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散文与烤豆腐
当纯文学园地在网络的冲击下日益冷清的时候,写诗、写小说、写散文难以受到热捧,那种因一首诗、一部小说的发表洛阳纸贵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文学还俗了,同做生意没有多大区别。打个比方,写小诗是加工耳环、戒指,需要浪漫情感和精巧精致;写电视剧本、长篇小说,那是搞房地产,需要才气和实力;写散文呢,那就是烤豆腐,需要把握火候、烹制佐料。我感觉自己不过是走村串户的小贩而已。世事纷繁中,我坚持做这小本生意,当初一同干这营生的朋友,不少人已经因这样那样的理由“述而不作”了,年轻人因为网络等方面的诱惑,或许受不了这清苦的煎熬,加入这一队伍的新面孔也越来越少。古人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倒想在此唠嗑唠嗑这一行当的有趣之处。
写散文就是说话,就是闲侃吹牛的深化和修剪,想发表,就是企图吹牛不仅不上税,还想卖钱,那自然是需要下一番苦工夫的。那就得找卖点,就得精心选料,精心打磨,每一个环节都要仔细,谋篇布局、语言文字等是不能有半点瑕疵的。编辑们见多识广,瞥一眼就知道你的货该不该要。就算是烤豆腐吧,烤出来要有人吃,要别人甘心情愿地掏钱买,而且要形成一些较为固定的客户,手艺是万万马虎不得的。比如写散文,你就要读《散文》、《散文选刊》之类的期刊,不是跑马观花,而是慢慢地品读、玩味人家写春天亲情是怎么写的,为什么要这样写,发表这篇文章的理由是什么。如果自己来写,会怎么写,差距在哪里。除了这种学习以外,读别人的东西会产生共鸣,你会忆起许多早已遗忘的东西,会产生写作的冲动。路边树下,公园宾馆,读书的氛围是非常美妙的,高雅,闲适,自足,现在人们对读书谈不上佩服恭维,但鄙视自然是少有的。写散文当然不能只读散文,历史哲学,风水鬼怪等都得读。遇到老人或有特殊经历的人,谦虚地询问,认真地聆听,有一分可取便取一分,有两分可取便取两分,他们是一本本活的书,所谈的东西是其他地方学不到的。拿来经过思考,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相当于将黄豆弄回家后,反复筛簸,把杂草、石子、泥块从豆堆里捡出来。
在别人打麻将、喝酒的时候,你就去看青草发芽、小树开花、猫呀狗呀之类的动物怎样活动,这些东西在你眼里就是小孩,就是朋友,那些花呀草呀也是知疼痛有感情的。别人不愿去的地方你得去,别人不屑一顾的东西你得留心。比如一片树林,你就要搞清种类、形态、环境、来历等,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不仅要看这个点,还要了解它的面,只有知道得比别人深,知道得比别人多,你写的东西才会让人耳目一新,才会让人眼前一亮,才会让人感动。如果你感受的力度、深度与别人半斤八两,谁稀罕你不咸不淡的话呢?走路的时候低头沉思,或抬头看蓝天、白云、明月、朝霞,样子怪怪的、呆呆的,其实题材正在情感的清水里反复搅动打磨哩!
发表能为坚持写作提供动力,是写作旅途上的加油站。烤豆腐自我品尝,数量有限,如果卖出去,你可以将卖的钱拿来买原料,买了烤,烤了又卖,形成良性循环。别人有评价,自己有比较,如果不这样,时间长了你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搞文学的料。全国报刊多如牛毛,国土面积那么大,其他地方你不敢试,就在家门口搭个摊位吧。
积累多了,又把写散文当成一回事,有作品是很自然的。就像母鸡吃了五谷虫子就要下蛋,不下蛋就憋得慌,就心神不定的;就像奶牛吃了草要挤奶,不然就饱胀得难受。写出来了,发表了,心里叽里呱啦地兴奋一阵,就感到如释重负,就像孕妇生了孩子、母鸡下了蛋、奶牛挤了奶。
稿子发表之后,换几张毛票,屁颠屁颠的自乐,遇到趣味相同的人口若悬河,相互恭维,那意气风发的得意劲儿确实会让人年轻许多,文学创作的道路那样寂寞和冷清,没有一点自恋情节,没有几分痴迷,能坚持下去吗?有一个笑话说,一个男人去看病,医生问他喝酒吗,他说不会。又问他抽烟吗?答说,也不会。最后问,会唱歌跳舞吗?答说,更不会。那你什么病都不用看了。在医生看来,作为男人这些都不会,不配活在这世上,干脆病死算了。如果我说,这些我都不会,但我喜欢读书写作,我想医生还是要给看病的吧,因为社会还需要读书写作的人。
有时也想,写散文就像烤豆腐,有实力的时候,自己的烤豆腐申请商标注册公司,然后真空包装,漂洋过海让北京、上海、广州那些大城市的人品尝品尝。只要周围还有吃烤豆腐的人,我就一直服务下去,不断烤出生活的滋味、烤出时代的气息、岁月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