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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图书:《我与贵州的故事》 出版日期:2014-12-01 文章字数:1669字

我的家,在莽莽苍苍的乌蒙深处。

很小的时候,家乡还没有通电,村里家家户户照明用的是灯花如豆的煤油灯。乡亲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死气沉沉的,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一天,在小煤矿上打工的大哥带回来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匣子,只要在后面的小门里放上一对电池,再抽出长长的天线,拧开开关,那里面就有声音发出来。

于是,小小的山村沸腾了,男女老少都挤到我家的堂屋里,围着这个会说话,会唱歌的东西,议论纷纷。那天晚上,奶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来到匣子前,指着那个匣子说:“这些人一天到晚在里面说啊唱啊的,究竟会不会吃饭?”她的话立刻引来乡亲们善意的大笑。虽然奶奶已经离开我们多年,但这件事至今想起来还是让人忍俊不禁。

乡亲们后来才知道,那个神秘的匣子叫收音机。

五年后,同样在外打工的玉流哥也买了一个匣子回来,样子和收音机差不多,只是稍大些。但却比收音机神奇多了。不但可以收听节目,还可以录音和重复播放好听的歌曲。于是,乡亲们全去了玉流哥家,把我们家的收音机晾在那里,让大哥失落了好几天。发誓非买一个收录机不可,嘴上虽然这么说,人却经不住别人的神侃,偷偷溜去了玉流哥家……

玉流哥成了那个年代最“给力”的人,穿着大喇叭裤,留着披肩长发,提着上面盖有花脸帕的大收录机,耀武扬威地走在我们门前的马路上,林翠萍那甜甜脆脆的歌声,有些夸张地流行在80年代的乡村里。

一次,泼辣的李三婶叉着腰骂自家的孩子,而且乡下女人口无遮拦,骂得十分难听。没有提防玉流哥把那玩意放在她后面的草丛里。三婶刚骂完,玉流哥的录音机也开了场。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内容,让村里的阿姨、婶婶们嘲笑了几个月。后来,十分难为情的李三婶也渐渐改了泼辣的性子。

90年代,终于有了电视。第一次看到电视这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还在乡里的中学念初中。那时,我们十分流行三三两两放学后背着书包到其他同学家玩耍,帮助同学家干农活,边干活边在一块儿疯。

我终于在一个女生的家里看到了电视。那时至今已有二十年了,我居然还牢牢地记得那个女生叫高敏,也许就是“电视”这个新鲜事物让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就放在高敏家大门口的一张小八仙桌上,屏幕上雪花纷飞,电视里发出的声音也模糊不清,院子里却黑压压地坐满了人,一个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1997年,香港回归的现场直播,是在二伯家的平房里看到的,村里所有的人都来了。那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深夜,当鲜艳的五星红旗在雄壮的国歌声中冉冉升起的时候,我看到朴实的村民们眼角流下了激动的热泪。我朴实无华的乡亲们,平时沉默寡言得犹如生我养我的黄土地,只有默默无闻地贡献,默默无闻地生儿育女,面对这个令中华儿女无比自豪的伟大历史时刻,他们不懂得举杯同庆,更不会振臂高呼。此时,只有我深深地体会他们内心扬眉吐气的心情。

1999年,澳门回归的现场直播,二伯家平房里的人少了,因为村里有电视的人家多了,而且把“锅盖”安在房顶上,十几个频道随意收看。

有了电视,乡亲们的生活习惯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每天干完农活,大人小孩赶紧跑回家早早地做饭、吃饭、洗碗,每一个环节紧张得像打仗一样,有的甚至连脸都来不及洗一把就去看电视。

啊啊啊,啊啊啊……《新白娘子传奇》的前奏无时无刻在牵引着乡亲们的每一根神经。从此,乡亲们的生活开始过得有滋有味起来,田间地头,茶余饭后谈得最多的是白娘子的心地如何善良,萧锋的“降龙十八掌”功夫如何了得。

如今,偶尔携妻带女回到家乡去,坐在如水的月光下听乡亲们唠叨:现在的电视剧,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那些年的有看头了。言语之间,透着一些失望。我知道其中原因,只是不好直接跟他们说。现在的乡亲们看电视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丰富多彩的电视剧更是令人眼花缭乱,看多了自然就厌倦了。但我的内心却感到了无比的欣慰,这起码证明了乡亲们现在的生活条件确实比80、90年代好多了。

今年三月,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又回到了刚刚完成新农村建设的家乡。

一栋栋黔北新式民居掩卧在绿树丛中,素雅、整洁、大方。

一只只“锅盖”,犹如一朵朵洁白美丽的荷花,盛开在白墙灰瓦的房顶上,小山村显得那样的美丽、恬静。

我与贵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