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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黄泥冲峦张忞墓
所属图书:《贵阳地名故事集》 出版日期:2015-03-01 文章字数:3006字

阳关黄泥冲峦张忞墓

2012年秋,省文史馆文研处王尧礼先生及我省历史学者厐思纯先生在馆内接待了几位村民模样的年轻人。村民们声言:其曾祖父张忞的坟墓因金阳新区的开发而面临搬迁,请求省里的有关专家学者呼吁保护。尧礼、思纯是《贵州辛亥风云录》一书的编辑,思纯又是《民国贵州风云人物》一书的作者,当然知道张忞在贵州辛亥革命中的史事。尧礼随即向馆领导作了汇报,得到认可后,便以省文史馆的名义分别致信贵阳市领导及市文物局,希望对新区开发建设中的文物保护工作予以重视。尔后,市文物局特邀尧礼、思纯及笔者等有关人士前往墓地现场踏勘。

2013年1月11日上午,我们应邀前往金阳新区(今观山湖区)新寨社区居委会汇合,在张氏族人及社区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来到原老阳关街道旁的一座茶园坡峦上(老地名“黄泥冲”),在荆棘茅草丛中看到了张忞夫妇和其父母的两座土堆坟墓。张忞墓前立有石碑一方,右竖书“民国十四年闰四月吉日”,中书“张公营普府(母李氏太)君墓”,左书“男广、静、显、田奉祀”(碑文“张公营普”中“营”字左侧有竖心旁,孝男中的“广、静、显、田”四字右边都是三点水偏旁)。碑棱两则分别镌刻张忞及夫人李氏的生卒时辰。张忞墓前右下约一百米就是其父母的坟茔,立有碑记,几欲伏倒。碑文右竖书“光绪庚子年季冬吉日”,中书“张公字竹楼(母杜太君)墓”,左书“男铭、孙广、静、显奉祀”(其孙“广、静、显”三字右边亦是三点水偏旁)。墓地由于多年没有经管,坟头上的杨槐树干也有手臂一般粗大,显得一片苍凉。

专家们向张氏后裔询问有关情况,张氏后裔解释说:“解放前,家里还雇有人户看管坟地。解放后,因家庭成分不好,虽有人而无力照管,坟山就这样荒芜了。祖辈的东西一件都没有保存下来,连一张遗像都没有,只是听到一些口头传说……”张氏后裔也不能具体称道其祖辈的任何事迹,当地文化部门对张忞其人其事也不甚了解,也许贵州辛亥革命早被世人遗忘了。

张氏墓地周围的农户早已搬迁,不远处正在进行建筑施工,据说墓地也被划为施工规划红线以内,似有必须搬迁之势。此情此景,令人感叹!

拜谒张氏墓地归来,再次查阅有关贵州辛亥革命史料,张忞老先生的生平事迹更加清晰起来了。张忞何许人也?有何功德让黔人不该忘记呢?

张忞(1851—1925),原名张铭,字营普(“营”字有竖心偏旁),又书作“云浦”,贵州贵筑县(今贵阳市区)人,贵州辛亥革命先驱人物之一。其先祖张时通明天启年间曾官任礼部尚书,因忤魏忠贤被贬谪至贵州安平(今平坝县),后移居贵阳而入籍贵筑。时通训诫子孙曰:“勿入宦途,耕读传家。”张氏世代遵训,子孙均以教书或经商为业。

张忞幼随其父、老塾师竹楼先生读书而不习举业。成年后喜读《日知录》、《明儒学案》等书籍,崇尚先贤大节。后受聘为贵州武备学堂、贵州陆军小学教员,常为学生讲授民族英雄史可法、何腾蛟等先贤故事,叙说亡国之痛。言行有燕赵侠士之风,士林尊之为“老名士”。张氏喜读《群学肄言》、《清议报》、《新民丛报》等新书刊,积极支持康有为、梁启超及黔人李端棻所倡导的维新变法主张,在贵阳与平刚、彭述文、漆运钧等人组织科学会,开庶民学子关注国事之风。戊戌变法失败后,对满清政府失去信心,转而赞同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主张,与平刚、彭述文在贵阳创办乐群小学堂,向学生传播推翻满清统治的革命思想。

平刚因剪辫及讽刺满清权贵而被迫离黔,东渡日本,在东京加入同盟会。平素知张忞的思想和品行,遂代张忞列名同盟会,成为同盟会一员。在日本,平刚被推举为同盟会干事、贵州支部长。平刚致信张忞,力促在贵阳率先发难,组织反清起义。张忞遣其子从军行武,学习军事知识,并秘聘东山栖霞寺铁肩和尚训练队伍,培养武装起义骨干,做好发难准备。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张忞召集同志在东山开会,决定和部署反清起义事宜。不料,被人向官府告密而事情败露,张忞及时逃避而幸免被官兵抓捕,踏上流亡旅途。

张忞的学生熊范舆曾在天津为官,敬仰先生的人品,将亡命之中的先生收留下来。熊受云贵总督李经羲之聘改任总督府文案,邀张忞随之入滇相助。随后聘任张忞为云南两级师范教师。后来,云南提学使叶尔楷举报其给学生出题“涉嫌革命”、“迹近叛逆”,要求总督将其缉捕问罪。幸而李经羲与张忞有诗文往还,又知张忞是熊范舆的老师,并与滇中实力人物李根源、唐继尧有交往,暗嘱张忞速逃避祸。

云南“重九起义”后,蔡锷出任云南都督,随即邀请潜居兴义王文华、窦居仁等学生家中的张忞入滇为都督府幕宾。张行前嘱咐贵州自治学社(同盟会在黔组织)同仁听从首领张百麟指挥,此后自治学社在贵州辛亥革命运动中做出重大贡献,与之无不相关。后因张忞私放革命党人陈天惺而被辞退回黔。民国2年(1913)唐继尧任贵州都督,刘显世、戴戡等老友劝张忞出任永宁知事,不久即弃官回乡,赋闲于家。

革命者们推翻腐朽的满清统治后,给百姓带来的不是安居乐业的升平景象,而是军阀混战兵燹连年之惨状。这些现状,张忞百思不得其解,心情抑郁,久积成疾,再之长年奔走劳累,经常咯血。民国14年(1925)3月,孙中山先生逝世后,贵阳各界组织追悼大会,张忞扶病登台演说,泪涌声咽,生动感人。并代生友撰写挽联一百余幅,自作祭文二篇。时过一月,因忧伤过情,吐血而亡。

张忞病逝后,留下《张营普诗稿》及《张营普之一鳞一爪》两种各一册,交由老友蒲劭光保存,流失后为平刚所得。1947年4月,平刚在《张营普诗稿》和《张营普之一鳞一爪》题句云:“此张营普先生之残稿也”,“兹册本存故友蒲劭光处亦即若干时,(黄)干民索之屡不能得。劭光死去已数年,计如石沉大海矣,无意于某残书肆以贱价得之,遗鳞片甲,如获拱璧,盛其璜池,以视于予”(“张营普”名字中的“营”字有竖心偏旁)。张氏遗作,平氏家人交给贵州省博物馆收藏。此物深藏馆内,鲜为人知,张氏后裔也就无从知晓。

张忞因革命而一生坎坷,其家人无不受其所累。后虽短暂为官,依然两袖清风,赋闲于家,甘守清贫。但其革命精神,感染着他的生友,培育出张先培等反对袁世凯帝制的一批先烈及王宪章、王文华、王伯群兄弟等一代黔中精英。

从他留下的144首的诗歌中,流露出坚定的革命情感。如七律《咏黄宗羲》一诗曰:“是谁斗胆说君轻,一语能教万口喑。更有黄家人一个,著书识得圣贤心。”借古喻今,激励其师友反对封建、崇尚名节的执著之情。又如《送王电轮文华从军贵阳》二首诗云:(其一)“忍抛学子去从军,学子牵衣泪欲倾。不是先生太薄情,靖边尘要姓王人。”(其二)“闻道西南杀气高,谁能终古老篷茅。男儿欲继龙溪业,第一功名气不骄。”师生之情跃入纸上。

张忞两度出黔流亡,晚年赋闲贫居,仍然关注国家大事及世态民瘼,依然保持着“老名士”之风骨,令人仰慕。柯蔚青先生评说其人其诗云:“一笑掷头壮烈姿,顶天立地丈夫诗;真情何事拘绳墨,华夏风云出砚池。”

许多资料皆云:张忞应同盟会贵州支部长平刚之召,密谋起义反清,事败逃亡,当局派兵缉捕至张家,张父竹楼老先生重病卧床,受惊吓而死。张母见家破夫亡,次日亦逝。张长兄赶回又遭清兵严斥,惊扰交袭,数日后也去逝。根据张竹楼夫妇墓碑所立时间为“光绪庚子年季冬吉日”,即为1900年。张忞起义事败,早几年前俱已去世,其张父受之所累,惊吓而死、其母随逝之说就不能成立,纯属讹传。还有,在张竹楼夫妇的墓碑上,立祀人只有张铭及其子嗣,而无其他弟兄子嗣之名,若当年张忞有弟兄在世,就有违乡俗,此事有待考证。

贵阳地名故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