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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树的风采
从江千年榕树（梁全康摄）
我喜爱榕树，倒不是因为我是在榕荫的呵护下长大而萌生感激之情，也不是因为我已双鬓染霜而我熟悉的榕树依然郁郁葱葱而油然而生羡慕之情，更不是一时冲动而顿生稍纵即逝之灵感。这爱榕之情，是从心底迸发出来的，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用文字描述的。
无论是古人还是今人，都喜爱松、竹、梅，以至有无以计数的诗人、画家、文学家不惜用浓墨重彩去描绘，去赞赏“岁寒三友”。他们把对祖国的热爱，对人世百态的褒贬，对大自然神奇魅力的崇拜，喻托于“岁寒三友”，可谓绝矣，神矣！于是便有了“千松万松同一松，干天直上无回容”，“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等传世佳句。我文学素质低，不可能模仿诗词大家，丹青妙手赞赏岁寒三友那样绝高的意境去赞美榕树，但我却会用我心中的歌去讴歌榕树的风采。
据《剑桥百科全书》载：“榕树（ban yan），大型常绿乔木，原产于旧大陆热带。以具气生根著名，气生根从水平枝生出，垂向地面而似树干，因此一棵树可生长成树丛状。”这只是对榕树产地、形态等的简述，一些专业书籍的描述则要详尽得多，而我国早就有很多描写榕树的诗词，如有“榕荫浓叠千重翠，松吹晴喧万壑雷”“山城过雨百花尽，榕叶满庭莺乱啼”“白发未除豪气在，横吹横笛坐榕荫”“榕叶满川飞白露，疏帘半卷黄昏雨”等名句。郑子尹，这位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掌教榕城书院（今榕江县）的文学家、诗人，有一首描写榕树的七言诗，诗中写道：“城北老榕不知大，其广可蔽牛万千。根若山壁壁若铁，博风欲挟山转磨。”将榕树的形、神描绘得惟妙惟肖。榕树在我国粤、桂、滇、闽较多，福州更有榕城之称。我虽未能领略都市榕树的风采，但我却对故乡的古榕情有独钟。
我的故乡从江，是榕树之乡，且不说都柳江沿岸的古榕是如何多姿多彩，仅城内的古榕就够你美美地观赏了。县城主街道海拔高出都柳江正常水面20多米，街侧有两株对峙而长的树龄在三百年以上的古榕，树高二十来米，径围丈余，每株榕树的冠幅近二亩，树根扎向远处的都柳江河床。凡到从江的人，无不称赞这两株古榕，这两株古榕也就成了从江县城的象征。前几年，从江下了一场极为罕见的大雪，路面、屋面……积雪盈寸，真是放眼山舞银蛇，满目玉树琼花。榕叶、榕枝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悬挂着剔透晶莹的冰凌，给古榕增添了无穷的春色。好一幅“一番风雪一番姿”，“终随松柏到冰霜”，“雪中呼起春魂，东风逗出春前影”的迎春图。整株古榕身披洁白的盛装，竟展圣洁清新，雍容华贵的风采。往日，榕枝在风中摇曳，虽不似柳枝那样“长条细叶无穷尽”，“别有长条宛地垂”，但还是给人一种清高飘逸的感觉。榕叶、榕枝覆盖积雪以后显得很凝重，寒风乍起，会抖下积淀的雪花。可能有人会问及，榕树是亚热带植物，怎能经受住冰封雪冻？其实，大雪只压断枯枝老丫，根本无伤粗枝壮干之大雅，春暖花开时，在断裂处却长出了嫩芽新枝。
城内的两株古榕虽然给街景增添了靓丽，但真正要数在都柳江泛舟赏榕最爽。“登高使人心旷，临流使人忘返”，不论你从三都县城，还是榕江县的寨蒿或者平永，荡一叶轻舟顺流而下，观赏夹江的榕树及周边的山水风光，确是人生一大快事。人们根据榕树的树形，蕴含的轶史，给这些榕树冠以雅称，如根窗侗韵、千秋古恋、猛虎出洞、古榕包碑、九龙人海、古榕吞庙、夫妻古榕、牛郎织女……因此，你可以欣赏千姿百态的榕树。如果你息桨聆听，每株古榕都会给你讲述一段动人的往事。
泛舟都柳江，你会看到侗寨、鼓楼、风雨桥、排立的禾晾，若隐若现地隐在重重叠叠的榕丛之中。你仿佛置身于桃花源，置身于人间仙境。如果你弃舟登岸进入侗寨，你会被蜚声中外的侗族大歌所陶醉，你会慢慢明了，这里为什么会有珠郎？为什么会有娘美？为什么会有悠久灿烂的鼓楼文化？清人朱锡绶曾有这样的感触：“路之奇者人不宜深，深则来踪易失；山之奇者人不宜浅，浅则异境不呈。”在都柳江泛舟你会有这样的感触；榕之奇者赏不宜痴，痴则流连忘返；水之奇者赏不宜疾，疾则胜景难觅。
如果说泛舟赏榕有天高水远、古榕夹江的感觉的话，那么置身于榕荫中，则是另一种感觉，一种受压抑的感觉。遒劲的枝、粗大的树干，匝地的浓荫，似乎把你整个儿给罩住了。阳光从叶缝枝隙中钻出来，在地面留下斑斑点点。在春天，你会迷恋鹅黄色的嫩叶；在夏天，你会钟情于惬意的凉风；在秋天，你会爱上生于叶腋、象相思豆似的榕果；在冬天，你会寄情于在寒风中漫舞的青枝。
其实，榕树的最大特点在于“根若山壁壁若铁，博风欲挟山转磨”。古榕盘根错节，在岸边天就筑成铜墙铁壁。因此，江边的排排参天的榕树，就是一道坚固的护河堤。任凭浊波恶浪冲刷，自有古榕卫护着村寨，卫护着良田……卫护着人们心中的希翼。由于榕树根深叶茂，常青不败，树龄可逾千年，以至有很多人把好多好多的祝福寄托在古榕上。例如，一些人在给儿女取名时喜欢用“榕”字，如“榕安”“榕生”“榕茂”“惠榕”“贵榕”“秀榕”“珍榕”……有的人还将子女拜祭一株古榕作为子女的干爹，以保子女的平安。这些虽然有迷信色彩，但却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幸福人生的憧憬。
古榕，我心目中这生长在边远山区的古榕，你虽未像泰山的五棵松为参加封禅大典的帝王君主遮阳挡雨，亦未像孔庙的古柏散发着千年书香；你虽未像黄洋界上的竹林记载着光辉灿烂的历史，更未像黄山的那株迎客松接受中外游人的仰慕。你不在乎那些耀眼的光环，不在乎那些令人羡慕的殊荣，你默默地扎在都柳江边，忠于自己的职守，尽力汲取营养，把根扎得深些，更深些，准备迎接来年更大的风浪。这就是榕树的风采，我赞美这种风采，更要践行这种风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