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椪柑果园的日子里
当你乘车由从江县城出发,沿着都柳江西岸,在那蜿蜒曲折的公路逶迤而上,不到半个时辰,就抵达鼎鼎有名的从江国营林场万亩椪柑果园了。
一道道独特的果园风景叠影就会浮现在你眼前;一阵阵和煦的春风飘来,仿佛像在为你翻开一本读不完的栽培椪柑技术天书;或许它会引领你到那无边无际的绿色果园神游,那里一梯带一梯带的果树高耸入云,就像一幅幅逼真的椪柑果园油画一样;当它跃入你眼帘时,你就会真正呼吸到果园弥散着馥郁芳香的泥土气息。那么你,抱怨那车水马龙喧嚣不停的都市生活和那烦躁无味的案牍,或许你那烦恼,不顺心的坏事,也就抛到九霄云外,自然消弭。这时,也许你身心一振,顿时心旷神怡,得失荣辱皆忘,真正回归到大自然的惬意里。
我是满了一个花甲,才离开那无聊的案牍,如果还再活二三十年,在这二三十年中,只不过是一瞬的浮光掠影。但对人的一生来说,还有漫长的路要走,给我留下这些余生,究竟是到麻将馆搓麻将度日呢?还是到歌舞厅参与年轻人唱卡拉OK逍遥,或是重操旧业去教那乏味的X+Y=B,∠A=∠B呀?正在十字路口徘徊,举棋不定的时候,从江正掀起大种椪柑高潮,我选择最后者,邀了两位年轻人花一万元去租平瑞村对面坡的空地,开辟椪柑果园。这个果地掺杂在国营林场的果地中,约30亩。这与林场果园对比,只不过是沧海之一粟。我是学师范专业的,对于农业专业一窍不通。如种果树的一般知识:开梯带土、压绿、打药杀虫、剪枝、施肥、嫁接、储存保鲜果子等一系列常识,懵懂无知。有人说:你老来学吹鼓手,会吹不会走,可我是犟脾气,不听人劝告,硬着头皮去干。通过十多个寒暑,一人孤单食宿在坡上的果棚里,与鸟兽同乐,与树为伴,通过十多年的实践,一般的椪柑技术要领基本掌握了,我从一门外行逐步进入内行。
果园开发成功后,我乐滋滋地跑到隔河对面的平瑞寨,瞭望我的大融林场果园。大融坡果树郁郁葱葱,宛如一望无边遮天盖地的绿色地毯。椪柑树就像一朵朵绿色蘑菇站满大融坡头。远远望去又像一堆堆绿色云彩悬浮在坡顶上,仿佛又像一把把小伞撑在旷野里。这些常年不落叶的椪柑树,沐浴着“天公”赐给的阳光雨露,一年年茁壮成长,让这辽阔的大融坡旷野,留下一片不可多得的绿色王国。
每当夜幕快要落下的时候,我不禁想起“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的诗句来。果园太寂静了,偶尔,只听到树蔸草丛里蟋蟀的嘶鸣声,和田边蛤蟆的呱呱叫,果树叶上,不时泛着星星点点、忽闪忽熄的萤火虫绿光,其他什么也不见了。我恍惚自问是不是自己已堕入陶渊明也没有想到过的桃花源村了。
椪柑树,经过一两个月冬眠后,开春了,它们苏醒过来。在阳光雨露、肥料的滋养下,一蔸蔸树盛开着扑鼻香气的花朵,比法国制造的“洋香水”还要香,使你陶醉在果园流连忘返。这时,大融坡又宛如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如果你悠闲散步在果园间,一定看到长长短短参差不齐的果树枝条挂满白花,又像一排排的诗词一行行地流淌在山腰上。逗引着成千上万的蜜蜂来采蜜,发出嗡嗡的幽咽声,它们轻吟短咏,好像在注释着唐诗宋词的韵脚。椪柑花又像一个个雪白的小花盘子,蜜蜂在花心采蜜,恰似花盘中盛着黄橙色的冬枣子,你会赞不绝口。
在椪柑果园的日子里(邹学军摄)
据柑橘研究专家们说,椪柑树有几百种甚至上千种害虫,杀病虫害的农药,市场上也有上千种药在出售。但是,最好利用天敌来杀虫,既减少农药费用,又节约劳动时间,是最理想不过的了。果树害虫最大的天敌就是鸟类和家鸡、野鸡,它们专门捕食果树的害虫为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养了一百多只鸡,又在果树上创造条件,让一些小鸟到树枝上筑巢,繁殖后代。但是,我果园边又偏有国营林场的一片老杉树林,老鹰和鹞子常起窝在树梢上繁衍生息。只要人和狗不在果园,它们瞄准了小鸟和雏鸡,就像离弦的弓箭肆无忌惮地向树上的小鸟和地下的小鸡扑来,两脚爪一抓小鸟、小鸡,飞向空中,就像直升飞机起飞时,机底下绳索挂的人或降落伞一样,我看到好气又好笑。有一次看到气愤极了,拿着鸟枪瞄准,想扣扳机,把那老鹰打下来,以免再来危害果园小鸟小鸡。但是,当我举枪的一刹那间,又想到政府号召人们:“不要围猎捕鸟,让飞禽走兽与人们和谐共处,达到生态平衡。”所以又把枪搁置下来。一人在果树地很寂寞,但那里还有一些飞禽走兽、花草、树木,鸟语花香,其乐无穷。
县农业科研单位,曾拿种椪柑和种稻谷作过对比。种1亩的椪柑比种1亩的稻谷,在使用农药化肥、劳动力等费用上,前者要比后者多投资2倍;但单产前者要比后者多3倍;每斤单价前者也要比后者贵3倍。农民们屈指算账,所以那时有些农民荒着田不种,而到坡上种椪柑去了。从江人说:“椪柑好吃,树难栽。”的确也是这样。“从江椪柑”这个科技课题,是从杨广贤这届县委、县政府起,到王正福、梁承祥这一届县委、县政府止,计十多年的时间,经过科技和农业部门干部的努力以及外援湖南科技人员的大力资助才获得成功。这时,才体会到“创业的艰辛”。科研课题突破后,后来,得到的是硕果累累。在这里不妨“盗用”贵州民族大学的专家学者高冰、杨竣江考察我县时,写下的《逸世之河——都柳江》著作,现用这一本书的“卖橘者言”的篇章来概述从江种椪柑的一些情况,就可见一斑了。
从江椪柑(梁全康摄)
他俩是这样写的:“以前一喝茅台就想到贵州,现在一讲到椪柑就想到从江。几乎所有到贵州考察的农林专家都这么说。”
“从江椪柑是中国优质柑橘的稀有品种,其个头健硕,色彩为鲜艳油亮的橙黄或橙红色,皮松易剥,酸甜适度,味香汁浓,化渣爽口。被誉为‘远东椪柑之王’,曾获农业部优产品奖。五年前,我第一次吃到从江椪柑,被其色香味所倾迷,一气狂吞3公斤,还效仿东坡曰:日啖椪柑3公斤,不辞长作从江人。从江现有高标准果园75000亩,年产椪柑3000万公斤。据说全县有13000多贫困户依此脱贫,不少村寨建起了‘椪柑楼’,买上了‘椪柑车’,过上了甜蜜的生活。”以上高、杨二位专家学者仅用二百六十多个字,其语言含蓄淳厚朴素自然,且用大量数据来描述从江前期椪柑生产概况一目了然。
因为椪柑,从江曾一度名满“神州大地”,为此,从江县委县政府曾把一县一年一度最热闹的节日,命名为“从江椪柑节”。回顾在那些年的“椪柑节”日子里,省、州领导、外地贵宾和省内外商贾,纷至沓来,云集从江山城,热闹非凡。在这节日之际,从江椪柑也有七至八成的成熟,果商们纷纷上各个果园用现金与果农订购椪柑供销合同。
到了金秋时节,只要你徜徉在从江椪柑果园的土地上,瞧,那一岭岭一坡坡的椪柑果子,仿佛像一床床橙黄色金黄色的地毯,覆盖在山间坡岭上。尤其是旭日东升时,椪柑与彩霞交相辉映。此时此景,是天上的彩霞染黄了地上的椪柑,还是地上的椪柑映黄了天上的彩霞,谁也说不清楚了。柑橘之类的艳丽色泽,想来只有大自然之笔,才能把它画得如此逼真灿烂。
当果树开始谢花挂果的时候,一串串的小果子就像牛尾巴的虱子蛋那么多;当果子快要成熟的时候,你走近果园去看,一蔸蔸果树都低头弯腰。因为“母树背她的小孩太多”(大的树收果二三百斤常见),果农们又来不及用树棒去撑,导致有的树根翻塌在地,有的树桠被撕开,累累硕果把枝头压弯了,将要成熟的果子垂头下来,像是要亲吻哺育它的那芬芳肥沃的土地。
当椪柑成熟的时候,也常有来自城里的人们三五成群、兴高采烈地穿梭在茂密葱茏的椪柑树丛中,有的手提篮子,站在树下精心挑选;有的爬到树上选择最大最好的果子品尝。身着民族盛装的苗侗姑娘,热情地陪伴着他们,一会儿教他们选摘果子技术,一会帮他们接果装筐,果农们看到满山硕果,以及不断涌来的商旅客人光顾,笑得合不拢嘴……万亩椪柑果园,歌声不断,震撼山岗,椪柑飘香扑鼻,好一片丰收喜悦景象。
到了快要过年前后,成群结队的汽车到从江来运椪柑。据那时从江驻筑办事处统计:过年前后的一个多月里,由从江运椪柑到省城贵阳,平均每天有三十多部车辆。至于运到本省其他(州)及外省市就不知道有多少车了。据做椪柑生意的姚帮荣说,从江椪柑高峰期曾经有二十多个外省市到从江来调椪柑,可想而知,当时从江椪柑的产量和那热闹的日子,就不言而喻。而昔日从江椪柑那非凡的日子和名满天下的赞誉,又为何后来销声匿迹了呢?笔者分析有以下几个原因。
1.湖南、广西、云南三省(区)都是生产椪柑的大省,它们的椪柑果子全部盗用“从江椪柑”商标标签包装,鱼目混珠,打着从江椪柑旗号,冲淡从江椪柑市场,正宗的从江椪柑卖不到那些地方和其他地方了。这样“从江椪柑”的牌子被人砸了。质量得不到保证,自然也得不到消费者们青睐,价格日趋下跌,农民们就不愿意种椪柑了。
2.那时,全国还没有免收农业特产税政策。县财政要果农按每一蔸树交1.5~2元的农业特产税,没挂果前就交清,否则罚款。没钱就抱鸡鸭拉猪牛抵。所以果农就得卖牛房子按时还款,要不然果树开发公司会让法庭来收。而果树公司只想赚钱,又不想办法给果农找销路,这样果农就只有砍树去它乡打工去了。
3.后阶段,由于椪柑卖不出钱,果农们也心灰意冷,对果树所需的农药、肥料、劳力等方面投资少了,果树的抗病虫害能力减弱,黄化病一天比一天多。所以,从江这个椪柑支柱产业,就自然消失。原来誉满全州的“从江椪柑节”也没有意义了,就换名“从江侗歌节”取而代之。
时光又过好多个岁月了。到2014年的春节,“从江椪柑”又涨价了。在县城每市斤可卖到2.5~3元,瞎子见钱眼开,农民也不例外。他们也不要政府号召动员,三三两两自发到果树公司买一车车椪柑苗去栽。县政府也很支持,现在有好政府好政策又不要上农业特产税了,笔者坚信,要不到几年“从江椪柑”又会恢复它昔日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