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登录

目录

烟云溪口
所属图书：《峰林絮语》 出版日期：2014-06-01

烟云溪口

下得车来，环顾四周，“白墙黛瓦马头墙”的民国时期江南民居建筑比比皆是，奉化溪口的山山水水笼罩在淡淡的烟雨之中，那些树，那些房屋，那些穿梭的人和车，仿佛嵌入一幅幅水墨画。我习惯性地寻找蒋氏故居的位置，企图一饱眼福，可是旅游车并不是直接将我送到心仪已久的蒋氏故居，而是开往云雾缭绕的窦雪山。公路两旁泉水叮咚，飞瀑高悬，古木参天，似乎在阅读一册奇妙的山水长卷，细细品味，倒觉得心旷神怡，把那急看蒋氏故居的念头且压了下去。到了翠峰环抱的窦雪寺，千年古寺、楼台亭阁重重叠叠，巨大的弥勒坐像，金碧辉煌，开口常笑。本想观赏一番，导游却将我们引向通往妙高台的盘山小径，放着旁边的古寺不逛，倒要去什么妙高台，一些游客忍不住嘀咕，导游解释说妙高台是蒋氏夫妇的别墅，值得一看。

弯弯曲曲的小道掩映在树丛中，干净整洁，不时有些村民在兜售烤洋芋、煮芋头、野生猕猴桃之类的特产，空气里弥漫着清香，挺逗人的胃口。更让我吃惊的是，小径两旁长满了许多蘑菇，有奶浆菌、青堂菇、鸡油菌，等等，在云贵高原这类食用菌是抢手货，比找针还难，这里却到处都是。有色彩鲜艳的，有朴实无华的，或特立独行，或成堆成片，使我联想到《采蘑菇的小姑娘》那首歌，与童年有关的许多往事。

到了峰顶，有两层平房，便是蒋氏别墅，还保留着当年的陈设。附近有一平地，视野开阔，旁边古松古樟，虬枝满天，有一石，人称“晏坐石”。据说，蒋介石九岁那年，母亲王采玉到雪窦寺烧香、拜佛、念经，蒋跟随母亲到妙高台，看到这块石头，坐在上面，眺望四周群峰，被四周山色陶醉。后来，每次回到溪口，携夫人宋美龄，来妙高台别墅休憩，总忘不了在这块石头上呆一会。峰顶还有晏坐亭，亭上有“百岭澄明鸟待佛，一台严净虎听经”的对联。

遥想蒋氏1949年下野后，在这里部署全国军事，许多军政要员在此出入，蒋氏在此沉思全国战局，远处乱云飞度，近处电波滴答，一声令下前线将士血流成河，于国家于历史于个人，他会想到什么呢？蒋氏为基督徒，却是中共的第一号战犯，待佛之鸟终是鸟，听经之虎终为虎啊！

对于雪窦山，传说南宋宁宗皇帝曾梦游此山，醒后不知其名，遂命天下画工画名山相对照，雪窦山“双流效奇，珠琳挺秀”，“默契圣心”，即拍案认定那就是他梦中所游的神山。理宗皇帝秉承先帝旨意，追书“应梦名山”赐之，雪窦山因此名声大震，文人雅士络绎前来览胜探幽，吟咏不绝，诗词中留下了大量脍炙人口的赞美诗篇。

折回来，我参观了雪窦寺，雪窦寺历史悠久，早在晋代就有比丘尼结庐于山顶事佛，名“观音瀑布院”。后迁至山下，逐渐扩建，至唐宋时规模达到鼎盛，宋时被称为“天下禅宗十刹”之一，是佛教界公认的“未来佛”弥勒佛的道场，也是“中国五大佛教名山”之一。

进入寺内，两棵“夫妻银杏”，一雌一雄，相依相偎，号称“汉白果”，树高约25米，胸围约5米，冠幅达18米，为雪窦寺一大奇观。正值中秋前后，雄树伟岸挺拔，雌树果实累累，不时有成熟果实掉下来。1956年，郭沫若游览雪窦寺，听了僧人介绍，郭老感叹“汉代大树，诚不虚也！”2200年树龄，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附会。当代林业工作者测定这两棵古银杏树龄只有1000年。因为雪窦寺前身为建于山顶的“瀑布观音院”，唐会昌元年，即公元841年，才移建今址。许多专家都认为，这两棵银杏当为这个时期的僧人所植。如此看来，这两棵“夫妻银杏”，饱览千年经历，雪窦寺五毁五建之沧桑，可谓一部活着的雪窦寺历史，仿佛雪窦山两位久经修炼的高士。

雪窦寺旁是张学良将军第一囚禁处，有将军塑像，下有周恩来总理题写的“千古功臣”四个大字。大雄宝殿与藏经楼之间，挺立着两棵浙江楠树，枝繁叶茂、生机盎然，为当年张学良将军亲手所植，人称“将军楠”。“西安事变”后，张学良被幽禁于雪窦寺西侧坡地上的原中国旅行社雪窦山招待所。1937年春天，寺院又新法师欲植四棵楠木于藏经楼前，适逢张将军入寺游览。张将军来了兴致，协同又新法师栽下了四棵楠木。西侧两棵被1956年特大台风摧毁，东边两棵却顽强地存活下来。“也知不是无情物，翠色而今作意浓。”每当人们看到“将军楠”，张学良将军气宇轩昂、大义凛然的神态，仿佛就在眼前。

返回溪口镇，穿过雄伟壮观的武岭门，眼前豁然开朗，青石铺成的三里长街（武岭路步行街）沿溪而筑，街旁屋舍俨然，明末清初的建筑式样让人怀旧。逐一参观街边的溪口博物馆、蒋氏出生地、故居别墅、祖墓宗祠、家庵等遗迹，那些陈旧的实物资料，展示了蒋氏父子的浓浓的亲情、乡情，展示了他们的传统文化修养，看到蒋氏父子祭祖、拜长辈、兴学校的黑白照片，那个政治上的蒋氏父子离我越来越远了，讲究孝道，对自己的信仰忠诚执着，这些形象却越来越鲜活起来。我想，大凡领袖人物，无论他是善是恶，是革命还是反革命，那是一种政治立场的取向，他们的个人品格往往是超越这些的，如果他们一味青面獠牙，他们只能成为独来独往的妖精了，如何能成为领袖呢？

蒋氏父子将溪口作为自己停泊心灵的港湾，得势的时候回来报喜，失势的时候回来静养，溪口从某个程度上是蒋氏政治生涯的晴雨表。蒋氏父子不过是古镇千年烟云中的两位过客而已。溪口的风流人物太多，历史文化积淀太丰富，溪口几乎没有宣扬蒋氏父子的文字或画面，这体现了溪口人的淡定与沉稳，这种气质孕育在王羲之的书法里，孕育在唐诗宋词里，孕育在明清浙东的山水画里，历千年而成，是其他浮躁的地区所无法比的。

离开溪口的时候，细雨绵绵，远山、村庄、古树等朦朦胧胧的，这里走出去的蒋介石在海峡那边高喊反攻大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抵是怀念烟云故乡的一种情结罢了。

峰林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