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忆莫御的前半生
一、莫御家事
宰便位于黔桂两省接壤的九万大山之中，山高路险，交通闭塞，但是物产丰富，土特产多，最有名的是香菇、香猪、药材和木材。宰便由5个自然村组成，坐落在一个河谷盆地之间，宰便周围的群山都在海拔2000公尺以上，山势险峻，森林密布，易守难攻，是一个解放前被人称为藏龙卧虎的“世外桃源”。
知道宰便这个地名的人，几乎都知道莫御。宰便莫御——莫御宰便，这两个名字往往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解放前，宰便开发的历史也就是莫御先生家庭发展的历史。莫御先生的祖父莫寅发老人，利用宰便土特产丰富的有利条件，开创了宰便的集市贸易。宰便丰富的土特产，吸引着不少商人，致使宰便成为方圆百余里范围内的一个物资交流集散地。宰便的物产引起了商人的兴趣，同时也引起了政客的注意，他们也垂涎这块地盘。第一个想把魔掌伸向宰便的是下江勤隆的大土豪、时任下江县团防局长官的王宝元。王制造了很多事端，有意向宰便莫寅发老人发难，曾几次出兵攻打宰便。莫寅发先生依靠他在当地群众中的威信，组织了武装力量进行自卫，终于使王宝元的野心没有得逞。当时正处于年富力强的莫御先生的父亲莫锦波有一定的见识，他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而奔走于黔桂两省边区各县之间，广交朋友，招兵募贤，于是组织了一支拥有几百支枪的队伍。由于莫锦波先生武装力量的壮大，加上宰便这样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国民党政府只好对莫锦波采取利用拉拢的安抚政策，先后委任他当营长、团长。在1927、28年间，广西的一个军阀派当地绅士卢丕基等到宰便邀请莫锦波到广西前宜北县（现在环江县明伦）当了两任县长。由于军阀之间的斗争，广西最大的桂系军阀李宗仁、白崇禧对莫锦波不满，加上贵州这边的榕江、下江、黎平军阀派别与莫锦波的矛盾，李、白施用阴谋诡计，一方面给莫锦波委以重任，并委任他的大儿子、莫御先生的胞兄莫畏为营长，要他们到榕江待命；另一方面却设法陷害他们父子，后来在榕江的一次会议上，莫锦渡父子被缴械，随后把莫锦波押送广西南宁杀害，莫畏也被杀于榕江。
二、接受革命思想
莫锦波父子被军阀杀害以后，莫御先生也处在大小军阀的虎视眈眈之中。莫御先生在新仇旧恨夹攻之下，振奋斗志，重整旗鼓，吸取了父兄失败的教训。他固守家园，就地为营，招揽人才，迅速建立了地方武装。附近军阀使出软硬兼施的手法，时而招抚，时而派兵进驻，或者派暗探监视，各种伎俩都用出来。但是，莫御先生始终不上圈套，他依靠与当地群众的密切关系和熟悉当地地理环境的有利条件，并加强军事设施，使得附近的军阀们对莫御先生犹如恶狼想吃刺猬但却不敢下手。
由于宰便的有利地理条件，加之莫御先生聚集了一些人才，宰便成了莫御先生的“独立王国”，也成了一些外地人士的“避难所”。在这段时期中，先后到莫御先生门下的人员有不少是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如莫量（现已退休在三防）、覃有莘（现在广西环江工作）、朱张羽（1948年被广西大苗山的杆洞大土匪韦宗元杀害）、文纵（现在柳州鹿寨工作）、谢文兰（现在南宁工作），这些共产党的地下党员们带来了不少的进步书刊，传播革命的思想。外地送来革命资料的地下党员有：卢志坚（现在柳州工作）、覃展（现在南宁工作）、覃华儒（现在贵阳工作）。由于当时莫御先生家里人客来往太多，得到的进步书刊不便存放，就分别收藏在蒙化、卢峰和杨仲樵先生家。后来从江县国民党县党部秘书龙剑虹来到宰便，他在杨先生家偶尔发现一本进步书籍，又到宰近一农户家吃酒时，因酒杯不够，蒙化先生当时用壮语说：“盏米勾即共盏”，意思是（杯子不够就共杯）。这使不懂壮语的龙剑虹听到“共产”这个谐音，以为讲有“共产党”。他又联想到在杨先生家发现的进步书籍，于是他疑心更重。龙回县后，马上向当时的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文起凤汇报说宰便有“异党活动”，还说，蒙化在酒席上说过“共产”等等。于是，国民党的县政府下令对时任宰便小学校长的蒙化先生进行撤职查办。由于这件事的发生，莫御先生、卢峰先生、杨仲樵先生和宰便的不少人都受到怀疑。随后县长钱文蔚亲率保警队到宰便搜查共产党，因莫御先生的周旋，钱文蔚只好一无所获而归。钱回县以后，就派俞发林率领一个分队（军队）进驻宰便，目的是企图借机杀掉莫御，但俞到宰便以后，受到莫先生的影响，愿意接受莫的指挥，不愿向县府报告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县府加派以黄万萍为队长的保警分队进驻在宰便附近的寨坪，但由于莫御先生在当时有一定的名声和势力，黄也不敢胡作非为，县府束手无策，在几个月后，便调俞、黄两个分队回县。俞发林卸职不愿回县而留在宰便，后来竟成为莫御先生的助手。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覃有莘在解放战争初期就来过宰便，其名声早已流传于黔桂边区各县，因此，覃的行动谨慎。他到宰便仅出入于莫御、卢峰、蒙化先生家，而且他行踪神秘，来去无定。当从江县政府通缉覃的令件发到宰便（当时的禹甸乡公所）时，不几天的一个深夜，卢峰家大门外隐约地传来了轻轻的叫门声，我们开门一看，见覃有莘同志满身雨雪，脚上用棕皮套着草鞋，我们慌忙把他让进屋里，并立即请他用夜餐，接着他跟卢峰谈起有关形势。这时我把县府通缉他的令件给他看，然而他却十分镇静，不以为然，便休息到鸡叫头遍后，才和卢峰去见莫御先生。
继覃有莘同志以后来到宰便的有朱张羽、文纵、谢文兰，他们都得莫御先生派到学校任教，但他们却经常外出，来去不限。他们在宰便与莫先生交往外，和我的关系是最好的，因当时我与他们交谈之初，说覃有莘是我的老师，而今我又和他们一起在宰便任教，我还兼做莫御自卫队里的书记员（抄写公文信件）。后来朱张羽、文纵所带来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延安归来答客问》、《中国向何处去》、《穷人为何穷》、《官逼民反》、《华商报》、《大公报》等都留给我收藏。有一次文纵同志在外面回来，带来钢板、蜡纸、铁笔叫我刻印《官逼民反》这本小册子分发到附近一些地区。文纵还交一本记事簿给我替他保管，1956年他来信问要，我才寄给他。现我还记得那小本子的字是用铅笔写的：某日已解放四平街，某某日已解放石家庄等。文纵同志在宰便期间，曾经秘密到过月亮山会见由贵阳下来的刘主席、邝司令。刘、邝曾给一信到宰便莫先生处，我也见过此信一眼，曾记得有一首诗中的这样两句：“驻扎深山里，午天见夕阳。”莫御先生派蒙化随文纵同志去月亮山联系后，邝曾到宰便莫先生家一次，为时仅几小时，他们会晤之后，邝当时就回去了。过后，文纵同志催促莫先生采取措施尽快行动，莫先生当时举棋不定。文纵同志曾经对我说：“莫御他怕死，舍不得他家产，离不开他的独立王国……”事隔不久，省里的保安团下到榕江“禁烟（鸦片）”，据悉是准备进剿月亮山，文纵得这消息后离开宰便。刘、邝也转移了。
保安团抵达宰便时，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临大敌。莫御先生只身一人，手持长烟杆下街会见保安团。保安团跟着莫先生回到四合院的屋里，均不见一兵一卒。保安团长知道莫先生早有准备，又看到莫先生屋后的巍峨高山连绵好几里的原始森林，以及半山腰的营盘工事，保安团住两三天后便率部队撤离宰便。莫御先生还送一匹马给该团长以示慰劳。
由于莫先生的小心谨慎，不上大小军阀的圈套，那些军阀们对莫先生只好采取“井水不犯河水”的策略。
三、支援大军过境
1949年的初冬，四野大军由湖南取道榕江、宰便直插桂北，以对白崇禧采取迂回合击。文纵同志在大军未到前的两个月已离开宰便。他将要离开时对我和文蔚香说：“解放大军不久就到来，你们不要怕，要积极发动群众去迎接”。
由于文纵同志在大军来到之前，曾经做了许多工作，当解放军浩浩荡荡地进入宰便的时候，群众没有惊恐的表现，有些苗族群众说：“莫古往接楼的大军务挪，”（莫先生接来的大军好多）。当时大军的先头部队师部驻在莫先生楼上，晚上师首长段志清同志召集莫先生和我们几个人开会，他要我们办好三件事：第一，大军过宰便要十多天才走完，准备办好粮草；第二，维持地方治安；第三，选人为大军带路进军广西宜北。当晚便研究决定要我为大军带路，因为我是宜北人。当晚师首长叫我和他们住在楼上，第二天天未亮就跟大军出发，拂晓行进到距离宰便10里外的梗楼、加榜等寨子时。有些群众由于长期遭受兵匪残害，不知道解放军是什么队伍，都在收拾东西，扶老携幼准备逃跑。但是他们一看见我在跟随大军走时，一些群众问我，这么多军队你不怕吗？我向群众作了简单的宣传，解放军战士们秩序井然地走着，并唱起了《解放军是老百姓的子弟兵》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歌声震动山野，传扬远方。很多正在逃跑的群众看见这种情况，都好奇地看着大军，慢慢地各回家了。
我和大军继续前进，经过雨虽、打郎、打秀等村寨，群众都在观望我们进军，到打郎时有几位老百姓还送糯米饭给我们。当天傍晚在暮色苍茫中抵达黔桂边境交界——地罗坳，大军写了标语：“加油啊！我们已一步踏两省，前面是广西，快加油吧！活捉白崇禧。”战士们干劲十足往前走，我们再走10多公里的夜路，9点过钟才到八记村。第二天上午赶走20多公里才到广西境内宜北县治安乡（现在环江龙岩）。下午3点钟左右，大军便衣队逼近县城，在距县城约两华里的地方，与县保警队几十人遭遇，保警队不堪一击，解放大军先遣部队顺利地进入县城。
我为大军带路进军广西宜北县城的任务胜利完成。
我回到宰便时，大军仍未走完，先头部队进入两广的捷报不断传来，先头部队到柳州只打了一仗，敌军很快被击溃，白崇禧坐飞机逃跑了。解放大军接着又消灭了巢威部队。不久，广西各县人民政府成立，覃展任思恩县（环江）第一任县长。宜北是属思恩县人民政府的一个办事处，龙岩是治安乡人民政府，委梁继唐为乡长，解放军留下的邬同志为副乡长。治安乡还与宰便莫御先生保持一定的联系。在贵州从江，大军则委派张承龙为从江治安主任，莫御先生在宰便负责黔桂边区的治安工作，有十几个解放军留驻宰便。
四、配合大军平息匪患
大军过境后，广西罗城一股土匪百余人到宰便投奔莫御先生，莫先生即组织了“黔桂边区人民保安纵队”，莫任司令，广西的夏建廷任副司令。同年11月，莫部进军榕江，打算收编榕江平永杨体仁部。莫部进榕江后，杨拒绝莫的收编，莫于（古历）11月中旬，进军平永，杨体仁纠集了国民党100军残部谢世钦以及保安团长俞团的残部在平永与莫部展开了一场激战。莫部失利败退，杨部一直尾追到宰便，而从江陈佩琼部也乘机进宰便。此时原与莫先生合作的夏建廷见势不好，脱离了莫部，使宰便被劫一空。莫先生势单力薄，即令所属部下转移于宰便附近的山寨。莫先生另带一部分队伍出荔波上独山专区去求援。独山军分区即派出135团随莫先生回宰便。
解放军到宰便后，随同莫部直奔榕江。正值杨体仁部二进宰便，两军在榕江八吉隔河相遇。解放军隐蔽在八吉寨都柳江两岸的杉木林中。战斗打响以后，解放军以强大的火力封锁渡口。杨体仁匪部看到情况不妙而仓皇逃跑。莫先生部配合135团兵分几路直逼榕江，杨体仁残部望风逃遁，土崩瓦解。莫先生部在榕江梢为休整后，部分兵力跟随解放军回师独山，部分兵力随莫先生回宰便。正在这时，黎平大土匪杨锦标与榕江土匪刘时铭乘机攻占榕江。杨体仁收拾残部盘踞平永、雷山一带。
1950年初，莫御先生又积极积蓄力量，组织了“湘、黔、桂边区人民武装纵队”。不久，广西何荣基带几十人枪到宰便投奔莫先生。不多时，广西环江、贵州荔波、从江、榕江、黎平等县的残余反动势力又纠集起来，互相勾结又互相争夺。以荔波硐塘的陈与参（是国民党前广西宜山专区专员）为首，组织了所谓“黔桂边区人民反共救国军”，鼓动广西的思恩、宜北一带和荔波的土匪和反动政客们，相继组织了什么“反共救国军纵队、支队”等等，委任覃忠为宜北县匪县长，思恩、荔波也委任了匪县长。贵州黎平县匪首杨锦标也组织了“湘、黔、桂边区反共救国军”，并自任总指挥。杨为拉拢莫御而委任莫为“第六纵队司令”。但莫仍我行我素，还率部去广西边界攻打土匪黄金城部。此时，张承龙（张云从）为从江县匪县长，刘时铭为榕江县匪县长。在这一时期里，黔桂边区的大小土匪纷纷打出旗号，土匪大小司令多如牛毛，匪患十分猖獗。
治安乡粱继唐由龙岩逃出来以后，带领余部在黔、桂边界与莫先生联系，编为莫先生的一个大队；荔波佳荣覃盛才部也向莫部靠拢，也编为一个大队，加上宰便原有的一个大队和一个特种中队，莫部共有3个大队1个特种中队共300多人，分3处驻防，形成鼎足之势，可以互相呼应，互相救援，再加上有解放军作后盾，因此，莫部所管辖的地域没有土匪敢来骚扰。
1950年冬，解放军剿匪部队186师来到宰便。随军队来的莫量同志受任为宰便区第一任区长。剿匪大军同志指导莫部所属的人员学习党的方针、政策，莫量同志就是我们的指导员。学习整训几天后，莫御先生部队就配合大军到广西环江的驯乐、龙岩等地剿匪。
在一天拂晓前，剿匪部队迅速包围了驯乐的土匪，天亮后部队发起冲锋，土匪很快崩败，活捉土匪大队长覃游，俘虏不少匪兵。一些顽固的土匪仓皇向宜北（明伦）方面逃窜。剿匪部队押着覃游回宰便。莫部和大军在宰便休息一天，莫先生亲自率领所属的部队随剿匪大军向环江龙岩出发，我们部队到广西的广荣拉才与黄金城匪部相遇，黄匪部盘踞在一座高山的岩洞里，凭借有利地形负隅顽抗。这时剿匪部队发起猛攻，击溃了黄金城匪部，黄会城被活捉，押回宰便枪决。剿匪部队立马向龙岩疾进，梁庆瑞匪部闻风丧胆，不战自散。正在这时，广西剿匪部队也进军宜北，扫荡所剩残匪。匪患平息，莫先生率领所属部下连同环江龙岩粱继唐大队回宰便。
岑丰村（杨生莲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