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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图书:《贵州彝学》 出版日期:2004-07-01

现在,彝族月琴在广大彝区已不是常见之物了。昔日那村村寨寨,乃至家家户户都热衷月琴的情景,渐渐被无情的历史给尘封起来。今天,我们能直接领受彝族月琴艺术的地方,主要是在有彝族风情参与的旅游点上,或在某些艺术团体有文化节目的表演中,在这些场合里,彝族月琴或作弹奏表演,或作舞蹈中的道具,向观众展示它在彝族文化中和在彝族历史上的价值。当然,在生活中,直到而今也还偶尔可见个别的或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的月琴爱好者,在继续弹奏着彝族祖先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乐器,用他们继承所得的,甚至还有所发展的技艺,维系着彝族月琴艺术的生命。那发人深省的琴音,让人油然产生怀古幽情,同时还似乎从中听到一种呼唤,它要我们这一代人都来重视这门艺术,非但不能让祖先留下的这一遗产消亡掉,而且还必须采取有效方法来振兴、弘扬和发展它,从而让它与时俱进,再创历史的辉煌。

贵州省彝学会近几年来曾组织彝族文化方面的专家学者阿铺·索卡、夷吉·木哈,彝族月琴老艺人张少康和中国民族器乐学会从事乐器研究的悟石副教授等,对各地彝族月琴情况进行调查研究。发现很多地方的彝族家庭都还保留着过去使用的老月琴,但有不少是闲置不用的。当主人从被遗忘的角落里把它拿出来时,已是尘垢满面,弦断品残。亦或有一两根旧弦尚可弹响,但所发之音却是那么悲凉、伤感,似乎想诉一诉这被冷落、被遗弃的苦衷。

当我们问起这些家庭为何有琴不用,束之高阁时,常会这样答复:过去弹得好的老人早作古了,后来的人对这玩艺不是太有兴趣……有的彝族青年,本来很喜欢音乐,但却放弃本民族的乐器(月琴)不用,而去热衷其他所谓时髦的乐器,这是为什么?他(她)们说:老月琴落后,抱在怀里不太体面。或者说:老月琴是过去老人们弹老调子用的,现在我们喜欢的音乐,用它来弹很不适合,一是声音太小,二是音不够用,三又不能转调……。另外,我们还碰上一些过去善弹彝族月琴的老同志,但后来却把那可贵的技艺荒疏了,问其原因,答日:现在听惯电视、广播的音乐了,弹老月琴时总觉得不像过去那么顺耳,后来才慢慢认识到,不顺耳的原因大概是老月琴上没有全音和半音之分。我们说,现在大城市里不是有一种“十二平均律”月琴卖吗?上面半音齐全,而且可转很多调,为何不试一试呢?答复是早就试过了,那上面全是半音品,密密麻麻的,我们不习惯,再说,从外表看,本身就没有彝族的特点……。

实际上,彝族月琴在近一段历史时期处于不景气状态,的确是一种必然。从大环境看,自改革开放后,由于各种舶来品的冲击,我国的民族乐器曾一度全面地陷入低谷。我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在好些年间一阵阵地掀起吉他热,电子琴热、小提琴热、钢琴热、卡拉OK热等等。使得我国经久不衰的二胡、琵琶、扬琴、古筝、竹笛等传统乐器竟处处遭受冷遇,全国大大小小的民族乐器厂纷纷倒闭,商店里积存的民族乐器曾经廉价到大大低于生产成本的地步也难以售出,许多从事民族乐器生产和从事民族器乐教学、演奏的专业人员被迫改行。在那些年月里,不少维护祖国民族艺术尊严的仁人志士及一些海外华人,曾为振兴民族乐器和民族器乐艺术作不懈的努力,他们或从宣传上,或从艺术研究方面不断下功夫,但大量的工作是如何通过改良来增加民族乐器的科技含量,如何让民族风格和时代气息在同一乐器上和演奏风格上得以高度统一和加强,如何通过改良,让乐器的演奏功能和声学品质去适应高难度演奏技巧的需要和时代精神的需要,从而在演奏艺术上突破传统的束缚,从深度和广度着眼,去迎接世界先进器乐艺术的挑战;如何让民族器乐演奏艺术贴近现代人们的生活理念,在青年高喊追踪时尚、拥抱时尚的今天,让它不背离时尚,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还希望通过它引导时尚、创造时尚。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近几年来,情况大大好转了。自从我国连续几次派民族乐团到有民办音乐殿堂之称的维也纳金大厅去演出,取得震撼世界的辉煌成就之后,一些国家和地区便掀起了中国乐器热潮。这一来,在国内就大大加快了民族器乐复兴的进程。去年,号称二胡之乡的江苏,成功地举办了千人二胡音乐会,今年,中国青少年民族乐器独奏大赛轰动了全国。各大城市的各种民族乐器演奏会、比赛会,更是此起彼伏,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民族乐团,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兴建起来。

我们的彝族月琴,在整个民族器乐艺术陷入低谷的大气候里,它自然也会冷落的,但现在,较多的民族乐器已从低谷中走出来了,它为何还那么不景气呢?这其中大致有以下原因:

(1)在老式月琴上,音品属“七等律”,在一个八度之内,各音之间都是均等的距离,没有全音和半音之分。这种律制的音阶,过去在汉族民间月琴上也同样存在,传统的“潮州音乐”、“广东音乐”中也有,明显地表现在旧式扬琴、木琴的定音和秦琴、梅花琴等弹拨乐器的品格上。“七等律”亦称“七平均律”,据音律学专家考证,它在17、18世纪曾流行于泰国、缅甸等东南亚国家,影响到我国沿海一带和西南地区。

我国过去在音乐律制上十分混乱,建国后,逐步以世界通行的“十二平均律”为主,在艺术院校和专、业余艺术团体,都用严格按照“十二平均律”制造的钢琴、风琴等乐器进行练耳,训练音准概念。但直到现在,在某些民族音乐中仍保留或兼用着“纯律”、“五度相生律”,和带“中立音”的“民族律”等。后三种律制与“十二平均律”之间固然会产生矛盾,但由于相互间具有某种兼容性、变通性和互补性,以致在很多情况下,它们能共存共荣。如京剧唱腔和京胡等乐器的演奏,是以“纯律”为主,但改革中运用了严格遵守“十二平均律”的钢琴等乐器和交响乐形式,组成了《钢琴伴唱红灯记》、《交响音乐沙家滨》等,便是例证。在老式月琴上的“七等律”,和以上律制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在一个八度内,它的123和567之间(全音)的距离明显地偏窄,34和71之间(半音)的距离严重地偏宽。人们对音阶中产生的全音和半音的概念,如果一旦被“七平均”的概念所取代,就会与平时欣赏正常音乐效果所养成的习惯格格不人。所以在今天,但凡有一定音乐素养的人,听老月琴演奏时就会感到音不准。

(2)老式月琴音量小,音域窄,这也是导致它在今天受冷遇的原因。过去,彝族人民在封闭的社会里,在统治阶级的压迫下生活,情感常常是压抑的,环境往往是单调冷清的。那种情景下,琴声勿须太大,在柔弱的乐音里,也会得到某种满足;所弹曲调呢?一般都比较简单,只要有十一、二度音域,用一二把位弹奏即可,旨在于简朴典雅中寻求心灵的慰藉。而今天,时代不同了,人民生活节奏加快,客观环境和内心世界都丰富多彩,热烈奔放,需要响亮的音乐效果和高低音距离拉得更大些的乐曲,才能与时代精神吻合,与人们的审美吻合。如果还想在创作的歌、乐曲上更好地表现现代人们在典型意义中激荡的心声,那就要进一步要求月琴演奏技法的发展、提高,向具有更高难度的技艺攀登,同时要求乐器本身具有相应的功能和品质,可不是用老式月琴弹奏所能奏效的了。

(3)老式月琴一般都不上漆,或只漆琴头至颈和边梆部分,由于本身音量就小,如果面板和背板上了漆,发音更成问题。这样,使用时间长了,将难以保洁,汗渍和尘污会慢慢渗透木板,无法清除。加之有的月琴本来工艺欠佳,人们对它的感情自然也会疏淡。

贵州彝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