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伴我高原行
东莞的夕阳余晖,犹如橘色的红光,温和地抚摸在那片绿油油的蕉林里。泡上一香茶,捧着不期而至的鱼雁,思绪又回到那片曾经生活过四年的土地上。
行万里路,读万卷书。高考那年,我放弃留在广东的机会,选择去了贵州。在贵州求学的日子是精彩的,伴随着缕缕书香,从贵阳出发,都匀、凯里、遵义……四年的足迹,尝试在贵州每个角落都留下记号。展现在我面前的世界,多么光彩夺目,多么令人惊羡。
深沉的文化书
初至贵阳,军训结束后适逢国庆长假。漫无目的地在闹市间闲逛,不觉间走到了城东,扶风山下,一圈青砖玄瓦守住一个诱人的古院落。
阳明祠。
清新的山风拂过相传由王阳明手植的桂花树,心头微微一震,想不到在山野之间,与500多年前的哲人王阳明“不期而遇”。
正殿上,王阳明以一个垂目锁眉的思想者形象,接受瞻仰膜拜。“成道于贵州”,这位大师在贵州构筑起中国儒学的最后一座高峰。散文家余秋雨对王阳明发出这样的赞叹:“倘若把中国历史上集大成式的哲学家缩小到最低限度,也一定少不了王阳明(守仁)的名字。”
心外无理,知行合一。在中文系的必修课程中,王阳明的王学占据了一个重要的地位,与程朱理学相互辉映。翻开《古文观止》,王阳明被收录其中的三篇范文,其中两篇就是在贵州所作。
曾专程去瞻仰王阳明在贵州龙场悟道之地。修文县,一个离我们学校不远的小城,却因王学圣地,誉载人寰。城东北一公里的龙冈山腰有一阳明洞,王阳明先生遭贬谪的时候,居住、讲学与悟道的地方。
这一窑再普通不过的小洞,王阳明不是它唯一的住客。抗日时期,张学良先生,也在此被软禁三年之久。王阳明与张学良的“三年”之数,仅仅是历史的巧合而已吧。
每读王阳明的《瘗旅文》,都会被他的忧郁愤懑所感染,字里行间如哭似诉,让人读后掩卷流涕。
诚然,王阳明只是贵州文化长河中最耀目的晨星之一,明清两代,贵州共结出“六千举人、七百进士”的硕果。继清康熙朝出了一位武状元后,又以光绪一下高中两位文状元而达致巅峰。抗日战争期间,大批学府、文化机构和学人西迁,贵州文化又掀起了一轮热浪。中国现代诗歌第一人穆旦,“邂逅”贵州这块土地后,写下其代表作《赞美》。
厚重的历史书
“汉孰与我大?”
2100多年前,夜郎侯无心的一句问话,却让这块土地贴上了“自大”的符号。按司马迁《史记》的说法,滇王首先问了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夜郎侯不过“亦然”。
原以为柳宗元的“黔之驴”,讽刺其技穷,成了“黔驴技穷”。贵州的友人不以为然,他们的一番别致的见解让我耳目一新:明明是批评老虎胆小,却将帽子扣在黔驴身上,成了千古冤案,多么不公平。
贵州因群山环绕,形成一道天然的地理屏障,穿越千百年,却将古老文化保存下来,成了一本活着的历史书。
安顺,太平天国名将石达开最后的归宿地。有这样的一群妇人,长袍大袖、拴围裙系腰带,头缠白帕,圆形的发髻坠于脑后,精美的首饰环珮叮当。
在贵州,她们的打扮很容易被误以为是少数民族,然而他们是正宗的汉族子孙。无论是充满江南韵味的方言,还是女人们的古老衣着,都一直保留着600多年明王朝时代的诸多习俗。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屯堡人
设屯建堡,高筑的碉楼寨墙把她们的家园包围得严实紧密,几百年前,这里正是军营。住在此地的正是明帝国的正规军,他们从江南和朱家皇帝的故乡而来。
历经600年的沧桑,他们还在顽固地守望着家园,在明朝移民的历史记忆里日复一日地循环,一不小心就成了汉族文化的“活化石”,世界上最后的明代古村。
历史“告诸往而知来者”,以致“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其德”。历史不是简单的哪年哪月在什么地方发生什么事,以及事件的背景、起因、意义等,对着历史书记得再熟,也会随着记忆力消退而变得模糊。虽时常有老师在课堂内外耳提面命,但读史的兴趣却不太高。
以王阳明提倡的知行合一,多去看看类似屯堡这样的活历史书,与消逝了六百年的明王朝零距离接触,将过去的历史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中。我想,没有人会把自己的记忆抹掉吧。
多彩的地理书
因为《徐霞客游记》的吸引,曾经很想去周游神州,探访名山大川。然而贵州,俨然是一座地质公园,丹霞地貌、高原梯田、草海、地球上最美丽的“伤疤”马岭河大峡谷……除了雪山和海屿,天下山型水种,几无遗漏地杂陈其间。
“纸上得来终觉浅,觉知此事要躬行”,随着徐霞客的足迹,踏上中国唯一以梵语意译命名的佛教名山——梵净山。
一路走来,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上面都布满了贝类化石,一个挨着一个,纹路清晰,栩栩如生。路边的坡面上更是密密麻麻,一层摞着一层,整座梵净山,就像一个古生物王国。在二亿二千万年前,今天内陆深处群山茫茫的贵州,却是一片汪洋大海,这些积累成山的古化石,就是最好的证明。
以前对梵净山的印象,仅仅是中学地理书那张著名的蘑菇石照片。现在亲眼所见,的确,蘑菇石是梵净山的魂。
对于贵州而言,最靓丽的地理名片不是梵净山,而是茅台。
只有茅台镇那一个不足2平方公里马鞍山的斜坡上,才能生产出茅台酒。解放后,有人偏不信这个邪,在茅台酒厂精选了一批表现好的酒师、工人、工程师,带着大批设备、原料,敲锣打鼓地在距离茅台镇不远的地方搞易地生产。
花了11年时间完成试验,全国评酒委员会考评小组组长周恒刚带领50多名专家,酒一入口,就摇头:“酒是好酒,但不是茅台。”
茅台镇的独特气候和谷地里大量的微生物群落,酿造出不可复制的茅台,这也是地理书上一个常常被提起“环境与资源”的典型例子。
南茶北酒,全国如此,贵州这样的地方也亦如此。北酒指茅台,南茶是都匀毛尖,自理所当然。坊间流传着这样的趣事:时任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华,品过贵州茅台酒,饮过都匀毛尖后,向周恩来总理戏提,用一架直升机换25公斤都匀毛尖。
中国西南是茶树的故乡。贵州犹似专供的地理条件,使得此地成为茶树生长的乐土。一如酒神对贵州的眷顾。
20世纪,贵州发现大量古茶树。1980年,在贵州晴隆发现的一块有三粒茶籽的化石,是目前全球发现的距今最久的茶籽化石。贵州产茶见于文字记载已逾1500年。唐代,茶圣陆羽的《茶经》即称诩黔茶“往往得之,其味极佳”。
与书同行,伴书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