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愧疚的笑容- 贵州数字出版云村寨平台

父亲向我索要手机已是三年前的事了。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在偏僻的农村老家劳作。我在外工作，我曾几次让父亲来城里住，他老是不愿意，也许是因为他跟那片黄土地太有感情了吧。因为工作忙和老家那地方交通极为不便的原故，我也很少回农村老家。2003年6月，父亲因为非常挂牵我及他的孙女，背了些老家的土特产，风尘仆仆地从60多里外的老家来城里和我们一家三口生活了一个星期。在那个星期里，家里当然其乐融融。父亲特别喜爱我的女儿，每天没事总要翻翻女儿的作业本夸上一会儿。父亲在这一星期里，我观察他除了对我女儿关心外，他还特别关心的一个东西就是我刚从移动通讯商店买来不久的波导手机。每当在家里我从腰里掏出与朋友通话时，父亲就站在一旁，眼里充满对这个小玩意的好奇。他听说这个小玩意叫“手机”后。他自言自语：“手机，手机，手里的机器！神了！神了！没有电线，怎么能通话？……”我给父亲解释，他也听不懂，就会说神了，神了！

我看出父亲的心思，在父亲将要返回农村老家的前一天晚上，我用手机拨了省城大叔的电话，想让父亲与大叔说上几句，让他亲自操作一下他眼中的“西洋镜”。

电话拨通后我递给父亲，接过手机后的父亲高兴得像小孩似的。他立即将手机紧贴耳朵，脸上露出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那么灿烂，那么陶醉，那么甜蜜。把整个上脸的皱纹弄得像要紧急集合一样。“哟，里面讲话好大声。”“喂，他大叔，我是用手机打电话给你的。”“手机好神啦，打电话不用电线，还没巴掌大呢！”“喂，他大叔，你哪个时候来家呀！明年清明来不来家挂纸？”……

父亲与在省城工作的大叔通话约莫有20分钟后就挂了。接着，父亲爱不释手地端详着，一个劲地直夸：“这么一小个机器，几千里外都能讲话，真是个好东西！还能揣在身上随身带着，这一代人真是灵啊！……”

突然，父亲对我说：“你买一个给我吧！那样我在老家那边想你们时就和你们打电话，有点事什么的就用不着跑这么大老远的路，省得又花钱，又受累……”

其实，在看到父亲与大叔通话时那从未有过的笑容，我就有买个手机给父亲的想法了。当时我心里想：一个70多岁的老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能让他高兴，那应该是为儿的一点孝心，何况家里有个大小事也方便。但一细想，老家地处偏僻，离城镇那么远，没有中国移动基站，哪来的信号，买了也是白搭。

我把情况给父亲说后，父亲无奈地说了声“唉！可惜，可惜！”看到父亲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我立即说：“听说中国移动公司逐渐要在各个村建基站，只要以后我们那里安上基站，我一定买一个给你！”父亲听了我的承诺，脸上充满了期望。

事隔一年，2004年底，中国移动公司在我老家一座名叫“星宿坡”的高高的山顶上建起了基站。基站建成不久，村里玩手机的人就多起来了。外出打工回来的姑娘小伙子们一个赶一个地把崭新的手机带回来，这可馋坏了全村人的眼。

老家建好基站后，父亲心里一直着急着，但他没有再次向我提买手机的事，因为当时正好赶上我在县城买房，差好多的贷款。我和妻子商量，2005年无论怎么艰苦也得兑现承诺……

就在我一家三口一边偿还贷款一边省钱准备兑现给父亲的承诺的时候。2005年5月的一天，突然传来父亲去世的噩耗……

父亲的去世，不仅让我伤悲，更是让我愧疚。多少个夜晚，我眼前时常浮现父亲用我手机通话时的笑容。这个笑容让我追悔和愧疚一辈子，想起父亲，我常自语：父亲，你去了一个永远是盲区的世界，让你的儿子无法兑现承诺，如果真有来世，我仍然选择做你的儿子，我要兑现我上辈子给你老人家许下的诺言——给你买一个很好的手机……

天下长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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