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诗情画意
中国素来被称为礼仪之邦,然而读文学史我惊奇地发现,中国人实际上生活在诗情画意之中。文学大河的源头是《诗经》、《楚辞》两泓清澈的小溪,很长一段时间诗都是中国文学的主角,上至皇帝老儿,下到贩夫走卒都能吟上几句。据不完全统计,我国有名有姓留下诗作的超过十万人,这是世界文学史上的奇迹,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词有诗的成分,遵循诗的创作规律,是诗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是广义上的诗。元曲则包含了诗词的若干成分。明清小说《三国演义》、《红楼梦》、《西游记》、《水浒传》等,几乎包含了中国文学史上的所有体裁,像长江黄河接纳了沿途所有的大河小河,才显得那样底蕴深厚,汪洋恣肆。在中国小说家既是诗人又是词人,而词人也往往是写诗的高手。不仅如此,建筑园林的小桥曲径、池水假山、楹联题匾与诗都有密切的联系,就是边远的农家小院也有“窗前童子乐,屋内老人安”等带有诗味的对联。至于绘画的题词有时就是一首或一句诗,以诗的意境作画,或一幅画本身就是一首诗。苏东坡论唐代大诗人兼画家王维的诗画时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蓝溪白石出,玉山红叶稀”就是一幅清奇冷艳的画,“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是曲,是词,也是诗,更是画,书法更不待说,大多以诗词为书写内容,而且欧阳修、苏东坡、黄庭坚等既是诗人、词人,又是画家、书法家。
诗词使我国传统文化洋溢着艺术灵性和诗情,在日益强大的现代化机器轰鸣声中,保持人生的空灵和憧憬,不也是一件很值得思考的事吗?遗憾的是我们离这种艺术灵性和诗情越来越远了,孩童时代有口无心地背了几首古诗之后,忙于升学的压力,古诗词只占语文学习很少的一部分,能读懂已不易,要去作诗填词,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那不过是天方夜谭了。老一辈学者从小背诵古诗词,耳濡目染,即使是学理科如苏步青、钱学森等,都有很高的古典诗词修养,与他们从事的科学研究相得益彰。现在除了专门研究古典文学的人以外,就是搞诗歌创作的有古典诗词修养都只占少数,一些歌手大赛综合素质测试时的回答令人啼笑皆非。电脑、电视支配着我们的精神生活,不再有人围炉夜谈,添灯夜读,我们无暇摇头晃脑地吟诗作对了,难道古典诗词真的是农业文明的产物,注定要被工业文明的推土机碾碎吗?哪一种艺术形式能像古诗词那样精炼传神而又易于传诵呢?20世纪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儒家文化被我们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韩国、日本、新加坡却对它进行深入研究,设立孔子学院,培养儒学硕士、博士,力图找到儒家文化与现代化的结合点,少走了弯路。我想工业文明带给我们许多便利的同时,也无情地剥夺了许多可贵的东西,古诗词之类传统的东西也许可以弥补工业文明之偏。据媒体报道,河北平山农村出现了民间私塾,初中以上文化即可,专读《三字经》、《百家姓》、《增广贤文》等,学习写诗填词,作对联,写祭文,一些学者建议将古典优秀的启蒙读物列入小学教材。不管结果如何,但至少说明这些已经引起人们重视了。对礼教的诅咒整整延续了一个世纪,然而我们现在发现将扎根的泥土搞得翻天覆地并没有使我们枝繁叶茂,反而使自己元气大伤。当我们过分撼动传统之根的时候,一有风吹草动,我们这个十几亿人的民族就难免摇摇晃晃,对于包括古诗古词在内的传统文化是应该认真盘点,深入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