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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夜郎、邛都地区“濮人”和彝族的关系
所属图书:《贵州彝学》 出版日期:2004-07-01

一、滇、夜郎、邛都地区“濮人”和彝族的关系

《史记·西南夷列传》记滇、夜郎、邛都“此皆魋结、耕田,有邑聚”。说明西汉时滇、夜郎、邛都三地民族社会生产力水平相当,已处于耕田,有邑聚的发展水平上,而且三地之民头饰特征相同,都是“魋结”。《汉书》、《后汉书》将“魋结”记为“椎髻”,如《后汉书·西南夷列传》“有夜郎国……其人皆椎髻左衽,邑聚而居,能耕田……”滇、夜郎、邛都三地生产力发展水平、社会风习基本相同,说明三地民族族源上也应当有密切的联系。

《史记·货殖列传》中记载,战国末年,秦国商人就经由蜀地而“南贾滇焚焚僮”。《汉书·地理志》作“滇焚僮”。《史记·西南夷列传》在集中叙述了秦以前“滇国”的历史之后,紧接着便说“及汉兴,皆弃此国而开蜀故檄,巴蜀民或窃出商贾,取其笮马、焚僮、髦牛”,即从“滇国”的焚族中贩卖奴隶人口和牲畜。又《史记·西南夷列传》言“滇”与其境的“劳浸”、“靡莫”“皆同姓相扶”,劳浸、靡莫与滇既然同姓,理所当然是同族。 所以“滇国”的主体民族是焚族, 而“焚”与“濮”同,指的都是同一种族体,“在西汉时,焚、濮两字因音近而通用,汉儒遂似焚代濮,这就是《史记》、《汉书》中有焚无濮的原因”。 从考古方面看,有的学者认为晋宁石寨山出土的铜器上的人物“就是古代的濮人”。 “他们可能是构成滇族中的一种,而同时又与彝族有关。” 晋宁石寨山文化与祥云大波那铜棺墓文化、剑川海门口遗址文化有一定联系,有铜石并用文化(海门口文化)——早期青铜文化(大波那文化)——青铜文化鼎盛期(石寨山文化)发展继承关系痕迹。 说明祥云大波那文化和剑川海门口文化也可能是“濮人”创造的。《华阳国志》记载今云南巧家、会泽一带有“故濮人邑”、“濮人冢”,云南礼社江为“濮水”、广南等地有“白濮王”,《汉书·地理志》记载今云南石屏、建水、峨山、通海等地有“胜焚县”……,说明滇境“濮人”分布较为广泛。濮人即“与彝族有关”,说明源于“濮人”的彝族先民秦汉时代已分布于今云南省的大部分地区。

关于“椎髻”之俗,在滇池周围发掘出的滇人“男女均叠发为髻,中间以带束之,惟男子之髻在头顶,而妇女之髻则拖于脑后”, 滇人是“濮人”,“与彝族有关”,滇人墓葬中出土的“椎髻者”应该就是彝族先民“濮人”中的一种。彝族中的“椎髻”之俗直至明清时代仍普遍风行。如天启《滇志》卷三十:“罗婺……男子结束高顶”景泰《云南图经志》卷四:楚雄府“有罗舞者……男子髻束高顶。”康熙《罗平州志》卷二:“鲁屋倮罗……男女两截衣,缠大头。”乾隆《易门县志》卷六:“罗婺……男子髻束高顶。”道光《大姚县志》卷七:“罗婺……束发高顶。”“罗婺”、“鲁屋”、“罗舞”指的都是彝族,即今天的“罗婺濮”支系。其他支系也有椎髻之俗,如道光《云南通志》引《清职贡图》:“扯苏……男女束发裹头。”“白罗罗……妇女椎髻”。同书引《元谋县志》:“个倮,乃属生彝,缠头跣足,结髻。”雍正《阿迷州志》卷十一:“母鸡蓬首椎髻。”道光《定远县志》卷二:“倮罗……男人缠头跣足。”康熙《广西府志》卷十一:“白倮罗……髻插骨簪……”前述夜郎、邛都习俗略与滇同,都有“椎髻”习惯,那么夜郎、邛都之民也当与彝族有关。

夜郎境内有“濮人”,史学界已无疑议,只是《华阳国志》将夜郎之“濮”记作“夷濮”,而《后汉书》却记作“夷僚”,就此史家有些争论。其实同一个民族被记作不同名称是常见的,“夷濮”、“夷僚”指的应当就是《华阳国志·南中志》建宁郡谈藁县中的“濮僚”。而“濮僚”应该是今天彝族“濮拉”、“泼拉塔”支系的先民。《元史·地理志》记曲靖路马龙州“昔焚刺居之”,普定路仁德府“昔焚刺蛮居之……后乌蛮之裔新丁夺而有之”。这里的“昔时”指的是元以前的历史时代。“焚刺”应当就是“濮僚”,因为“濮”与“焚”同,“刺”与“僚”音近。清时将“濮僚”、“焚刺”又记作“朴刺”,乾隆《开化府志》卷九中就记载有今曲靖、师宗、富源、罗平、文山各县,红河建水,昆明陆良、石林等地有“黑朴刺”、“白朴刺”、“花朴刺”、“朴刺”等。所以《华阳国志》中的“濮僚”、“夷濮”、《后汉书》中的“夷僚”就是《元史》中的“焚刺”,乾隆《开化府志》中的“朴刺”,今天分布于滇东、滇东南一带的彝族支系“濮拉”、“泼拉塔”。从地域上看,“焚刺”、“朴拉”、“濮拉”、“泼拉塔”等活动区域与夜郎境相连,有些地方如“普定路仁德府”本就是夜郎区域之一部分。

《华阳国志·南中志》中记载的夜郎“竹王”传说与永昌哀牢“九隆”传说相似,都是一女子在水中触“竹”或“木”而生“竹王”和“元隆”(九隆),说明两地民族有亲缘关系。竹崇拜习俗在今彝族中也普遍存在,20世纪40年代雷金流在滇桂边考察时就发现彝族中有类似竹王传说的故事, 而云南澄江一带的彝族崇拜竹,“每以一丛金竹或兰竹作为种神,向它祈福求子。” 90年代初,笔者到云南楚雄、思茅、大理、玉溪四州区交界的哀牢山上段考察时,发现当地彝族“罗罗濮”支系李、鲁、罗、普诸姓中有崇拜竹的习俗,他们以某一种竹(金竹、凤尾竹、箭竹或龙竹)作为祖先灵牌而四时祭祀。彝族竹崇拜与夜郎竹王传说当有一定关联。

《西南彝志》等彝族古籍中有“六祖”之“穆克克”部“据濮地而有之”、“彝变濮”、“濮变彝”等等记载,这里“濮”、“彝”相区别而称完全是为了方便翻译,“彝”并非自称,《西南彝志》中的“彝”仅只是形成今天彝族中的一个源,之所以能“彝变濮”、“濮变彝”,“六祖”之“穆克克”部又能长期在濮地活动、生息,说明“六祖”各部与“濮人”文化上有共同之处,源流上有密切关系,所以说彝族“也许与古代的夜郎有关。”

汉代之邛都乃今四川省西昌市为中心的地区,当时当地“耕田,有邑聚”的“魋结”之民也是“濮人”,也当与今彝族有关。

史籍中反映今四川一带的“濮人”活动情况时,“濮”、“焚”并用,如左思《蜀都赋》:“于东则左绵巴中,百濮所充。”《华阳国志》记载蜀郡临邛县(今邛崃等地)有“布濮水,从布濮来”,郪县(今中江、三台等地)有“濮出好枣”;以“焚”出现的如《吕氏春秋·恃君览》:“氐羌呼唐,离水之西,焚人野人。”《礼记·王制》“屏之远方,西方日焚。”《华阳国志·蜀志》记蜀国保子帝“攻青衣(今雅安),雄张僚焚,”《汉书·地理志》焚道县《注》说“应劭日,故焚侯国”(焚道,今宜宾一带)。《史记·平准书》说汉武帝通西南夷道“散币于邛焚以集之”,《司马相如传》说“南夷之君,西焚之长”,“且夫邛笮西焚之与中国并也,”《索隐》“西夷邛焚”。

以上所引,说明今四川包括“邛都”等地大部分地方都有“濮人”活动,确属为“百濮所充”,而“邛都”邑聚耕田的“魋结”之民当是“濮人”无疑。

今凉山彝族较为集中的昭觉、美姑等大凉山中心区,史籍中没有记载有无濮人活动,但其南有“邛焚”、“西焚”在西昌一带活动,其北雅安、邛崃一带有“僚焚”、“布濮”,其东南过金沙江有“故濮人邑”、“濮人冢”,其东宜宾为“焚道县”,有“故焚侯国”……“濮人”对大凉山有环四周分布之势,因此凉山中心区不可能没有濮人活动,宜宾一带的濮人因“汉民多,渐斥徙之”, 这部分“徙之”的濮民也有西进的可能。今凉山中心区发现的石板墓可能就是“濮人”坟,而凉山彝族中也有远古时当地有“濮苏”、“乌乌”活动的传说。凉山一带的彝族当是“六祖”中的“糯”、“恒”两部与当地“濮人”融合以后形成的。大概魏晋南北朝时将“濮”及“六祖”之裔合称为“叟”、“斯叟”、“徙叟”,唐时又析称为“白蛮”和“乌蛮”,“白蛮”就是“濮”之裔,“乌蛮”当为“六祖”之裔。民主改革前,凉山被称为“曲诺”(白彝)的部分可能就是由当地“濮”、“焚”、“白蛮”发展而来。由于“濮”、“焚”是“羌之别种”,“当为氐羌族群中的氐人”。 与源于“昆明诸种”的“六祖”之裔有渊源关系。故而凉山彝族“诺”(黑彝)、“曲诺”(白彝)中有“白彝和黑线彝本是兄弟”的古老传说。

《水经注·江水》引《地理风俗记》说“焚于夷中最仁,有仁道,故字从之”,《说文》:“焚,犍为蛮夷也,从人棘声。”“濮人”因为较早就能耕田、邑聚,后又不断地受汉文化的浸染,因此在西南夷中“最仁”、“有仁道”。今彝族中部方言区称受汉族习俗影响较大、特别是对已不会讲彝语的彝族为“西濮”,哀牢山上段沿礼社江分布的“罗罗濮”彝族对明清时从滇东东川(会泽)等地迁去的彝族就称为“西濮”,对从湖广等地迁去的汉族则称之为“湖广苏”。又大姚县据《滇志·地理志·大姚县》记载,大姚“唐置西濮州”。临近大姚的永仁、姚安等地有石板墓,“也当是氐人墓葬”, 氐人即濮人,姚安、永仁两地之间的大姚古时当也有濮人活动。而大姚、东川等地自古有铜、银等矿,汉人早已经营之,当地濮人受汉人风习所染,故而也有“仁道”,被其他彝族支系称为“西濮”,地名也叫“西濮州”,甚至巫师也叫“大西濮”。“西濮”与“西焚”同,今分布于滇东一带的“阿西濮”彝族支系极有可能与史籍中的“西焚”有关。

今云南、贵州等地的白彝即史籍中被称为“白罗罗”的可能就是由“濮”(焚)直接发展而来,因为历史上他们也有“夷中最仁”、“有仁道”的痕迹:景泰《云南图经志书》楚雄府定远“白罗罗之类……更慕诗书,多遣子弟入学,今亦有中科弟者。”乾隆《农部琐录》卷十二《种人传》:“白罗罗……江川、大理、姚安日撒马都……大抵寡弱易治之夷也。”道光《云南通志》引《清职贡图》:“洒摩……有农而仕者,尤彬彬也。”康熙《云州志》卷五《风土考·种人》:“撒马朵,稍有汉人之风,性情嗜善。”雍正《临安府志》卷七《风俗·附种人》:“白倮罗,近渐习王化,同于编民。”道光《寻甸州志》:“白罗罗……衣冠多效汉人。”乾隆《贵州通志》:“白罗罗,亦在大定之水西、安顺、永宁州皆有之。”

滇、夜郎、邛都等地“濮人”如上述,与现代彝族关系密切,今滇、黔、川等地彝族历史上与“滇、夜郎、邛都”等地的“濮人”有渊源关系。

贵州彝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