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话穿着三十年
看着三五步一家的典雅华丽的服装店、服装超市,人来人往,人们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色彩的艳丽,个性化体现得淋漓尽致,服装是穿在身上的历史,改革开放仅仅30年,之前的穿着已经恍若隔世了。
那时县城狭窄的街道两旁是高低错落的灰瓦屋,人们的服装大多是灰布蓝布,间或有少数黄色军便装,星期天坐在街巷的木楼上远远望去包着白帕子的头一个一个地叠着,缓缓地移动,高的矮的聚集着又散开,小巷成了一锅煮开的汤圆,是一个流动的灰和蓝的世界。20世纪70年代末布票还没有退出历史舞台,布是凭票供应的,不要说农村人,就是城里人也要穿打补丁的衣服,农村人从外面补,补丁深一块浅一块的非常显眼,城里人好面子,又有缝纫机,从里面补,针脚呈规则的圆形或方形,美观一些。农村人是一色的布疙瘩纽子对襟衣,小口青布鞋,成年的农村男女喜欢包白帕或青帕,城里人是四个兜的干部服或黄色的军便装,鞋是解放鞋或网鞋,只有少数人才能穿得起皮鞋,至于西装领带,我们只能在电影里才看到。
农村人的服装全部是手工制作,裤子是大吊裆,一条布带系上即可,打个折子掖上也行,小孩就用缩筋带,我一直到初中都不系皮带。鞋子开始是小口青布鞋,有的人用白棉线打成凉鞋,年龄大的找废旧轮胎来割成船形的鞋底,然后用绳子固定,做成草鞋,多数人穿棕草鞋、谷草草鞋。我们小孩就打赤脚,从春天打到秋天,脚底生了一层厚厚的茧,在石头上跳来跳去也不碍事,只是经常不小心踢到石头,脚指头直流血,不小心跌跤膝盖不时受伤。在兴义一中读初中,只有一双布鞋,有时洗了不干,我就打着赤脚去上课,有一位男生甚至能自己动手补他的衣服。校园里农村同学与城市同学在一起,泾渭分明,农村同学不仅皮肤黑,而且穿着土气,城里的同学戏称我们的衣服是“土匪装”。20世纪80年代初,取消布票后布料市场丰富多彩,城里青年追求“三转一响”的时候,料子货(化学纤维)是农村青年追捧的对象,烧毛香烧大香结婚涤卡、的确良要多少套,尼龙袜要多少双,似乎要把一辈子的衣料都备齐。
古人说“服之不衷,身之灾也。”意思是穿着不恰当会给人带来灾难。改革开放后有一段时间理发要么是一根不剩的亮顶,要么是东洋头,穿花衬衣往往被怀疑是流氓,头发长被称为“大包头”,往往被怀疑是小偷,俗称“砍皮匠”,人民群众遇到这类穿着的人总要畏惧三分并提高警惕。喇叭裤、花格子衬衣、大包头外加一副墨镜,手里提个放港台流行歌曲的录音机,是典型的不良青年的象征。立正裤、萝卜裤开始出现,偶尔有女青年烫发穿上半透明的丝质衬衣裙子,男人的目光便苍蝇般拥向那里,这些被视为精神污染。长辈或领导严正警告,一些学校或城市开始强行剪喇叭裤,清除精神污染,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不了了之。
再后来健美裤、高腰衣、超短裙等流行得汹涌澎湃,开始老年人看见年轻姑娘穿,撇撇嘴说,那叫什么衣服,哪里都看得清清楚楚,等于没有穿,脚像一对筷子,一戳一戳的,有什么好看?这些议论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新潮服装的流行一浪高过一浪,连中老年妇女也经不住诱惑卷入其中了。现在老年人穿花裤子,男人穿得像女人,女人穿得像男人,六十岁穿二十岁的服装,男人留长发甚至梳个马尾巴,姑娘小伙把黑发染成红的黄的白的花的,人们见惯不怪,不再议论。你头上那几撮毛怎样弄是你的自由,你的躯体怎样包装也是你的自由,别人看得惯多看几眼,看不惯少看几眼。至于衣服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覆盖率大小自个儿定,穿得太暴露,就得有承受过多男人目光的思想准备,老少爷们就有想入非非的自由,这叫“性感”。
从全国一片灰和蓝的世界到今天穿着这么繁复多样,这样自由,穿着不再是城乡差别的标志,不再是身份的象征,穿什么、怎样穿更多地取决于个人的审美和喜好。正因为如此,我们的世界从服装到思想才会那样五彩斑斓,这过程仅仅用了三十年,我们的进步也算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