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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从江大桥所想到的……
我在从江生活已经几十年了。
每当我站在从江大桥上眺望“湛湛清水叠叠山，白云白鸟在其间”那真山真水迷人的景色；每当我泛舟都柳江上，一边遥望从江大桥雄伟高大的身姿，一边欣赏“水边苦竹抽肥笋，石上老蕨拳紫耸”这大自然给予苗村侗寨的神奇造化；每当我在江畔游览，但见桥上人来车往，沿江两岸的高楼大厦环山秀水，层层楼宇掩映在绿树丛中……不由得触景生情，遐想沉思，继而从心底升起一个问号：这难道就是我生活了近三十年的从江吗？
记得还是在读中学的时候，丙妹镇除仅有几栋低矮的砖瓦房以外，其余的都是木板房。房上盖的不是茅草，便是木皮，很少有盖瓦的。怪不得当年火烧从江城关时，就像烧干柴似的，烈火横冲直撞，烧毁了大半个县城。街道旁稀稀疏疏地种了几株柳树、街头的两株古榕、街尾的几株桉树，一湾碧绿的江水，宽宽的河滩，成了从江山城特有的象征。
街尾滩边有两艘水碾船，船舷边直径近丈的木质叶轮在水流的冲击下不停地转动，有节奏地发出“吱”、“吱”的声音，它似乎在向人们诉说古老的传说：是娘美与珠郎的恋情，还是吴勉举旗反抗的壮举……，它似乎又在伴着哗哗的流水弹奏一曲永无休止的低沉的奏鸣曲。
当时，从江交通十分落后，尽管自古以来从江便有“黔南门户”之称，但与外地相连的通道，唯有都柳江。解放前，从江县境内没有公路。1964年下半年，从江—贯洞公路通车。1982年榕江—从江公路通车，虽然改善了交通条件，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从江交通落后的问题。人们多么渴望架设从江都柳江大桥，并进而打通通往广西的通道。
由于在从江境内的都柳江上没有架设大桥，行人车辆只有搭乘渡船过江。江边的木船，小的只能渡几人，大一点的也只能渡二三十人。车渡就更不方便了，如果顺利，约半个小时可以过江，如果不顺利，就没有个数了。
初到从江的人，总想到江中去痛痛快快地游泳，去享受优哉游哉“胜似闲庭信步”的雅趣，或者乘一叶轻舟，体会一下在都柳江上划船是否比泛舟西湖更浪漫，还是比泛舟黔灵湖更富有诗意。殊不知，没有在都柳江发怒时渡江的人是不可能体会到横渡洪水者那心惊胆战，三魂掉两魂的滋味的。都柳江涨水时，一反平时的恬静之态，浊流滔天，狂涛裂岸，声似雷霆，势如万马，一个旋涡追赶着另一个旋涡，一阵浪潮翻逐着一阵浪潮，连平时在江中耀武扬威的铁壳机动船只好胆怯地卧伏在港湾之处。因为每逢都柳江涨水，激流中常常漂流着大量枝叶，芦草等，这些东西会裹缠在江中行驶的机动船的推进器，一旦卡住，机动船失灵，后果不堪设想。不用说，在这个时候渡江，危险是很大的，但有时因生活、生产、工作方面的原因又非要渡江不可，以致船翻人亡的事时有发生，1954年，一位参加过渡江战役，到从江任区委书记的老同志到县城开会，在横渡都柳江时，被江水吞没……前几年，在腊俄车渡口还发生过洪水冲走汽车的事情。
人们渴望修建从江大桥，如果有大桥该有多安全啊！20世纪80年代初，县酒厂从外地购进一台锅炉，由于渡船承运能力有限，不能承运装载有锅炉的大货车，只好将锅炉卸在渡口，再将8吨重的锅炉垫在滚筒上连拉带推地弄上渡船渡过江。由渡口到酒厂不到3公里，我和县农机厂的三四十名工人却用了四五天时间，而且绞尽脑汁，群策群力，选择最佳运输方案。当时，担心渡船年久失修漏水沉船，又担心锅炉在上下渡船时翻倒河中，那次承运锅炉，是“逼上梁山”，因为别无他法，至今回忆这件事，心里还有余悸。
人们多么希望有座大桥，如果有大桥该有多方便啊！
如今，从江都柳江大桥建成通车了，人们千百年的梦幻变成了现实，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振奋的大喜事吗？唐朝诗人皎然有一首写桥的名诗：“架石通霞壁，悬崖散碧沙”、“天晴虹影渡，风细练文斜”。我想，用这首诗来描绘从江大桥是再贴切不过的。站在大桥上，丙梅、丙妹两镇尽收眼底。“山如碧浪翻天去，水似青天照眼明”，那种受压抑受束缚的感受没有了，心胸显得特别开阔。
大桥大大改善了从江的交通状况，人们不再担心水大不能渡，风高不能渡，夜晚不能渡。大桥为从江地区发展经济创造了条件，更重要的是体现了党对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关怀。每年正月二十八，从江丙妹镇都要举行一年一度的花炮会，届时人山人海，比肩继踵，从农村来的男女老幼来到城关以后，他们不是先到抢花炮的地方游乐猎奇，而是相约到大桥，从桥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从人行道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用手抚摸着人行道旁的栏杆，眼睛含着泪水，久久不忍离去。在各种形式的约会上，人们用发自肺腑的声音吟唱从江大桥；或蕴发于清脆的竹叶声，或抒情于韵味浓淳的侗歌合音，或寓意于踩歌堂上芦笙的簧片中，或寄思于鼓楼下牛腿琴的琴弦上。
从江人民赞美这座大桥，尽管它不像赵州石桥那样有久远的历史，不像卢沟桥那样有显赫的战功；从江人民歌唱这座大桥，尽管它没有南京长江大桥那样魁伟的身躯，没有卢沟桥那样闻达中外的声名。人们歌唱它、赞美它，因为它是故乡的桥，是苗侗人民心中的桥！
前几年，有位名记者撰文形容从江时说：“从都柳江畔沿着码头拾级而上，就像进入神圣的殿堂。”也有人曾描绘过从江的未来，修通了从江大桥，从江就好比武汉三镇，修筑沿江大堤并栽花植圃，从江就好比上海外滩，沿江培松种柳，看浓阴匝地，听鸟语啾啾，从江也可以像西湖那样柳岸闻莺。这些说法并非言过其实，而我却是这样认为的，随着从江大桥的建成，沿江连接广西公路的修通，从江的经济将有较大的发展，就像一艘蓄势待发的船，沿着都柳江而下，向着广阔的大海，从群山峻岭的环抱走出去。路程将是遥远的，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但也不会太长，随着国家扶贫政策的落实，这一天就在明天，一个更加美好、更加壮丽的明天！
写于1990年10月
从江老码头（邹学军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