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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斗牛
巍峨的月亮山，滔滔的都柳江。月亮山麓、都柳江畔，鸟儿在山岗翱翔，鱼儿在水底游荡。亲爱的朋友，当你到这里的时候，也许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水中遨游，还是在空中俯瞰。到哪里去寻找从江？月亮山、都柳江就是从江的地理位置标签。自古以来，苗侗等各族人民就在这里开山凿井，栽桑养蚕，繁衍生息。
这里气候温和，土地肥沃，雨量充沛，水草丰茂，是适宜繁殖水牛之地。昔日，这里饲养水牛，主要是为农民耕田犁地服劳役。农闲后，就放它到坡上觅食，人们用不着去管理它们。现在，农耕机械到月亮山、都柳江代牛劳作，农民饲养的水牛，一半是“斗牛”。笔者对“斗牛”钟爱，茶余饭后之暇，常步履到苗乡侗寨观察农民怎样喂“斗牛”。俗话说：“一马一夫”，可是，这里的苗侗同胞喂养“斗牛”“一牛二三夫”比喂马付出的劳力要多几倍。首先要有一个不通风不漏雨牢固的厩，一年四季关起喂，不从事稼穑，不能合群放牧。专有一个牛夫拉去吃嫩草，冬天拉去晒太阳，夏天拉去沐浴。圈里不能湿屎湿尿，他睡的地方喻为像“人们睡的弹丸钢丝床”。每天要有两挑青草、一挑垫草。主要饲料是乔木科的黄背茅、白茅、野枯等草类。以及油菜夹、黄豆叶、玉米叶，有时加米糠、麦麸皮等。冬天喂热水略加食盐和嫩巴茅草等青饲料，半夜起来添草加料。养“斗牛”户忌禁吃瘟猪牛肉。斗牛时，还喂火烧米团饭或糯米包嫩草饭，又加灌少许白酒。由于“斗牛”喂养在漆黑的圈里，很少受到风吹雨打，所以拉出来，全身皮肤都是红色，圆滚圆滚的。要饲养好一头“斗牛”比抚养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还要难呀！
从江斗牛（梁全康摄）
现在从江已形成“斗牛”娱乐的高峰期，有人专门从事买卖“斗牛”生意。这些老板常带当地有相“斗牛”经验的苗族牯藏头去外地“相斗牛”。据他们介绍，好的“水牯牛”百里挑一，尤其是“碰牯子”很难找。他的身躯外形与众不同的是：月亮形弯角，角的宽窄大小与身躯相配自然，且粗而扁圆；牛肩峰凸出；嘴宽大；鼻梁长直伸；牛蹄碗形且叉开；眼大鼓出，眼珠炯炯有神，眼角稍有白毛覆盖；背部宽大平坦；睾丸小；胸前有一二道白毛环形。身躯具有这些特徵的必定是“碰牯”。“碰牯”与“抵牯”角斗，十有九胜，这种牛就是“牛王”。
斗牛，自古以来是从江苗侗族人民最酷爱的一种社会娱乐活动，过去斗牛一般是在冬春的“亥”日举行，但现在已打破常规，平日举行较为频繁。当“斗牛”日的那天凌晨之际，天一亮，铁炮三响，鼓锣齐鸣，牛王出寨。牛王背上置有一木雕座，旗座上刻得有“二龙抢宝”图案，上插红、绿、黄三色旗子，牛脖颈上挂十多个铜响铃。牛王后面是旗队和芦笙队，五彩三角形的牛王旗迎风招展，于是全寨老少盛装随行于后，浩浩荡荡直奔斗牛场而来。各处的牛王到场后，各队相约，经双方同意后，才开始斗牛。
斗牛塘的仪式是：三声铁炮一响，就是角斗伊始信号。牛仔们取树叶蔽牛目，牵牛使其头相互接近，然后，遂弃叶片，两头贸然驺见，怒不可遏，交角决斗，碰声如雷，观众呐喊，热闹非凡。有的一碰就决出胜负，而有的则不然，只见四蹄翻飞，向前奔跃，互相以角碰撞，它们在四周人海震天动地的狂呼声中，更是百倍勇猛。那四支角相撞击的铿锵之声，足以证明两个对手有千百斤气力。有时，两牛对峙中，那千百斤重的庞然大物也会轰然倒地。有的前脚跪倒匍匐在地，还坚持用他的头角与对手拼过死活，始终不服输。有的用触角卡住对方脖子颈根，用力把对方前脚抬高直立起来丈许。在斗牛场上千姿百态，令人眼花缭乱，有时两牛僵持不下，吁吁喘气，满嘴白沫四溅。此时，就由有经验的牛仔们，用绳索从牛后腿巧妙地拉开两牛，不致有生命危险。但也很残酷，有的打不到十几分钟，一边铁角被打掉，眼珠被撬出来了，两头牛鲜血直流，遍体鳞伤。有的被打滚在地，四脚朝天，另一头就用铁角凶狠地卡住颈根脖子，狠狠地撬着肚皮，那么锋利的铁角，会把肚子的肠子拱出来，观众们看得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据从江“斗牛”协会透露：现在从江县境有大小“牛塘”几十个，遍及苗乡侗寨。其中停洞“斗牛塘”在从、榕两县交界处，自古以来久负盛名。笔者喜爱“斗牛”，曾多次到那里去观望体验“斗牛文化”的乐趣。据个人观察体会，斗牛不外乎可分为两种形式：即近距离和远距离角斗。近距离又叫做“相斗”，远距离又谓为“碰斗”。能“相斗”的牛颇多，“碰斗”的牛极少。“相斗”是由“牛仔”各牵自己的“斗牛”到相距有丈把许，甚至还要近些，同时放开牛鼻绳，让水牯争霸。
“碰斗”是一种远距离角斗。距离一般约有一个排球场、足球场长度不等。碰斗之前，抵牛主户事先用稻草编成一个很厚的圆形坐垫那样形状，紧紧地缚在牛的脑门上，牵牛在斗牛场的一端等着。“碰牛”由主人家牛仔牵牛绕场一周，使牠看到“抵牛”。当“碰牛”与“抵牛”昴首互相观望后，“碰牛”和“抵牛”同时解开鼻绳。此时，“碰牛”就由几丈远的一端，像一只离弦的飞箭飞向“抵牛”猛碰，“乒乓”一声响，草蹬飞出丈许远，二牛扭成一团角斗，精彩极了。成千上万观众，发出“喔喔”的吆吼声，响彻牛塘，鼓励“斗牛”加油！加油争雄。因为没设奖金，不分名次，约莫十来分钟，就由两组负责拉脚的牛仔们钩鼻子拉脚分开讲“和气”了。
停洞打牛塘就在停洞镇对面的河沙坝，其地势凸凹不平迂回狭窄。每次放牛角斗，往往就由河沙坝打到都柳江中。斗牛在大江大河角斗又另是一番景象，更为壮观。由于水牯牛力大无比，用力过猛等方面的力学原理，在角斗时，都柳江中掀起一层层巨浪，一浪高过一浪。当两头牛在水中相碰时，溅起的水花四射，目不暇接。牛在水中角斗，经常换气呼吸，激起的水泡像脸盆那样大小的一团团，漩涡迂回旋转，翻出重重叠叠的泡沫，几乎都把都柳江水搅浑了。在河沙坝近处观看，才知道是两头水牛在角斗争雄，在公路两旁远眺，宛如两条巨龙、鳄鱼在大江大河互相追逐嬉水，忽隐忽现，人们不断拍手称快，吆喝声此起彼伏。
在斗牛场上，只要注意观察，不是所有的牛都好斗，往往有一些到零距离点上，双方趾高气扬，昂头有丈把高，但怕疼痛不肯低下头来对角，好像还想“和解”，主人家很扫兴。此时此刻，牛仔们就用力拍牛屁股，拉尾巴吆喝怂恿牛低下头来相斗，不过，这样的牛，角斗也不久。可能牛们在想“倘若不斗又好像对不起平日那样百搬呵护和精心饲养的主人，勉强斗几角。”但不到一分钟，果然就有一头临阵逃跑。胜的就尾追撬屁股，哪怕好高好深的田坎壕沟都得跳过去，哪怕那荆棘刺蓬都撞过去，黑压压的人群，看到牛就要跑到面前，引起骚动，互相碰撞挤压，一排排人就倒在路边。有些倒霉的孩子就被踩在地下哇哇地哭。可是牛也知“人性”，也很少踩踏人们身上。
牯子牛们，互相角斗那么凶猛，这是人们“司空见惯”之事了。但牯子牛还敢于与猛虎搏斗，实属罕见。在这里不禁想起一则家乡农民摆谈牯子牛与老虎搏斗的真情实况：
王老培老人说：解放初期，我们这里经常有老虎出没在裨翁山。有一天，他放牯子牛到山坡去吃草，他正在坡上牛棚边抽烟歇憩。突然间听到老虎咆哮一声，他立马扛着鸟枪去寻找牛，只隔几丈远就看到老虎不顾一切地迎面朝牯子牛扑来，前爪搭在牛脖子上，一口想咬着它的肩峰。他正想向猛虎开枪，又怕误伤水牯。此时此刻，看到牯子打了个响鼻，撂着老虎旋风般冲到陡岩下，用尖角把虎死死抵在坚硬的岩壁上。牛角像一对尖刀，深深扎进老虎的胸膛，鲜血直流。虎在牯子牛的头上挣扎着、喘息着、哀号着，嘴里吐着血沫……等王老培老人赶到，老虎的四爪已经僵直了，水牯还抵着死虎不放……
从江斗牛（梁全康摄）
水牯对人们那样温顺，替人们犁田耙田，可是对老虎那么凶狠仇恨，农民们说，老虎斗不过牯子牛，牯子牛歇宿在坡上，从没被虎咬过。
从江的大牛塘，一天有几十对牛在角斗，从旭日升起开始，直到晚霞落西山才收场。你注意观察，整个牛塘鲜血漂染一片红，是多么凄惨！多么怜悯斗牛们呀！斗牛场与人们的战场并无二异。
在斗牛场上，以牛的胜负来定夺牛主或一村一寨之荣辱。水牯斗赢，主人、寨上人喜气洋洋，颇有不溢于表的骄傲。即马上披红挂彩在牛背上，书以“飞天王”、“天下无敌王”等牌匾，扛在牛的前头。红、绿、黄的旌旗，高高飘扬，牵牛缓缓绕场一周，鞭炮响徹云霄，几十个牛仔前呼后拥，欢呼雀跃，吹笙跳月出场。晚上，远近亲朋好友闻讯而来贺牛，爆竹震耳欲聋。主人或整个村寨杀猪宰羊，款待嘉宾，压指猜拳到天明，整个村寨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败者，垂头丧气，群众观后给予粪土之物以讥之。这样的败牛，命运也不长了，苗胞们一定宰杀来祭祀，每家每户又出钱凑米，又到别处另买斗牛。
总之，牯子牛角斗场面，一幕幕触目惊心。遗憾的是：笔者笨拙之笔无法用那美丽的辞藻来描述，那惊心动魄，波澜壮阔的场面。幸好还有一些记者们、摄影师们，把好的镜头拍摄制成光盘拿到市场上出售，畅销不衰。记者们已拍成电视，搬到荧屏上，不但中国人看到从江的斗牛，世界上的人都看到了。虽然西方国家也有西班牙“斗牛”，但与中国不同。西班牙斗牛是人与牛斗，而中国是牛与牛斗。前者显示人之英勇，后者表现牛的凶猛。
纵观世间上的一切动物，凡是雄性都好斗，人类也不例外。人们饲养的家畜家禽，从大的水牛、黄牛、猪、犬、羊、马到小的鸡、鸭都好斗。还有野生的飞禽走兽，大的从狮子、熊猫、老虎、野牛、山羊，小的如画眉等鸟类也好斗。还有昆虫类的小动物如蟋蟀、蚂蚁、蜜蜂都是好斗的动物。作为高等动物的人类怎么会不好斗呢？
停洞斗牛场，只是从江其中之一个，在放牛斗殴时，停洞两岸公路水泄不通。车辆停满人站满，还有一些观众选择在周围有缓坡的平地，成千上万人可一层层地站，或坐在坡上，既看得真切又安全，还方便击鼓呐喊助威。这时，从榕公路，交通堵塞，只有待斗牛收场后，才能恢复通车。还有一些观众选择在周围两边公路观望，人山人海，数以万计，多则十来万，从江斗牛场面就可见一斑了。任何重要集会庆典活动的场面，是无法与斗牛场面比拟的。任何地方亦如此。为什么有这样大的魅力呢？斗牛有没有历史典故？笔者带着这样一个悬念到月亮山去采访从江西部爱斗牛的苗族耆老们。他们侃侃而谈：“斗牛”不仅仅是为娱乐，而尚赋有一种祭祀祖宗的性质。每年举行斗牛也是祭祀祖宗与鬼神。让它们在祭祀斗牛期间，尽量的享受人间供奉，否则，触怒祖宗及鬼神，将遣虎下凡噬人，……以儆效尤，这充满神秘的传奇故事使他们信以为真。所以，在斗牛将要出征的当天晚上，必须拿鱼肉鸡鸭酹酒祭祀祖宗和鬼神，整个苗寨在跳月坪上架起篝火，男女青年围绕篝火吹笙跳月，通宵达旦。
从江苗侗人民这样热衷于斗牛，酷爱斗牛活动，其传说斗牛之历史久远唉，可是，没有文字可考。但是，唐朝就有《唐士训蒙图汇》就有斗牛图画。如当时的画家戴嵩、厉归真等人画过“斗牛图”，还有一些诗人在诗中描绘过斗牛中的情景。清代有徐家干编著《苗疆见闻录》对斗牛有许多记载，纳入国家钦定的史册，这是毋庸置疑的了。
月亮山、太阳山一带苗胞耆老们听他们先祖传说，孟获是南蛮首领，刘备建立蜀汉政权后，他不归顺蜀国统治。刘备死后，他和建宁（今云南曲靖）豪强雍闿起兵反蜀，数次为诸葛亮击败，曾被七擒七纵。孟获被放纵后，率领南蛮子弟兵与诸葛亮蜀兵周旋对抗。被蜀兵打散后，又退到现黔东南的月亮山、太阳山、孔明山一带据守。诸葛亮带领蜀军出征南夷（现黔东南）追剿孟获，安营扎寨在月亮山。山下有一口井，四季泉水淙淙流入一个开阔地成一个大塘，塘边古树参天，塘水清澈见底，因孔明到此，为此而得名“孔明塘（堂）”。蜀军在孔明塘一带，修筑有花街青石路，建有点将台（这些古建筑物保持至今），孟获戴的钢盔和一把长矛大刀锈迹斑斑，至今还藏在东朗乡政府驻地的一农民家里。孔明在月亮山擒捉孟获，谈何容易？诸葛亮以娱乐瓦解苗兵的斗志和迎合苗民之所好，以击破孟获的深沟高垒。他不但教会月亮山苗民吹笙跳月打铜鼓，还鼓励他们喂养水牯牛相斗，各村各寨还设立“牯藏头”开展有组织的斗牛活动，逢“亥日”举行一次斗牛。人们由于忙割草喂养斗牛，观赏斗牛娱乐，苗民和孟获苗兵与蜀兵争雄的志气逐渐淡薄，从精神上瓦解苗民和孟获子弟兵在战场的斗志。这样双方“和谈”的趋势逐渐成熟后，改“人斗为牛斗”。这就是孔明用“斗牛”计谋来“招安”孟获归顺的过程，也就是我月亮山区斗牛文化起源于三国传说的典故。
松刀苗族斗牛（敖家辉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