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越太平洋的战斗友谊
1985年9月3日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40周年纪念日,40年前在烽烟弥漫的抗日战场上,往事历历,无数动人的事例,以展现豪情的笔触刻下了中美两大民族并肩战斗,生死与共永志难忘的友谊篇章,并在岁月的流逝里,历久弥新。中华民族的独立生存和解放,在强寇入侵的时候,除了依靠自己力量的坚决抵抗之外,还与成千上万仗义为援的国际友人的慷慨献身分不开的,值此抗日战争胜利四十周年纪念日临来的前夕,我怀着尊敬的心情,走访了昔日的区乡人员,以回忆的方式向诸位同胞讲述抗战时期一位失事的美国飞行员在我县平正遇救并护送他到丹寨的真实经过。
1945年5月的某一天,云淡风轻,由清镇机场起飞的两架美国战斗机,直扑桂林日军阵地,在激烈的战斗中,有一架被日寇的地面炮火击中了油门,负了重伤,在急速返航时,飞至高麻坡头,由于无法再飞,便钻出云层,驾驶员打开机舱,由高空跳伞,随风飘荡,徐徐降落在我县平正的下寨坪茶山地面,降落伞挂在茶树上,他坐在沟边等候着。
飞行员跳伞时,第二架战斗机尾随而至,但在半空中无法救援了。
抗战期间,重庆国民政府给各省都下有命令:“凡来中国帮打日本的美国空军飞行员一旦遇难,事故当地中国军民都有搭救迎接的责任。”美国空军飞行员的飞行服背上都绣有这样的字,是用中英两种文字写的,地方公务人员请来学校英语老师教会讲这几句英语。
俞永周说:他当时是平正乡的警卫干事,听到老百姓来报后,我便带自卫班赶到降落的地点,当靠近他时,他怕我们是日本人,便掏出手枪,准备自卫,后看见我们手中的旗号便放心了,他拿出一本中英文对照的本子指着字来问我:你是不是头头?我说是。他便同我握手,我带他朝乡公所走,路上那一架飞机转来盘旋察看,在坡头距我们约有50米,我们正在上一个小坡,这位美国飞行员向飞机招手,示意表示安全,这架战斗机飞到独山机场降落,这时无线电从独山专区直接发到从江县衙。命令要保护这位美国飞行员。在跳伞降落的茶树坡上,他已告诉自己的姓名,英语太长,只记得,他叫戈尔登。
到了乡公所,我问他的生活要吃哪样,他说,这里有鱼、肉、鸡蛋、小菜没有?我说,这里只有鸡,他说鸡好顶呱呱,最好,我问鸡怎样吃法,他说煮。又问有面食没有,我说没有,拿糯米煮稀饭连鸡一起煮,然后捞出来,稀饭吃稀饭,鸡吃鸡。我又问喝酒不?他说喝。我到寨上打了5斤糯米酒来,然后把竹筒倒出一斤装进茶盅,我也喝一茶盅,我们各喝两斤,都有点醉,便在一块摆龙门阵。因事务长朱先银,户籍干事李春华笑他,他掏枪要打,我摆手示意他俩出去。晚上睡觉,他把被盖拖下来两脚项门,我起去小解,他又掏枪要打,我示意是去解小溲,他便赤脚同我出去小解。第二天,他问我:从这里去清镇有好远,去独山有好远?我说:有几百里路,又问:这里有飞机、船、马没有?我说:只有船,没有马,更没有飞机。接着请了一条六板船,我和他离开平正坐到下江,小河水路弯岩石光利,浪大滩险、塘深,好在水手水路熟,撑船的本领不错,又逆水行一段,几十上百里,是安全抵达的。
在八旧坡脚的水塘,他故意翻下去,一个猛子扎到岸边,算运气好趁此洗了个澡,一到下江,街上有个农民在卖一篮子海茄,他端来吃生的,吃完了一半,我要这个农民同到区公所去要钱。
送到区公所,宁鸿先区长和我陪他住了两天,然后要我送他到独山,我一个人不敢,于是又要区署民政指导员宁子质也去,当时县长是钱文蔚,钱县长派县政府秘书,当翻译,共请一条船从水路送,到停洞靠岸找李春芳乡长借马,李说:这美国人太高大,路又远,马受不了,还是坐船,这位秘书名叫蒋世涛,系广西全州中学校长,全州沦陷后,逃难到从江被钱文蔚收留。送到榕江后,蒋秘书便打转。榕江街上没有西餐馆,便找到县政府,县长刘仰芳是大学生,正值卸任办移交,招待一般,住了一天。从榕江到三都,水路滩多又险,建议改用滑竿,他不肯说:人抬人不仁道,走路穿的是皮鞋不行,于是仍坐船从水上走,途径新华一天。到上江陈三余乡长和陈美贤乡长热心招待。到八蒙王克修乡长用好酒招待,他喝醉了,晚上睡觉,敲胸口不止。过了八蒙,到三都上岸,黄品英县长用茅台酒招待我们。
过了三都,便是丹寨,打听到可通汽车到宣威,我便不送了。在三都我说沿途怕有土匪出没,要小心。戈尔登说,不怕,还比划他的那支美国左轮航空手枪。
在下江,他送了一部分治烧伤刀伤的药品给我,又送了一具降落伞给我,但没过好久,县政府便派人来把降落伞要去了。
在丹寨,他把这支美制左轮航空手枪和一项航空皮帽送给我,作为感谢的礼物,也是纪念。在丹寨,他从那里搭车上贵阳,不去独山。
戈尔登二十岁左右,身高近两米,当时穿一套美国飞行员服装,裤子是大裤脚,有荷包、内装作战地图、导航图,属清镇基地美空军部队。我回来后,左轮航空手枪交给了宁鸿先区长,宁区长拿出1000东毫给我。路程有600多里,护送任务划上句号,应当算是从江对打日本的贡献。
俞永周是笔者的伯父敖克定的老部下。抗战时,在79军(军长王甲本)当兵,任过班长,参加过长沙会战,常德会战,对张灵甫(当时还是团长、旅长时)的腿部受日寇枪伤致残,不知怎么了解得很清楚,前几年已病故。他口述的这份难得材料,还是在84年后我担任二、三、四届县政协委员时记录的,在事实上,不会有原则性的出入。这支美制左轮航空手枪,以后又转到陈佩琼手中,(在下江任相当于区长职务时)。张承龙勾结杨标为匪叛乱,诱擒陈佩琼,这支航空手枪后被叛匪收缴,落到匪首李登文手中。
抗战前期,美国退役空军中校陈纳德组织志愿援华飞虎队,驾驶140架P-40战斗机到中国帮助抗日,1941年12月7日,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及海军航空兵偷袭珍珠港使美国太平洋舰队受到惨重损失。次日美国对日本国宣战后,太平洋战争爆发,中国战区成为牵制日寇的太平洋战场以及中印缅战区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八路军新四军的英勇战斗,使中国的华北地区无法变成日寇大举南下的后方基地,华中地区同样无法为敌资用。为作战需要,飞虎队正式扩编为美第十四航空队,陈纳德任司令官,重庆军委会授予陈纳德空军准将军衔。在八年抗战中,第十四航空队开辟了举世闻名的驼峰航线,战功卓著,在中国上空和滇缅上空,共击落日机2600余架,自己战损500架,击沉或重创敌军舰44艘,敌商船223万吨,敌100吨以下的内河船只13000艘;摧毁桥梁573座,击毙敌官兵66700名,予日寇以最沉重的打击。
对戈尔登的救援护送是二战时期中美两国人民最为难得的血肉之躯凝结成的战斗友谊的一角。中华民族和美利坚民族,在今后的历史长河里,永远不会从记忆里淡忘或抹掉,他们会懂得怎样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