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春天的鸟儿- 贵州数字出版云村寨平台

仿佛蝴蝶天然有趋光性，我本能地走近春天的鸟儿。正如人类中歌星只是少数人一样，春鸟之中，并非所有的鸟类都是歌唱家，水鸦雀、土画眉、八哥、布谷鸟、斑鸠等，它们是鸟类中的高音歌唱家，它们叫声丰富，富于变幻，高亢悠扬，天刚蒙蒙亮就开始准时演唱，有时是合唱，有时是独奏，它们的叫声落在绿叶上，绿叶兴奋地挥动，落在桃花梨花里，孕育出一串串青果。也有五音不全者，如野鸡叫起来像说梦话，憨包雀一声不吭，只在草丛里觅食，待你走近突然跃起，吓你一身冷汗。

水鸦雀住在石洞或墙洞里，土画眉住在竹林或灌木丛中，八哥呢，有的住在悬崖上，有的住在高高的树梢上，“居高声自远”，一旦站在那些地方演唱，好几百米的地方都听得见。麻雀是数量多，分布广的鸟种，是鸟类中的平民阶层，它们穿着朴素，灰头土脑的，没有高亢的声音，只是叽叽喳喳地唠叨，声音细碎，如风如雨，当水鸦雀、土画眉、八哥这些高音歌唱家演唱的时候，麻雀的叫声是很好的背景音乐。麻雀也称“家雀”，一年四季同人厮守在一起，你喜欢它们也罢，讨厌它们也好，挥挥手它们就飞走，放下手它又来了，总是用圆圆的小眼睛看着你。几千年来它们始终同人保持着友好关系，友谊万古长青，形容人与人之间是夸张，形容人与麻雀倒很贴切。从前茅草屋瓦屋多的时候，麻雀住在瓦缝里、茅屋的洞里、墙缝、稻草堆、树上等，筑巢是很讲究的，先用粗草，最后用鸡毛头发，住起来柔软舒适。现在瓦屋少了，茅草屋没有了，于是屋顶的隔热板下面，装空调的墙洞，甚至家用的烟囱管等，都成了它们筑巢的场所。麻雀脾气好，善良，不挑食，但它气性大，捉住想喂养，它什么也不吃，宁愿活活饿死，即使是很小的幼鸟也如此。“大隐隐于市”，麻雀是鸟类中“不自由，宁愿死”的典型，这点比老鹰、八哥、百灵那些强多了，它不食嗟来之食，不听人使唤，是鸟类中的“陶渊明”。

春天要寻觅鸟巢也不难。耐心地躲在树丛里或大石头下，小鸟衔着草、鸡毛等东西，开始警惕性很高，照例要尖叫报警，然后凶神恶煞地吓唬，你依旧不动，时间一长，它认为可能是自己看花眼了，便放心地筑巢，便可以发现它的家。如果衔着虫子，便可以发现幼鸟在哪里。土画眉、黄豆雀、憨包雀习惯住高层或超高层建筑，将巢筑在高高的树上起码是灌木丛里，豇豆雀、阳雀、地麻雀将巢筑在草丛中。另外一些如水鸦雀、小山雀习惯穴居，各有各的领地，住在草丛中的鸟儿万万不会将巢筑在树上的，住在石洞里的鸟儿万万不会将巢筑在草丛里。走在乡村道路上，两旁是绿油油的树林和灌木丛，鸣声唧唧，是鸟们追逐恋爱，是卿卿我我；鸣声喳喳，是鸟们争吵交流，是一堆无法理清的破碎情感；鸣声啾啾，是面对雏儿柔情似水的呢喃。当你靠近鸟巢的时候，它着急，它担心，它愤怒，那些鸟儿发出凶恶的声音，绝望沙哑，多么的令人同情！作为一个善良的人，只有赶紧选择离开，别打搅鸟儿的生活。

城市是人声鼎沸的地方，车声、叫卖声、机器的轰鸣声，弄得人疲惫不堪，而鸟鸣是天然的没有被污染的天籁之音。听听鸟鸣，听听这些原汁原味、妙趣横生的歌声，就是在洗洗耳朵，比起古代那位用河水洗耳朵的隐士许由来，鸟儿的鸣叫更干净，更适宜，鸟鸣可以按摩你酸痛的灵魂，这里不用付费，安全，轻松，愉快，你不必担心刹车失灵或者醉汉开车向你冲来，你也不必担心假冒伪劣的东西坑害，在这里即使乌鸦“哇哇”的叫声也是真诚的。“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仔细分辨，同一种鸟儿处在不同的阶段叫声是有区别的，恋爱的时候，它的叫声显得多情，做了母亲叫声就有哄孩子的成分，显得慈爱，你仿佛在欣赏一曲动人的生命之歌。

住在兴义城北门外，窗外是村庄，再远处是农田，我在阳台上看书，月亮慢慢地从狮子山那边爬上来，“嗑嗑嗑嗑，嗑嗑嗑嗑”，急促，单调，那种神秘的鸟儿又出现了，虽然小时候在乡村，经常听到它的鸣叫，依旧像云雾那样缥缈。其他的鸟儿都归巢了，唯独它昼伏夜出，天一亮它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鸟长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我们农村称它为“响篙雀”。什么是响篙呢？赶猪赶鸡的时候，将竹子的一端划成条，上下摇动，拍起来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吓唬猪和鸡，称为“响篙”。在月光里，在星空下，响篙雀时远时近地叫着，不远不近地跟着你，夜深人静的时候，显得更加清晰更加急促，有时似乎就站在你的窗台上，它的执着和热情，甚至让人感到恐怖，但它却全然不顾你是高兴还是心烦，你只能被动地听着，你无法用石块吓唬它，或者高声吓唬它，因为在黑夜里。响篙是用来驱赶猪和鸡的，难道响篙雀是驱赶人的吗？它是春天的魂吗？春光催人老，那雀是春光派来的使者吗？

响篙雀叫声依旧如儿时在乡间的那种节奏，那种腔调，甚至让人恍然觉得就是那只穿过了几十年时空，赶了几十里山路停在新居窗台上的鸟。台湾诗人余光中曾深情地写道：

诗人写的是蟋蟀，我却分明听到的是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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