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时期贵州佛教传播的特点
唐代中央政府加强了对贵州的控制。贞观年间(627~649年),今贵州分属江南道、剑南道和岭南道。中唐时期,南诏国(748~937年)兴起。南诏国前期与唐王朝保持着密切关系。但随着其势力壮大,便不断攻掠唐王朝领地。南诏国极盛时,其统治范围包括今云南全部、四川西南部、贵州大部和广西西部。“五代十国”时期,贵州与邻近贵州的前蜀、后蜀、楚、南汉及大理等国的联系多于中原各政权。黔北大部分时间属前蜀、后蜀的势力范围之内,与位于今湖南楚政权联系也较多。宋代,黔北思州和播州等地由于地接经济发达的四川、湖广地区,经济发展加快。因宋朝军队需大量军马,宋室南渡后,南方马市地位凸显,马市交易带动了贵州地方经济、文化交流,促进了贵州经济的发展。
贵州与中原及南诏等周边割据政权的经济文化交流,使佛教文化得以向贵州腹地渗透。据史书记载,唐贞观十六年(642年)前,桐梓已经创修了金锭山寺。说明佛教已经传入贵州。宋代得到进一步发展。因此,也就形成贵州佛教自己的特点。
一、佛教影响来自四川、中原和南诏
唐代,佛教已遍及四川之境,黔北和黔东北与四川处于同一区划内。唐初,今贵州大部属江南道,另外一些属剑南道和岭南道。玄宗时属黔中道。包括播州播川郡(治今遵义),夷州义泉郡(治今凤冈)和费州涪川郡(治今思南),思州宁夷郡(治今务川县),奖州龙溪郡(治今岑巩),黔州黔中郡(治今重庆彭水),辖及贵州沿河、务川的一部分;南州南川郡(治今四川綦江),辖及贵州道真;溱州溱溪郡和南州南川郡(治所均在今重庆市境),辖及贵州的习水、桐梓、正安等地;锦州卢阳郡(治所在湘西),辖贵州松桃、铜仁等地。这种地缘关系,使贵州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与蜀地联系密切,为佛教传播提供了有利条件。故贵州唐宋时期佛教寺庙主要集中于黔北和黔东北。例如,遵义大悲阁、福源寺,绥阳金山寺、卧龙山寺,桐梓金锭山寺、兴旺寺、玄凤寺、三座寺,习水景福寺,仁怀永安寺,正安蟠溪寺、大成寺,沿河福常寺,万山弥勒寺,岑巩鳌山寺,黄平宝相寺,印江天庆寺等。
唐垂拱元年(685年)年,牛腾贬谪贵州,在今瓮安、余庆及周边一带传播佛教牛腾,中原佛教因之深入黔北和黔东腹地,在当地社会产生广泛影响,以至“夷僚渐渍其化”,在播州、思州均建立了佛寺。
唐代南诏兴起,其国素信佛教,有“佛国”之誉。据《新唐书·南诏传》载,南诏最兴盛时,其疆域东距爨(包括元代所置的乌蒙、茫部、乌撒、东川诸路之地),南属交趾(约为今越南分界相当),西摩伽陀(略与今缅甸、印度之界相当),西北与吐蕃接(约与今云南与西藏界相当),南女王(约为今老挝川圹、桑怒地区),西南骠(约与今国界相当),北抵益州(以大渡河为界),东北际黔巫(约当于今黔北和黔西南地区)。故今黔北、黔西和黔西南的部分地区皆一度为南诏所辖。南诏佛教主要以密教为主,在晚唐时曾迅速发展,以致“家知户到,皆以敬佛为首务”。 [1] “南诏时之佛化,不惟盛于中国,亦且沿及交缅、东印度国,服于蒙诏,盖南诏威服诸邦,崇信佛教,遐迩钦风”。 [2]
唐大中十三年(859年),播州为南诏所陷。次年十月,安南都护李鄠收复。咸通十四年(873年),南诏再度出兵攻陷播州。今贵州几乎全被其控制。南诏国民多信佛教,对其占领地有影响。早在阁罗凤时期(748~779年)南诏已建有佛寺,至世隆时(860~877年),佛教迅速发展,“以四方八表夷民臣服,皆感佛维持,于是建大寺八百,谓之兰若,小寺三千,谓之伽蓝,遍于云南境中。” [3] 南诏势力在贵州境内还建了寺庙。据《遵义府志》载:正安“大成寺在城北五十里。唐乾符间(874~879年),南诏陷播州,筑城于此,城垣基址尚存。南川有玛瑙城、罗尾城,一时同建。” [4] “郡城外大悲阁,肇建于唐之乾符二年。” [5] 这一时期,在南诏占领地正安建有大乘寺、遵义建有大悲阁。这些都与南诏佛教影响有关。
南诏佛教还影响到黔西南。明田汝成《炎徼纪闻》:“僰人,今普安州,……其人喜佛事,男女手数佛珠,声音风俗与南诏略同。”乾隆《贵州通志》:“僰人,在普安州,……性佞佛,常持数珠,诵梵咒。”僰人形成于西汉时期,为唐代白蛮的先民。元人李京《云南志略》:“僰人,今转为白人矣……民俗,家无贫富,皆有佛堂,旦夕击鼓恭礼,少长手不释念珠,一岁之中,斋戒几半。”普安州,明置,治在今盘县,唐时曾被南诏占领,“普安……唐武德中置西平州,贞观中改为盘州,隶戎州都督府,蒙氏时为南诏东鄙,东爨乌蛮居之,号‘于矢部’”。 [6] “南诏地至昆明、曲靖,普安与焉。” [7] “焚人居普安州鲁土、簸箕、狗场三处,盖大理王段氏、蒙氏之遗,故其族多段、李、赵三姓,能言仲家、罗罗、汉人言。” [8] 故其地“僰人”崇佛与南诏风俗相同。
二、移民是佛教信仰的主要群体
唐宋时,朝廷在黔北和黔东地区设置经制州后,一些信仰佛教的中原汉族移民不断进入这些地区,成为佛教在贵州传播的一个因素。贵州黔北、黔东一带,历史上与两湖和川渝地区联系十分密切。乌江水道是贵州连接巴蜀和荆楚地区的重要交通枢纽。是移民、商人、僧人等进入贵州的重要通道之一。
唐宋时,地近川、湘的黔北和黔东地区,汉族移民不断增加。唐代,随着道路的不断开辟,郡县的设置,官吏的派遣,兵丁的屯戍,各民族朝贡使节的往来,移民的增多,使以儒家为核心的中原文化逐步向贵州地区腹地渗透。按唐代设官制度:每州设刺史一人(天宝时期改州为郡,设郡守一人,肃宗乾元年间又复郡为州),有别驾、司马、录事参军、录事、司仓、司户、司田、司法各一人;县设县令一人,另有丞、主簿、尉各一人。凡列为正州的建置,其官吏一律由朝廷派遣。按此,开元(713~741年)以前唐派遣到今贵州的官吏,每年在任者200人左右,随同官吏前往的还有为数不少的兵丁,先进的中原文化通过官宦、商贾、移民、迁客传播到贵州。 [9] “中唐以后,因抗击南诏,朝廷招募一批北方大姓入黔,定居黔北,遂有播州杨氏、罗氏(皆太原人)等八大姓,……此外,播州的宋氏、务川的冉氏、余庆的毛氏、瓮水的犹氏、仁怀的袁氏,都是唐代随军入黔的大姓”。 [10] 唐乾符三年(876年),杨端应诏领兵,再度收复播州。据元人程拒夫撰《忠烈庙碑》载:“杨氏系本太原,唐乾符初赠太师讳端者,宦游会稽,后客长安。适南诏陷播州,大为边患,有旨募能安疆场者,太师慨然自效,遂命为将,以复播州;戒畅恩融,夷夏畏服,因领其郡…… [11] 这些外籍移民多来自佛教繁盛的长安等地,当有佛教信仰者。仅杨氏后人中杨选、杨粲均笃信佛教。
宋代以后,汉人开始遍布乌江以北,民国《贵州通志·宦迹志》称:“宋以后,汉族流寓频繁,时势所趋,不得不辟为疆土。”其时汉人,多为陕西、江西、四川等地之人。明嘉靖《思南府志》云:“府旧为苗夷所居,自祜恭克服之后,芟夷殆尽,至今居民皆流寓者,而陕西、江西为多。”这些移民迁出地均为佛教繁盛之地,他们会带来佛教的影响。
三、佛教文化传播促进了贵州地方文化发展
贵州地处西南边陲,自古以来即为“西南之奥区”,杂居着众多的少数民族。在佛教传入之前,其地多属巴、楚,各少数民族信奉的多是本民族固有的原始巫教。《汉书·地理志》载:“楚人信巫鬼,重淫祀。”可见其地巫教盛行之风。地方民众在巫教浸染下,对“巫鬼”有着根深蒂固的信念,对巫术有着很强的信赖性。乾隆《镇远府志》言“黔古鬼方,相沿吴楚尚鬼之风,史巫、巫保、端工、师娘之餍,煽惑愚氓,久经厉禁。而国家吉礼所颁,则不可不尽物尽志也。盖芯芬有焉,思崇德以报功,将享无愆期,诚民而阜物。先圣先贤、山川土谷之神,郡国所守,有其举之,莫敢废也。况明禋昭格,下以庇阴阳风雨之和,上以翊声明文物之盛。圣天子之精诚所感,固无远弗届也欤!” [12]
佛教初传贵州,为了生存发展,除了与儒、道合一外,还与当地原始巫教相互适应,互为消长,并吸收了这些本土巫教的某些神祇、咒术、礼仪和民族民间信仰,充实和改变自己,以适应地方习俗和民众信仰需求,由此出现了佛道儒巫混杂合流的趋向。这种交融,丰富了贵州地域文化和民族文化,同时也扩充了贵州佛教文化内涵。譬如,佛教建筑艺术、造像艺术、绘画艺术等,都对贵州文化产生了一定影响。譬如,建于唐贞观十六年(642年)前桐梓金锭山寺; [13] 建于唐乾符二年(875年)的遵义大悲阁; [14] 建于唐贞元二十年(804年)印江天庆寺。 [15] 天宝年间(742-756年)时僧通慧建岑巩鳌山寺。 [16] 以及宋代创建的遵义万寿寺、金山寺、桃源山寺,正安善缘寺,桐梓崇恩寺、鼎山寺、虎峰寺,绥阳建有辰山寺,务川铜山寺,黄平珠宝寺,沿河沿丰寺,印江西岩寺(又名西崖寺)、大圣墩(古名大圣登)铁瓦寺,思南华严寺、城子寺等。都是贵州影响较大的寺庙。据王象之《舆地纪胜》记载,思州亦建白柱神庙,元丰中奏封为孚利庙。绍兴十一年,知思州田韦占恭因祖父母坟茔在黔州彭水县盐井镇,奏请建僧寺1所,敕赐“集福院”。思州的福常寺,始建于唐,宋代烟火颇盛,赐名“中胜院”。 [17]
[1] [明]《白古通纪笺述·蒙氏世家谱》。
[2] 袁嘉谷:《滇南释教论》,载民国石印本《卧雪堂文集》卷二十二。
[3] 参见《白古通纪笺述·蒙氏世家谱》。
[4] [清]道光《遵义府志》卷之八《寺观》。“大成寺”,通常写作“大乘寺”。
[5] [清]道光《遵义府志》卷之四十七《杂记》。
[6] [明]嘉靖《普安州志》卷之一《舆地志》。
[7] [清]乾隆《普安州志》卷二十三《庙属志》。
[8] [明]嘉靖《普安州志》卷之一《舆地志》。
[9] 贵州通史编委会:《贵州通史》(第1卷),当代中国出版社2002年12月版,第321-322页。
[10] 侯绍庄等:《贵州古代民族关系史》,贵州民族出版社1991年5月版,第140页。
[11] 贵州省遵义县县志编纂委员会编:《遵义县志》,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11月版,第1164页。
[12] [清]乾隆《镇远府志》卷十九《祠祀志》。
[13] [清]道光《遵义府志》卷之八《寺观》。
[14] [清]道光《遵义府志》卷之四十七《杂记》。
[15] 印江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志编纂委员会:《印江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志》,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11月版,第894页。又见附录《梵净山志·地理》。
[16] [清]乾隆《贵州通志》卷三十二《人物》“仙释”。
[17] 王象之《舆纪纪胜》卷一七六《夔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