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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亮灯忙
所属图书：《峰林絮语》 出版日期：2014-06-01

正月十五亮灯忙

新年刚过，元宵节就到了，北方的习俗是包饺子、逛庙会、舞龙舞狮，人山人海，那是非常热闹的。在贵州高原西南部的农村有“三十晚上的火，正月十五的灯”这一说法，不过这里的“灯”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指的是从正月十三到十五的傍晚到亲人的坟上亮灯，是民间祭奠逝者的一种形式。有一种说法是江西籍十四亮灯，湖广籍十五亮灯，后来也理不清了，反正十四十五都有人过，也不论什么籍贯了。

过节那天，举行献饭、烧香、化纸祭祀祖先的仪式之后，男女老幼拿上蜡烛、香纸钱、爆竹之类的物品，到亲人的坟上去，用红纸、白纸、绿纸糊成的圆形灯笼将点燃的蜡烛罩住，以防风将蜡烛吹灭，点燃香拜三拜，将一把香插在坟头上，然后烧纸钱，祝告，到场的按辈分年龄一一叩头，最后放爆竹烟花，有的也简单地清理坟头的杂草，仿佛给逝去的亲人理发修面。

正月十五皓月当空，麦苗青，菜花黄，天也不再那么寒冷了，一座座坟前的烛光透过灯笼，或黄或红或绿，爆竹声此起彼伏，空旷的山野不时腾起一树树灿烂的礼花，老人缓缓而行，年轻人笑声飞扬，小孩子蹦蹦跳跳，那是一道独特的民俗风景。平常阴森凄清的坟地无论在人迹罕至的高山丛林，还是在村旁路边，总是人来人往，烛光摇曳，纸钱翻飞，“吹面不寒杨柳风”，风里弥漫着爆竹味。亮灯没有清明上坟的沉重，有的只是轻松愉快，就是在叩头的时候一些孝子贤孙还在嬉笑打闹，希望老祖宗保佑他打麻将天天赢钱。坟越多的地方越热闹，公墓区简直有万家灯火的气派，像一个缩小的城市，借助小小的烛光，仿佛阴间也有了过年的气氛。坟前灯笼的多少是死者家族人丁兴旺与否的标志，如果一连几年无人亮灯，在坟边种地的人就会感叹：“这座坟恐怕没有后人了！”然后对坟四周蚕食鲸吞，坟渐渐被夷为平地了，因为这个原因，坟再远都要想办法去亮灯，谁愿意被别人诅咒呢？有的人家祖坟分散，路远，从正月十三就由远及近开始亮灯，当年的新坟一般要亮灯三天。亮灯回来的路上，可以“偷青”，偷青菜白菜意味着“清白”，偷葱蒜意味着“聪明”、“会打算”，如果主人家发现后破口大骂，他当年的运气就不好，因此偷者也就无所顾忌了，多数人只是象征性地偷点以讨吉利，只有贪心的人才会借机偷很多。

亮灯的丰俭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变化而变化。20世纪70年代我记事的时候，灯笼多用白纸、报纸甚至作业本糊成，燃放爆竹的人家相当少，蜡烛又细又短，有的懒鬼搬几块石块土块搭在一起，只要风不将蜡烛吹熄即可。那时候每到正月十五的清晨，小伙伴们就要争先恐后地出入山野，除了新坟和夭者的坟头有点害怕以外，其他坟前没有字的纸灯笼取来订成草稿本，没有烧完的蜡烛取来熔化，用竹筒浇成蜡烛照明，还可以拾到没有炸的爆竹，报纸试卷封的灯笼常被一脚踹掉。平常父母是不准小孩到这些地方去的，这一天大人似乎特别宽容。现在亮灯有开轿车的，有骑摩托的，效率大大提高了，大多数人家的灯笼用红纸、白纸、绿纸糊成，都是上好的草稿纸，放爆竹的人家特多，没有炸的爆竹也特多，但孩子们已经不稀罕这些了。

峰林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