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初夏特别的味
对于云贵高原,对于整个西南地区来说,2010年的夏天确实有些特别,因为特大旱灾,本应花红柳绿争奇斗艳的春天却焦黄一片,延续着冬天的荒凉与破败,春天似乎还没有登场,夏天就扑面而来了。
四月底至五月初,雨终于来了,小雨、中雨、雷阵雨,雨量不大,却接二连三的,雨是所有生命的乳汁,它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变得湿漉漉的,草呀、树呀、虫呀、鸟呀尽情地吮吸着,立刻焕发了生机。于是白云飘过、燕子飞过、风儿吹过,干瘪的麦粒、油菜子散落在地里,变成了大片大片疯长的麦苗、油菜,竹笋如利剑般从土里钻了出来,夏枯草、车前草尽情地舒展着肥硕的叶子;于是瓜藤、豆藤、秧苗,吱吱地拔节,野芹和马蹄菜白色的、粉红的根猛地往松软的土里钻下去,钻下去。春天已经耽误了,再不发芽来不及了,再不开花来不及了,再不结籽来不及了。
一夜之间,树绿了,草青了,河水涨起来了,山上沟边、房前屋后堆绿叠翠,鲜花朵朵,既有春的明媚,又有夏的炽热。
两个季节的绿在一个季节堆砌,两个季节的花在一个季节盛开,两个季节的生命在一个季节孕育,虽是初夏,所有的生命却不得不一笔一画重新描画着初春三月的鹅黄的希望。今年的夏天要把春天撂下的担子挑起来!
人也如此,种玉米,种蔬菜,种水稻,忙得不可开交。田野上,牛和人呼哧呼哧地忙碌着,潜水泵咕噜咕噜地往高处抽水,农耕机突突地来回奔波,吃草的下崽的,翻地的播种的,打田的挑粪的,长脚的和没有长脚的,都紧紧地扭住季节的尾巴。
正午温暖的阳光下,高大的楸树上、枇杷树上蝉儿演奏着,时断时续,像一阵又一阵太阳雨,布谷鸟也一旁鸣叫催促人们播种。但也有唱反调的,有一种虫与蝉儿尖利急促的叫声不同,爬在灌木丛上,爬在大树上“叽叽”的,总是那样不紧不慢,听着听着走路的脚步就慢了,腿就软了,瞌睡就来了,乡亲们说,这种虫就叫懒虫。我大为惊异,我原以为“懒虫”不过是骂人的话,没想到还真有叫这名儿的虫子。懒虫!懒虫!你就懒洋洋地叫吧,我们忙得很!
走到郊外,乡村小道两旁,农家小院里,石榴、三角梅鲜艳似火,肥沃平整的土地上也不是全部种玉米、水稻、蔬菜,也有拿来种树、种花、种草的。间或地,还有整齐排列的白色大棚,蓝天白云之下,青山巍巍,农舍隐隐,田野初夏的轮廓起伏不断,变得五彩缤纷。
田边地角到处都有麻蒿菜、薄荷、姑妈菜等,不管是属于春天生长的还是属于夏天生长的,都挤在一块儿生长,一律嫩嫩的,绿油油的,十分惹人喜爱。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割猪菜的艰难,那时每家都喂猪,每家都要割猪菜,麻蒿菜、薄荷、姑妈菜可是难寻它们的身影。贪玩或割得不多的时候,怕大人骂,就用木棍在背篓里撑着,将猪菜撑得松乎乎的。现在猪很少吃猪菜,大多吃骨粉、鱼粉、豆面,猪菜就解放了,到处自由自在地生长着、繁衍着,茂盛得像一群群胖乎乎的少妇。没有施化肥,没有打农药,挺天然的,猪不吃,咱们吃,于是掐在手上,野菜的汁液沾着,略带中药味。我想,不大一会儿,绿茵茵的野菜就会端上来,清新的山野气息就会弥漫在餐桌上了。人和猪本来就是一家,老祖宗造“家”字的时候,房子里关着猪,不就是家了么?猪能吃人也能吃,野菜大多是草药,健胃消食、清热解毒、降血压。想当年猪吃这些的时候,特健康,特环保,因此有人说健康不是到医院查出来的,漂亮也不是脂粉弄出来的,而是吃出来的,是从无私善良的心底长出来的。人与猪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几千上万年了,凭什么瞧不起猪和它吃的东西呢?向当年的猪学习吧!
“儿子,别只顾发呆,摘点折耳根嫩叶子去凉拌。”娘提醒我,又是弄猪菜回去吃,还是吃生食哩,与现在猪菜生拌饲料相似,不过人用的是酱油味精罢了。母命难违,娘铲田埂,我赶紧蹲在她身后,顺从地捡她铲下来的折耳根嫩叶子。
初夏的清晨,青草拂着脚丫子,露水打湿了裤脚,蝴蝶乱飞,小鸟乱啼,小虫在低低地吟唱,青蛙昨晚的演唱余兴未尽,不时呱呱地来一两声,我走在田间小道上,耳朵舒服,眼睛舒服,心里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