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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义的冬天
所属图书：《峰林絮语》 出版日期：2014-06-01

兴义的冬天

冬至之后，就是数九寒天了，谚语说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但在云贵高原西南部的兴义，那是不确切的。这里没有漫天飞雪的景致，没有天寒地冻的景象，中老年人的手是揣在兜里了，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小伙子穿件棉毛衫一件外衣，依旧在那里晃晃悠悠的，爱美的姑娘穿着裙装，依旧在那里展示着苗条的身材。在别的地方，比如贵阳，总是冻雨，冻雨。在这里，气温依旧在5℃左右徘徊，不肯靠近0℃。一旦天晴，那气温一下就可以升高到10℃以上，让你有一种小阳春的感觉。

兴义冬天的大多数日子，天阴潮湿，雨如牛毛，细细的，比雪花还轻盈，黏在头发上、脸上、眉毛上。道路泥泞，走路的时候泥点溅在裤腿上，溅在皮鞋上，总有人跺脚，哈着手，感叹：“哎呀，今年冬天好冷呀！”

山野一片枯黄，天上的云团经常下凡，于是就变成了雾，变成了雨，天与山峰，山峰与村庄，村庄与田野，朦朦胧胧的，像一幅幅绝妙的水墨山水画。你看，那个院子里几棵梨树柿树落尽了叶子，枝条疏朗，精干，衬着灰色的瓦屋，一条大黑狗正在树下张望，是出去闲逛呢，还是回屋烤火，它一时拿不定主意。树、瓦屋、黑狗三者叠成一幅美妙的简笔画，画的题跋是“删繁就简三秋树”这句诗。

兴义冬天的寒风，像一个顽皮的小精灵，慢慢逗你玩，在你脸上亲一下，在你手背上舔一下，感到有些寒意，但并不那么钻心，冻得你伸不开手指的时候是极少极少的。走路的时候，下脚重一些，步子跨大一些，速度放快一些，只要几分钟时间，热气就从脚下升腾起来，再坚持10分钟，你就要冒汗了，就要想脱外套了。北方冬天的寒风则大不一样，它是刺骨的，咄咄逼人，仿佛操着长矛利剑的武士，你要运动取暖，他要与你对打好长一段时间，才逃走，时间是几十分钟，甚至1个小时以上，弄得你筋疲力尽的。

兴义的冬天，即使是数九寒天的深冬，只要有太阳，一夜之间就到了春天，风柔柔的，阳光是那种金黄色。公园的木椅上，城市的街道上，乡间的小路上，到处都是兴高采烈的人们，穿得红红绿绿，有遛狗的，有散步的，有谈情说爱的，老爷爷老奶奶穿得厚厚的，见面，抬头看看蓝天，就打趣道：“嗨，太阳好，晒晒太阳！”然后就走开了。小区院子里糊满辣椒的腊肉香肠晒得油亮亮的，发出很好闻的花椒八角草果的香味，一群人将桌子摆在院子里打牌，发出一阵又一阵嬉笑声，孩子们则在那里捉迷藏。一连两三天放晴，天空瓦蓝瓦蓝的，鸽子在天空中飞来飞去，阳光像无数的绣花针，绣出了绿油油的麦田金黄的油菜花，煦暖的阳光会让出行的人们远离冬天的寒冷。听到其他地方下雪或凝冻的天气预报，兴义人总是感叹：“兴义的气候好啊，简直像春天！”

空气暖暖的，画眉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很多树，如雪松、榕树等，虽然没有新绿，色彩是黯淡了一些，然而像爱美的中年女子，依然固执地保持着青春的风度，任你秋风寒雪。北方的冬天就不是这样，即使太阳出来了，也是软弱无力的，帽子手套照样得戴好，风照样刮得你眼泪直流。一位姑娘到北方读书，打电话说，当北方干冷干冷的风吹得皮肤开裂，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补水的时候，特怀念家乡冬天的毛毛雨，那种湿湿润润的感觉。

天晴的日子，人们开始走出家门，他们乘公交车或私家车到郊外，到万峰林下万峰湖边，于是冬天的阳光下，牛在吃草，狗在闲逛，人呢，有的爬山，有的在河边钓鱼，有的在捡石头，看见田地里布满虫眼的白菜上滚着露珠，城里的家庭主妇总是多情兮兮地说：“哎呀，这才是真正的无公害蔬菜！”她吃那些用化肥农药调教出来的大棚蔬菜吃厌烦了。更有绝对绿色主义者，农民种植的蔬菜他们都不信任，怕人家偷施化肥农药，直接瞄上野菜了，猫耳朵菜、飞花菜、薄荷等，一边摘一边联想这些野菜降血压、解毒清火的功效，满手余香，联想餐桌上绿茵茵的野菜汤，心情别提多愉快了。

兴义冬天是一位枯瘦的老祖母，她粗糙的手，抚摸你脸蛋的时候，有些生疼，但没有被连续击打的感觉。毛毛雨和白雾在那村庄旁在山坳里静静地孵化着另外一个季节，待它破壳出来，燕子、八哥、喜鹊、蝴蝶乱飞，老祖母就变成婀娜多姿的春姑娘了。

峰林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