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理清
清末的时候,织金的早晨更显得特别的静与清凉。
九队头菜市,卖菜的还没有来。“吱”地一声,一扇门打开了,走出一位披着独辫子的男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他转身扣上门,上了铁锁,便向巷道北走去。
当他再一次回头看门的时候,门紧闭着。的确,那里不再有笑声,父母已经离去,他显得很孤单。
到了月华桥,弯如残月的桥面上,有人挑水通过。桥下,清澈的水波,在晨光中闪耀着白光。文腾书院那边河岸的古槐树与杨柳,被凉风轻轻拂动着。
此时还没有上课,早到的孩子们就在岸边游玩,口渴的人,还用双手从河里掬起清水,喝下去一捧清凉;有的则在岸边,寻找浅水处吐着舌头的河贝。
过了奎阁,一直到北面古城墙脚,青翠的草地上,要不是有人在那里赶着牛和马吃草,这里就会更加清静。
当书院里的钟声响起的时候,这位从九队头来的孩子,知道上课开始了,也向书院走去。
琅琅书声开始从书院往外传出。当孩子们拿出纸和笔开始写字的时候,站在窗外的孩子,也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石板上练起字来。
突然,一双脚站在了孩子的面前。
孩子抬起头,看到站在面前的,正是书院里教书的老先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老先生道:“你既然这么爱学习,为什么不叫你的父母带你来报名呢?”
见孩子没有回答,眼里却闪着泪花,老先生于是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黄承福!”
“好,你跟我到教室里来!”
老先生让黄承福背诗文来听,凡是老先生教过的,他也都背得。
这也在老先生的意料之中。其实他早就知道有孩子在窗外偷听讲课,见其好学,也不忍心赶走,就让孩子在外面听了很多日子。
这位老先生不是别人,正是谌焕模。谌焕模,号芸书,道光二十九年(1849)己酉科拔贡,咸丰二年(1852)参加京考,中第十名举人,入内阁中书,任国子监学政,桃李满天下。去职还乡后,任“凤西书院”山长(相当于现在的校长)。同治九年(1870)平远知州陈昌言将“凤西书院”更名为“文腾书院”。
谌焕模去到九队头,找到黄氏家族,劝说黄氏家族的人,资助黄承福入学,就这样,黄承福成了谌焕模的正式弟子。
黄承福,字理清,清光绪三年(1877)生。
正式入学之后,黄理清得到谌焕模的认真指导,进步更快。
17岁时,黄理清与谌湛溪、冯晓岚以优异成绩同科考取秀才,且三人感情深厚,被人们称为织金清末“三学士”。
戊戌变法后,全国各地都兴起新学之风,织金也是如此。而戊戌变法的中坚人物李端棻,因变法失败被贬回贵州,住于花溪。这位李尚书有胆有识,不仅疏请建立京师大学堂,还发现并举荐了康有为、梁启超等人。李端棻从小也是个孤儿,由其叔父京兆尹教养成人。从学政处得知黄理清的家境及学业情况后,颇为赏识,便领至家中,供以吃住,并让他进入自己从教的学院中继续深造。
由于得到李瑞棻的亲自教导,黄理清的知识大有长进。李逝世后,黄理清步入社会,以其出众的文才,在省城名噪一时。同窗王殿伦当上了黔军总司令兼贵州省长,以重金聘请,他也谢绝了。或许他是受到李瑞棻戊戌变法失败的影响,不愿为官,而心在教育。
民国初年,黄理清与友人创办了南明中学,并在里面任教。民国十四年(1925)受命于南明中学校长刘守一的邀请,商讨筹建了贵州大学,并在里面任中文系主任。黄理清不仅长于诗词、经史,更长于撰写时评,1924年,他在《申报》上发表时评,就引来了上海三家报社的聘请,他也未去。
在此期间,黄理清担任织金驻省同乡会会长,对织金到省求学的学生,提供各种帮助。对于家境贫寒的学生,则争取资金予以资助。
民国十二年(1923),在黄理清的支持下,织金“新剧团”成立。又在他的提议下,“新剧团”在三楚宫演出所余之资,用来成立织金“平民学校”。
黄理清热心于贵州的教育事业以及公益事业,对自己的个人生活却不怎么关心,蚊帐破了,也不去更换。大年三十族人去贵阳看望他,他拿出油炸粑招待,族人却难以吃下去,因为上面留下了粉笔灰的手印。
1925年秋,黄理清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