祝家巷
祝家巷直达二岭岗,是北街唯一可以通向西门的巷道。
祝家在巷道里卖烟,因祝家的大女儿长得漂亮,有些住得远一点的男士,也特地跑到这里来买烟,人们便把祝家卖的香烟,称为“美人纸烟”。
民国时期织金人卖的香烟,不仅有国产货,也有国外的,品类繁多。不仅买烟获奖的机会多,装烟的箱子里,有时也会出现金戒指之类的奖品。其中有一项有趣的奖励是,烟盒里装有水浒一百单八将的图片,只要能收齐,就可中大奖。
正是这种买卖都能中奖的销售方式,让零售商家与顾客都很乐意买卖香烟。
祝家巷的巷尾处,立有一块老石碑,上书“文武官员到此下马”。原来,石碑的后面,是织金的圣宫(文庙)。而与文庙紧紧相伴的,则是织金人记忆深处的城隍庙。
圣宫与城隍庙,这两座庙宇,不仅历史悠久,建造辉煌,从艺术打造方面看,算得上是织金从古至今最高的两座艺术殿堂。
过了城隍庙,就变得冷清多了。石板路的左边,是杨大铺头家的菜园,右边则是谢家大院和张家大院。
杨大铺头家栽种的白菜与苞谷,不仅长势良好,也总是比别人家成熟得早。不是因为杨大铺头家的菜园土质好,而是杨大铺头家精心栽培出来的结果。因为蔬菜长得好,也就得到好一点的价钱;苞谷比别人家的先上市场,价格也就能高一些。不过50年代后,土地被瓜分,大多被别人家建成了房子,杨大铺头家的好菜与早苞谷,也就见不着了。
谢家大院清一色的是木板青瓦房。织金圣宫(文庙)的“礼门”,就是谢家一位十几岁的孩子所写的。可见谢家大院,是个书香人家。
后来在谢家大院里,又多了一户人家,就是从牛场搬来的王南西家。
王南西是王希仲的侄子,这两叔侄都以中医闻名,只不过,王希仲成名于贵阳,王南西则是成名于织金;王南西精于儿科,王希仲则精于妇科。影响范围,自然不相同。王希仲去贵阳前,据说也经常来此坐诊,这样城里慕名找他的人,也用不着跑老远去牛场了。
王希仲字云碧,生于1891年,父亲王藕丰,曾被丁宝桢请去山东治理黄河。当时,山东的黄河段,每逢汛期就会决堤,治理了多次,都无成效。面对汹涌的黄河水,王藕丰最后想到了织金的土办法,用竹条编成囤箩,装进河沙,筑成堤岸,终于把黄河治理好了,而且,所用资金又节约了大半。后来丁宝桢去到四川治理都江堰的时候,也利用了这个土办法。
清末时期,平远知州请来了一位师爷,叫李瑞柔。
当时织金有个名医叫王建秋,人称“王盖痘”,上水关王家大院人士。这王建秋本想在李瑞柔面前露上一手,没料到李瑞柔才是真正的医术高手,这事迅速传遍了织金。
李师爷并没有收王盖痘为徒,反倒是收了15岁的王希仲为弟子。
当时的王希仲正在文腾书院读书,在李瑞柔的指导之下,学业与医术双修。
学业完成以后,王希仲随师爷去了贵阳,先后在裕春、协济、同济等药房坐诊。
抗战期间,日军飞机轰炸贵阳之时,王希仲回到故里牛场。
20世纪50年代中期,王希仲的儿子王振寰在省军区医疗队工作,听说军区司令钟赤兵得了重病找了国内多家大医院和苏联疗养院都无法治疗的情况后,就推荐了自己的父亲。王希仲坐滑竿到贵阳后,很快就把钟司令的病治好了,也因此进入省人民医院工作,并担任了中医科主任。
由于王希仲医术精湛,疗法独特,被誉为贵州四大名医之一。
王希仲所开方子,皆用毛笔工整书写,不像现在的很多中医师,处方故意潦草,让人难以辨认。王希仲用药顶多几味,甚至于只用一味。其所开药方,也多为人所珍藏。据说我的一位亲戚得了结石,去到贵阳找到王希仲。王希仲只开了三味药,并现熬现喝,回到旅店,结石即出。
更奇的一个传说是,王希仲因为是地主成分,被遣送回到牛场后,有一天,有几位抬着病人的人在王希仲的门前停住了,并争论起来。最后,这些人还是进了王希仲的房子,并说明了缘由。原来,这几个人抬着病人去贵阳看病,省医院的结论是,这位病人已经无法治疗,只能等死了。回来到王希仲家门口的时候,有人提议找王希仲看看,算是死马当活马医。有人却反对,说省医院都定死了,再找王希仲是在浪费钱。
王希仲诊断后说,病人有救,但药价有点高。
病人家属听说有救,说只要能救人,再高也愿出。
王希仲叫来一群游玩的孩子,说:娃娃们,给我到田里抓蚂蟥去,一元一只,有多少收多少,但动作要快!
孩子们一会就抓来了几十只蚂蟥,那年月,几十元不是个小数目,相当于一个干部近两个月的工资。孩子们得到钱后,眼笑得眯成缝。
病人也好了,而王希仲却无一分钱的收入。
自从遣送回家后,王希仲受到严格的“监督改造”,公开行医是不行的,只能在家为人治病。但是省里面的大官小官得了医院无法治的病,还是悄悄地跑到牛场来找王希仲。而牛场区的领导们,虽然明知这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上面的领导还是不敢得罪。
等到王希仲得到平反再次去贵阳的时候,已经是暮年了。
从谢家大院南面的不规则石板路继续往西走,就会看到张家朝门。张家朝门看起来既普通,也简单,进入里面,却不怎么简单了。数间木板青瓦房、整齐的石板院坝及同样也是用方正的石块砌成的高高的围墙,给人的印象是深刻的。院坝里还有两间专门用于收取田租的粮仓,可见张家的土地并不算少。
确实,张家在二岭岗的院子和土地很宽,直接抵到谢家大院来。二者相比,谢家也只算是小院子。
张家大院自从50年代被瓜分出来后,院子也变得七零八落。不过木板青瓦房保存的时间还算长,直到进入21世纪,才逐步消失。
1980年以前,从城隍庙到二岭岗,这条路都是很冷清的,土地多于住户。自从在二岭岗小山脚修建了新车站,才逐渐热闹起来,最后形成了织金有名的“批发街”。
两米宽的路面,称为“街”算是夸张,但它的确是织金自从新中国成立以来经济最早热闹的地方。这样的现象,显得很别扭。但最别扭的,又莫过于平安小区的修建。其实平安小区并不像小区,而是一条从新车站到大水沟的街道。但是十几年过去了,这条街道修到一小门口,就停止不前了。所以,二十来米长、两米宽不到的祝家巷口,成为平安街道与北街之间扎紧的颈口,对于一个城市来说,就如同一张薄薄的白纸,却捅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