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百年树人的教育模式
沙滩文化陈列馆
冯骥才曾说过:“教育好,可以使文化浅的国家很文明;教育不好,却能使文化古老国家的人文明程度很低、素质很差。”
什么教育是好的教育?答案不应只是书本上的应然标准,而应以实然的实践标准来衡量。
贵州古代最好的教育模式在哪里?不在闹市省城,而是在距省城贵阳近200公里、距遵义县城南白镇45公里的一个方圆不过3公里,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沙滩。沙滩教育模式证明,只要具备发展教育的基本条件,不论城乡,都可以办最好的教育。
乾隆三年(1738年)任遵义知府的山东历城人陈玉壂上任后,见遵义山间多槲树,乡民只用来做燃料,而他家乡一带乡民却用这种树的嫩叶放养山蚕,获利极丰。于是,历经5年反复,3次从山东引进柞蚕养殖技术和缫丝织绸技术。经陈玉壂的大力提倡,并由官府为蚕民和丝织工提供资金,使养蚕业和丝织业在遵义城乡逐步发展起来,乾隆八年(1743年)秋天,收茧即达800万斤。遵义蚕丝业的兴起,促进了商业的繁荣。不仅本府、本省的商贩往返于各地场镇,还引来了“秦晋之商,闽粤之贾”,商人们把槲茧“捆载以去”,与桑丝混合织成名贵丝织品,遵义丝绸“竟与吴绫、蜀锦争价于中州”。这为贫苦的遵义人民开辟了一条通向富裕之路,民间渐趋富裕,为办教育创造了经济条件。清代贵州省辖十二府、一直隶州、三直隶厅,每届乡试举人名额48人,遵义一府每届中举者达十二三名,远胜于其他府、州。
黎氏入黔始祖黎朝邦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举家由龙里县迁至沙滩。黎朝邦为明朝廪膳生,虽然隐而不仕,却开始在家设立塾馆,开创黎氏家学先河。朝邦四子怀智,曾任黄冈知县,明亡后弃官归隐,落发为僧,拜临济正宗破山海明大师的高足丈雪通醉为师,丈雪曾住持成都昭觉寺,在沙滩禹门寺传禅弘法12年,暮鼓晨钟,召来了许多高人雅士。怀智大哥怀仁之子民忻,曾受业于著名学者来知德的高足胡某廪生,精《易》学,曾任广西河池同知,明亡后隐于家,设馆授徒。黎民忻曾口头订下族规:三世不应清朝科举。此后黎氏三代以教书为业,三代人果然未应清代科举。到黎国士(1707—1762年)邑庠生,为黎氏应清科举第一人,曾设馆授徒以资衣食,国士先生治学教规极严。国士之子黎正训(1728—1773年)为县学廪附生,曾在家乡附近的九龙场、黄池、白泡塘、双车坡等地设立塾馆,教育乡邻子弟,后离家入川,在射洪、灌县一带团馆授徒。正训之子黎安理(1751—1819年)自幼随父就读于私塾,得其家传,尤精于《易》学。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中举,曾任山东长山县知县。黎安理虽一度外出做官,但其大半生经历均以团馆授徒为业。在禹门寺清幽的静室中,办起了黎氏家塾,取名为“振宗堂”,意在以教育振兴家风,对儿孙辈课督甚严,其子黎恂、黎恺,其孙兆勋,外孙郑珍等,均亲聆教诲。在黎安理的苦心经营下,黎氏家学日渐显闻,沙滩文化开始孕育而成。在黎氏家学中,黎安理长子黎恂(1785—1863年)是承上启下,为沙滩文化奠定坚实基础的关键人物。郑珍、莫友芝、黎兆勋等均出其门下。以后,绥阳举人杨开秀亦执教于沙滩,培养了黎兆铨、黎庶昌等一大批黔北名士,在清代贵州教育史上留下光辉篇章。当时沙滩一带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禹门寺,读书堂,孰为师,黎与杨,六十年,前后光,两夫子,泽孔长。”歌颂黎恂、杨开秀的教育之功。如果从黎朝邦办私塾起,到黎恂、杨开秀,沙滩文化现象是10代教师努力的结果,历经260多年。这是典型的“百年树人”的范例。
自黎安理一面在禹门寺设塾授徒,一面在故居建名为“锄经堂”的藏书楼。他的长子黎恂在浙江桐乡知县任上,因丁忧返里,用薪俸购买几十箱书籍,藏于锄经堂中,让门生及族中子弟取阅。黎庶昌出任驻日本公使时,在日本征得国内早已佚亡的宋、元绝本图书20余种,汇刊为《古逸丛书》200卷带回沙滩。又运回其他古籍数万卷,收藏于拙尊园中。另外,黎、郑、莫三家著述宏富。据著名学者黄万机先生初步统计,截至民国初年,黎氏专著69种(刊行39种,430卷;《华盛顿传》未记卷数);郑氏专著58种(刊行25种,I44卷);莫氏著作30种(刊行20种,176卷,其中《遵义府志》48卷,《樗茧谱》注1卷与郑氏合纂合著,《黔诗纪略》及《后编》各33卷与黎氏合纂)。三家合计(除去重复)有各类专著153种,其中刊行80种638卷,大约1200万字。据黎铎考证,清末号称藏书最多的是贵阳学古书院,所藏图书只有数千卷。而到黎恂时,锄经堂藏书已达三万册,七八万卷。到黎庶昌时的拙尊园,藏书已达十几万卷,成为全省藏书最多的图书馆。此外,郑珍的“巢经巢”藏书楼,有古籍五六万卷,其中海内孤本数十种。这些藏书,哺育了沙滩数十位学者文士。
黎氏入黔至今已有17代人,黎朝邦长子怀仁曾立下家训:“在家不可一日不以礼法率子弟;在国不可一日不以忠贞告同僚;在乡党不可一日不以正直化愚俗;在官不可一日不守清慎勤三字。凡百所为,敬恕而已。”自此,树立了儒家思想治家从教的传统。黎安理时,后任山东布政使的王青莲来馆就学时,带着书童、伙夫十分阔气。黎安理将其拒之门外,不予入学。王父问其故,黎安理说:“我不能接收尔等阔子弟败坏学风,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我的学生是要扫地抹桌,自己料理生活、勤奋上进的)。”王父乃遣回书童、伙夫,愿遵学规就读,才同意其入学。黎恂说:“人以进士为读书之终,我以进士为读书之始。诚得寸禄了三径资,事亲稽古,吾志也。”黎汝琦经常对学生和家人说:“读书须知富贵利达末节,可当修其孝悌而已,读书而不显扬,命也、数也;读书而不知务本,禽也、兽也。”黎迈在其《工隐庐随笔》中有“青年人社会四要”:“一、言谦信、行笃敬,走遍天下无逆境;二、废虚文、求实学,走遍天下有工作;三、善知己、贵知人,走遍天下得同情;四、明权利、识义务,走遍天下立得住。”难能可贵的是,沙滩历代教师,立下的这些家训和教规,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通过言传身教,并特别重视劳动教育,把学会做人教育落在实处。
这种“事必求是,言必求诚”的教育模式,再加上沙滩家庭即学校,学校即家庭,执教者又都是父兄伯叔,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不存在管教脱节的情况,沙滩子弟受教育的效果就更好了。
就是从今天的眼光看,沙滩教育在面向全体学生,把教育贯穿于子女成长的全过程方面;在以德育为本,把学会做人放在第一位方面,在百年树人方面,都有很成功的实践经验,值得总结,值得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