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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深处访傩戏
所属图书：《峰林絮语》 出版日期：2014-06-01

大山深处访傩戏

坡岗是兴义万峰林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坡岗四十八绒四十八冲”之说，“绒”和“冲”都是当地方言与少数民族语言中“村寨”的意思，由于被重重叠叠的峰林分割成若干独立封闭的地理单元，原生态的傩戏得以保存下来。为了更好地鉴别、开发、保护、研究这些文化资源，2008年2月，郑屯镇政府邀请贵州省艺术科学学会的专家一行10余人深入坡岗喀斯特自然保护区核心区域考察当地傩戏的历史渊源、形态特征、发展状况、开发价值，我有幸陪同，受益匪浅。

我们首先到了绒窝村新店组傩戏掌坛师鲜文辉家，鲜师傅已经73岁，镇里的同志说明来意，并一一介绍了省里的专家。鲜师傅一家非常热情，拿出了做法事的皮鼓、钵、丁锣、木鱼、令牌，演出用的服饰、道具也摆了出来。专家们看见这些宝贝，忙着拍照、录音、翻看经书。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贵州省文化厅艺术研究所研究员、戏曲研究专家皇甫重庆一眼就认出鲜家在堂屋家神左侧供的是子孙坛。看见挂出的神案画，专家们说鲜家顶的是“金三坛”，神案画的顶端是太上老君、玉皇大帝、释迦牟尼，中部是人间，下端是冥府。我回忆起参观长沙马王堆壁画时，上中下分别是天堂、人间、冥府，二者有相似之处，眼前这张神案画似乎与长沙马王堆壁画有些联系。另一张神案画长约3米，人物是《封神演义》上的36个神仙，形成时间更晚一些。

我们听说还有一张神案画更古老，就请鲜师傅的家人找出来，打开一看与挂着的一样，不过更显陈旧，略有朽烂，新旧神案画对比，我惊叹于作者高超的临摹能力。鲜师傅告诉我们，这是他二儿子鲜光龙临摹的，35岁的鲜光龙也是掌坛师，初中文化，心灵手巧，家中的神案画、文版、木雕面具都是他做的。遗憾的是鲜光龙因事外出，我们没有见到他。

鲜师傅介绍说傩戏里的人物有地盘立主、土地神、包公、灶君、门神等，祝寿、驱鬼时才演出，演一场一般七八人，有的扮作神鬼，有的操乐器，大致情节是由傩戏掌坛师依次发问土地、灶君、门神，害人之鬼从你们这里经过，你看见没有？在哪里？中间插入与土地、灶君的幽默语言，诙谐有趣，传达相关伦理道德知识，这个部分有很强的娱乐性，一扫捉鬼的阴森和严肃，观众往往捧腹大笑。之后是捉鬼，包公审鬼，有鬼和人的打斗场面。演出过程中，演员演唱、对白都不奏器乐，只在每一小段唱完或念完后才用器乐演奏。在表演过程中还要模拟走钢丝，走三步退三步，摇摇晃晃的，主要目的是逗笑。鲜师傅应邀作了一些现场表演，他介绍说，他们演傩戏往往与超度亡灵、清坟谢土等仪式交叉。

我们看到一些木雕的傩戏面具非常笨重，担心表演时不方便。鲜师傅解释说，木雕面具往往只起烘托气氛和装饰作用，表演时可以用笋壳来画。可以想见，那场面一定是非常滑稽的。

专家们认为鲜师傅演的傩戏还处于傩戏的初始阶段，没有完全从巫术仪式中独立出来，比起安顺天龙屯堡的地戏，故事性情节性要弱一些。姓鲜的人少，鲜师傅祖籍四川，与已经消亡的鲜卑民族或许有些联系。

离开鲜师傅家，我们一行人来到坡岗大箐村绒搞壕组杨秀康师傅家，据说杨家是从绥阳望里七甲半大石盘迁来的，已经九代人，大致推算为清朝中期迁来的。这里的傩戏，当地人也称“打傩傩”、“傩堂戏”，主要在驱鬼除病时演出。一出戏共有26坛，即26幕，一天一夜才能演完。场景布置是用一张约一米高的四方桌做底，上放斗一个，内装稻谷，上面插两个竹做的支架，支架上是木头雕的神仙，分别是圣公伏羲和圣母女娲。神台背后的墙上有十几块神案画，大多为道教和佛教的神仙。表演时的道具有大刀长矛、短枪宝剑、鞭、戈等，乐器有钹、锣、皮鼓、牛角（法器）、尸刀（法器），人物扮相、基本情节与鲜师傅表演的傩戏一致，但傩戏的特征更加明显。

坡岗的土著居民称“俫子”，为古僚人的一支，鲜家、杨家等汉族大多是清朝中期迁移过来的，籍贯湖北、湖南、江西、四川为最多，他们表演的傩戏有很浓厚的明清色彩，有的外来移民与当地布依族、苗族通婚，族别发生了改变，因此坡岗傩戏也受到了当地布依族、苗族丧葬文化习俗的影响，是一种多宗教多民族文化的融合，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一定的开发保护价值。

峰林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