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兰独芳——黄平野洞河印象
这里,安静得像梦境,神秘得像寓言。记得余秋雨在他的《文化苦旅》里面曾经这样描述过一个地方,那是新加坡的一块墓地,埋葬了一段南洋血泪史。那天,我安静地躺在船上,看着两岸静静消逝的隐隐青山,似乎也听到了一声声古老的遥响,那样悠远,那样动人,那就是黄平县的野洞河。
自古至今,因为司马迁《史记》里的一段描述,人们都知道“夜郎自大”这个词语,很少人知道“且兰独芳”。其实,“且兰”也和贵州有关,而且有着自己悠远而神秘的文化。且兰古都,即后来的旧州古城,就是今天的黄平县。
那天去黄平县之前,心里特别激动,心想我要去那个古老的地方了,自己该做点什么呢。后来什么也没有做成,只痴痴地坐着。那些古老的页扉便剥离着旧尘,飘散在眼前。
“且兰国”,始见于司马迁的《史记》第一百一十六卷《西南夷列传》第五十六:“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乔将兵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乃至南越反,上使驰义候因键为发南夷兵。且兰君恐远行,旁国虏其老弱,乃与其众反,杀使者及键为太守。”
然后,范晔的《后汉书》有记载:“公元前298年,楚顷襄王使庄乔率卒循沅水而上,经黔中至且兰伐夜郎。军至且兰泊船于岸步战灭且兰。”
《华阳国志·南中志》则记载得更清晰:“汉且兰国邑,在今贵州黄平县西之老黄平,系贵州东部最大之一湖迹平原,农业发展在黔东地区为最早,故秦汉时已能建成且兰王国。”
想着春秋战国时,我们这块土地就有了文化的印迹,心里真的很欣慰。我们中华民族,除了五千年的汉文化,边缘的少数民族文化也绚丽芬芳,那样古朴,那样动人,像一个素面朝天的美人,缓缓向你诉说衷情。
那天,我们的车到达目的地时是下午了。阳光照着远处的山崖,美丽极了。山崖上长满了乔木,在阳光下极悦人眼目,下面是清澈见底的山泉,映着高高的崖石。总想起屈原《楚辞》里描写分场景。“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那样荡人心魂。其实呢,楚辞的灿烂,就是孕育于这野林间。且兰的文化,也应该是楚辞文化的一部分。
第二天早上十点,我们在野洞河的起漂点下水,任小船沿着缓缓的河水顺流而下。两岸青山蔽眼,一派清秀。青山之上,一片碧蓝的天空,几朵微云拂过,闭眼之间,仿佛人间仙境。离开起漂点,渐渐听见山中野鸟呦呦鸣叫,夹杂着我们划船的水声“汩——汩——”,奏出一曲没有任何尘世污垢的歌谣。
岸边岩石皆呈青黛色,岩缝里长满古铜苔藓,水清冽见底,偶尔看见细细游鱼,来回石缝水草之间。河边叠叠层层的鹅卵石,映衬着快要调零的巴茅草,野趣十足。
不过,青山绿水之间,我的眼神还是走进了那段历史。公元前298年的乔庄,在灭掉且兰的时候,他的心也应该在微微颤抖,他也应该被这里的质朴山水感动。毕竟,他还是血染了这块土地。可是毕竟,这已经两千多年了,“是非成败转头空”,有谁还会计较这些厮杀,这些残忍。且叫它随着这秀丽的风物,静静消隐。是的,历史的天空会包容一切。
除了那些沉甸甸的血,在这片山水里,隐隐还传来另外两位大师的由衷感叹。一个是明朝赫赫有名的刘伯温,另一位也是明朝人,而且和贵州有极大的渊源,他就是王阳明。刘伯温在黄平游历时,看着这些山山水水,心中感叹:“江南千条水,云贵万重山,五百年后看,云贵胜江南。”而王阳明呢,则是贵州成就了他。谪居贵州期间,在修文的阳明洞,他的哲学思想有了质的飞跃,奠定了他在中国哲学史上的大师地位。他也到过黄平,曾在黄平飞云崖写出这样的句子:“天下之山,聚于云贵,云贵之秀,萃于斯崖。”
“手挥五弦,目送归鸿。”古已往,今犹在。静静地品味,流水悄然无声。我们离开时,已近黄昏,心里很清澈。尘世的纷扰,如水样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