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二三事
对于弄点文字的人,投稿是很自然的,正如农民劳作之余,在自家后园侍弄一些瓜果蔬菜,洗净泥点,除去根须黄叶到城里叫卖。借以谋生是不可能的,不过滋润一下干枯的生活情调罢了。几个爱好文学的中学生朋友,见我脱手快,询问其中秘诀,他们的今天就是我的昨天。秘诀无从谈,忆忆过去叙叙旧罢了。
我投稿始于十六七岁,那时正在读中师,“登报”、“上书”,名字变成铅字让无数相识或不相识的人传看,比领奖或上台发言要荣耀得多,写一些自己高兴或悲伤得死去活来的东西寄出去,同学见面,拍着胸膛宣扬“我给《花溪》投稿”,很得意,自以为就有了点“才子气”,然而投稿与发表是河的两岸,任凭你千呼万唤,如黄鹤一去不复返,久久没有音讯,发表之难难于上青天!我们转而怪编辑不识货,或者自己不是弄文学的料,如果亲戚朋友中有一个是编辑就好了,如此等等。那时正是多梦时节,喜欢吹花花绿绿的“肥皂泡”,破了又吹,自己不吹,别人就帮忙吹,反正满脑子“作家、诗人”。
不能发表,就自己想办法。我们决定成立文学小组,名为“雏燕”,办张小报,复写四份,刊头、排版、插图、抄写均由一位曾经发表过作品的同学负责,现在这位老兄果然干了编辑这一行。怕人议论,我们定期偷偷地到学校附近的竹林树林里,谈文学、谈理想、谈人生,交换习作,谈读书心得,我们不读风行当时的武侠小说,专读名家名著,如普希金、鲁迅、歌德、巴金、高尔基等。草木青青,竹影婆娑,挚友得于少年时,我们不仅分享了纯真的友谊,而且为我至今坚持不懈地在文学领域耕耘提供了绵延不绝的动力。想起这些,我建议真正爱好文学的中学生朋友读名著,少看或不看武侠、言情小说、电视连续剧,一个传说一部小说拍电影电视剧已经恰到好处,有些好事者加个“新”字就肆无忌惮地成十几集二十几集的肥皂剧,一只猪脚炖三碗汤是鲜美可口的,可现在却掺了好几桶水,倒胃口得很。再好的电视剧都是“二手货”,是别人嚼过的馍,始终不及读原著来得真切而持久。读点文学名著、文学史及文艺理论,虽然难,然而耐读,越读收益越大,使人成熟深沉而不浅薄。
发表作品是我进大学中文系之后。发表对坚持写作意义重大,是加油站,是鞭策与信心,仿佛卖箩筐,脱手越快,越有兴趣花本钱买竹子来编。因此爱好文学的朋友争取发表是必要的,这是一种社会承认,是一个新起点。投稿要量力而行,老往大报刊投又不中,久而久之,失去信心荒废了自己。大报刊作者群广、名家多,要同他们竞争有个人文学能力的局限,生活阅历的局限,有知识的局限,甚至也有地域和交往的局限。过高地估计自己,自鸣得意,大的做不来,小的不愿做,再好的天赋也只能是夸夸其谈的佐料。有的人偶尔在大报刊发表一两篇文章就把自己吹上了天,看不起曾经作为他练笔园地的地方报刊,大可不必。
反复思索之后,我发现自己没有出息弄剧本、中长篇小说之类的大东西,决定专写千字文之类的豆腐块文章,虽然惹人笑,但我无悔。不管往哪里投稿,都一丝不苟,反复修改,将自己的体验和水平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像裁缝做衣服,每个线结,每个纽扣都不马虎,让穿它的人觉得朴素而粑实。每年写七八篇,持之以恒弄上二三十年,也就是几百篇,我坚信自己的个性和风格是完全可以体现出来的,合抱之木,生于毫末嘛!
多读,多写,多思,多走,有点感受,但不充分,就等一两年再说。有些同学遇到激动的事情就奋笔疾书,写完没几天就发现漏洞百出,巴不得撕掉它,这说明你感受非常浅,经不起回味。更有甚者,慌里慌张地写出来,不推敲修改,自己都不耐烦看第二遍就寄出去,会有什么好结果呢?
投稿见报快,爱好文学的中学生朋友往往归结到人情关系,其实主要看稿件质量,靠自己的写作水平,谁愿意经常找一个关系虽好但手艺不好的裁缝做衣服昵?因为衣服不仅要自觉其美,还要给别人看啊!这样说并不排斥要与编辑切磋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