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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自然（散文类） [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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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想随笔（言论随笔类） [收起]
我叫欢欢
胡炜
一
正如聪明的您所想到的那样，我是一条哈巴狗，欢欢是我的名字。当然了，我也曾叫过乐乐，逗逗，聪聪什么的。之所以现在叫欢欢，是因为那一天，我如今的女主人将我抱在怀里时，问她漂亮的女儿，“你说这小东西开个哪样名字？”她女儿（也就是我如今的小主人）高兴地抚摸着我的头，说：“看它活蹦乱跳怪欢的，干脆叫它欢欢好啦。”于是我就叫欢欢了。
其实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讨得主人的欢心，这才是关键所在。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世间万物本来就有着各自不同的分工，正如毛毛虫和老鼠天性让人讨厌一样，我们生来就是让人们开心的。我想，人们叫我们“宠物”，无非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一听小主人叫我欢欢，我就赶紧朝她又是眨眼又是摇晃尾巴，显出一副快乐的神情。女主人和小主人开心得要不得，当男主人开着辆红色桑塔纳来载着我们离开“宠物市场”回家去的途中，母女俩不停地争着来抱我。我也乐得卖乖，谁抱我我就紧紧地贴着谁，一副小狗依人的样子。
男主人挺深沉。一路上都板着脸。看那架式，像是有谁得罪了他似的。小主人问他，“爸，你说这小狗漂不漂亮？我给他取名叫欢欢，你说好不好？”男主人仍然板着脸，嗡声嗡气地说了一句“我从来讨厌狗啊猫啊之类的东西，只要你们娘儿俩喜欢就行。”男主人说这话的时候，其实眼睛正盯着车外一个娇艳的女孩子看，我从反光镜里看到了他眼里的那份饥渴。我知道，就凭今天男主人对我的这份态度，就注定了我与他的对立立场。后来，这种对立发展到了水火不能相容的程度。当然，这是后话了。
二
人们喜欢说一句话——狗不嫌家贫。不知道我的其他同胞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优秀品质，反正我自己对环境差的人家是不感兴趣的。好在像我这样娇贵的身份一般人家也养不起，所以也用不着担心。但就算像我这样见多识广的狗，当被小主人抱着跨进家门时，还是感到眼前一亮，哇，好漂亮豪华的人家！高级的防滑地砖打过蜡，油光可鉴。高级的墙布将四壁装点得雍容华贵。高档的进口电器加上高档的进口家具把客厅弄得像宫殿一般。
我迫不及待地挣脱了小主人的怀抱，一纵身跳下地，然后这间屋闻闻，那间屋嗅嗅，这是我们的习惯，来到新的环境，就得认认门。小主人开心地跟着我，当我钻进她的小房间时，她捉住我，高高地举起来，充满快乐地说：“来，欢欢，你看看，这就是你的新家，你喜欢吗？”我十分喜欢这新的“家”，更喜欢小主人，但我无法与小主人交流，只好“汪汪”地叫了两声，以示回答。这时，女主人也跟了过来，开心地看着女儿和我，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女儿充满了关爱。“小玲，看来欢欢挺惯家的，以后，你一个人在家也不会孤单了，我真高兴。”小玲抱着我，开心得咯咯地笑。
这时，从厨房里走出一个脸黑身瘦的姑娘，十七八岁上下，虽然没有城市女孩的光鲜艳丽，但收拾得挺精神，清清爽爽的，别有一种城市女孩所没有的韵致。她的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拿一块湿帕子在揩手上的污渍。凭我的经验，她肯定是这家人的保姆了。她看见我，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口中赞道，“哟，这小狗好乖唷。”然后，她对女主人说，“菜炒好了，开饭了好吗？”女主人点点头，然后交待了一句：“你先给欢欢炒碗饭，多放些新鲜瘦肉。”见保姆转身进厨房了，她又补了一句“喔，小菊，你记到，明天跟送牛奶的打声招呼，叫他以后多送一份奶来，喂欢欢。”
吃完饭，小菊就负责收拾碗筷，小玲回自己的房间做功课去了。男主人和女主人则舒服地半座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偎在女主人的脚下，陪着她。
“喂，你别打瞌睡，我跟你讲，我美容院的一些药品和化妆品用完了，过两天要去广州一趟，你对小玲可要多关心一点，上初中的人了，不但要注意她的学习，还要注意一下别的东西，现在娃儿开化早，大意不得。”女主人用肘拐了一下男主人，说道。
男主人显然不耐烦，撑起身子来，“哎呀，你要去就放心去好了，咋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烦不烦？”女主人一听，火气也上来了，“烦？你烦哪个？没有老娘在外面拚死拚活地挣钱，你日子过得有这样光鲜？你当个屁眼大点官，除了有点小小的威风可耍，一个月那点钱才只够你抽烟吃饭，你拿哪样在外面玩派头？烦，我还没烦你呢，你只要看见抻
“好好好，我怕你，我怕你总行了吧？”男主人见不是路，赶紧离开沙发，搬出一张椅子独自坐到一边，操起张报纸像模像样地看起来。
“叮当——”就在这时候，主人家的门铃响了起来。
三
男主人去开了门。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颤巍巍地挤进门来，仿佛怕主人不让进门似的。老头手里拎着两瓶酒和一袋水果，见了主人，皱纹满布的脸上露出了巴结的笑。男主人一见这老者，脸一下子阴了下来，也不招呼人家坐，反倒气冲冲地自己坐下了。女主人则一脸的厌恶，好像怕人家弄脏了高级沙发，用脚挪了张专门用来洗脚的小塑料凳子示意让那老头坐。老头好像已经习惯这种冷漠的态度，自个儿将礼品放在茶几上，坐下，然后小心地问：“我儿子调动的事，您看今年内有希望不？”男主人轻蔑地撇撇嘴，回了句：“我跟你说过几遍了，有希望再通知你，你咋就不知好歹，又来鬼扯？”老头长叹一声，“我这把老骨头，全等着儿子回来照料，心里急呀。”“急？比你急的人多的是，我跟你讲，你安安心心回去，有消息再跟你讲。”男主人下了逐客令。
老头还想说点什么，但一看主人这副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站起来，告辞道：“家里穷，实在买不起好东西，我儿子的事麻烦领导您一定上心，我感激不尽。”
老头又颤巍巍地走了。男主人过去关了门，从茶几上拎起东西看看，不屑地自语道：“哼，如今调动，那些一出手就是两三千的人都还得排队，凭这点破玩意也想把儿子调进城里来？”说归说，但主人还是将东西小心地收进了厨房。
“哼，哼哼，”女主人莫名其妙地冷笑起来，不知是笑谁。男主人回到客厅，见了妻子的这种神情，忽然有了火气，冲过来踢了我一脚，骂道：“妈的，这死狗挡脚拌手的，烦死人！”
我负痛一溜小跑进了厨房，躲在一个暗角处，耷拉着脑袋开始睡觉。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我得好好理理自己的思绪。我听见女主人跟男主人在客厅里又吵起来了，像是为我。
四
小玲一个人呆在显得冷冷清清的房间里。她刚做完作业，就在书桌旁望着窗外发呆。我知趣地伏在她的脚下，尽量不弄出声响来。
女主人已经去广州两天了，可能还需要三两天才能回来。男主人不像女主人在家时那么按时回家了。中午，小玲拨通他的手机，他说工作上有应酬，要陪客人喝酒，回不来。傍晚，他又打来电话，叫小玲自己吃饭，别等他了，他要陪上级来的领导去玩。
吃饭的时候，虽然小菊做了不少好菜，但小玲没吃完一碗饭，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我在客厅陪着小菊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放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小菊看了一会儿，就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深情地凝视起来，眼睛变得水汪汪的，十分动人。过了一会儿，外面刮风了，将窗帘吹拂得摇摆不定。小菊把照片放在沙发上，过去关窗子，关上了，就伏在窗台上，忘情地看着远方。我跃上沙发，小菊搁着的相片上，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脸上露出一种憨厚的笑容。我再一看小菊伏在窗台处深情遥望远方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自己的胸中倏地泛起一丝温情。我不忍打搅沉浸在思念中的小菊，于是纵身一跃，下了沙发，跑进了小主人小玲的房间。
没想到竟像会传染似的，小玲也在对窗发呆。但我明白，小玲是在想妈妈。也别说，现在这些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也怪可怜的。爸妈不在家，就得一个人孤单地面对世界。做完作业以后，既不能出去自由自在地玩，家里又没个伴，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唉……”就在我思考着的时候，小玲发出一声与她年龄颇不相称的叹息。她已从遥想中回过神来。麻利地将书本收回书包，小玲弯下腰来把我抱起，一边用劲摇晃着我，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妈妈忙生意，爸爸不回家，只有欢欢陪我做伴啦。”我想逗小主人开心，就拼命挣脱她的手，跳下地，打了个滚，然后对着客厅就跑。小玲在后面一边开心地笑，一边追了出来……
小玲与我疯够了，又抱着我看了一会儿电视。夜很深了，还不见爸爸回来，小玲打着呵欠交待小菊关好窗户，就回房间睡觉去了。小菊等了一会，仍不见男主人回来，也困得受不了，就熄了客厅的灯，进了自己的工人房，不一会儿，发出了轻快的鼾声。
家里顿时显得静悄悄的。我却没有一点睡意，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趴在黑暗的客厅沙发角，把头枕在前脚上，眼睛似闭非闭，耳朵警惕地竖立着。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反正窗外的喧闹声已经完全静止，刚才那个在不远处扯着破锣嗓子唱卡拉OK的男子似乎也已经睡去。夜已深深。但就在这时，我听到有钥匙插动门锁的声音。我紧张地用前脚撑起身子，两眼盯着大门。有一个人进来了，接着熟悉地打开了客厅的灯。原来是男主人。我本想上去摇着尾巴迎接，但一想到他凶巴巴踢我的样子，我又放弃了这打算，重新趴在地上。
男主人显然喝了不少酒，脸泛红光，走起路来有点摇晃。他先在饮水机那里接了杯矿泉水，一口喝光，然后抹抹嘴，走到小玲的房门口，推门看小玲熟睡着，他放心地掩上门，然后来到小菊的房门口。他掏出串钥匙，从中选出一把，脸上诡秘地笑着，捅开了小菊的房门。天气很热，睡着的小菊只穿着短短的内衣裤，又没盖被子，健美的大腿全露在了灯光之下，泛着迷人的光泽。
我以为主人会自觉关上门。谁知道他却一闪身进了小菊的房间，然后把门关死了。我几纵步跳到门前。我听到主人发出像猪似的哼哼声，然后是挣扎拉扯的声音。
“求你放开我，求你啦，”是小菊的声音，几乎是哭着说的。
“小菊，我爱你，真的，只要你依我，我会帮你在城里找工作，不用回乡下去了，呵？”主人喘着粗气说着引诱的话。
“不，我不需要这些，请你放开我，再这样，我要大声喊啦！唔……”小菊的嘴巴好像被手捂住了，说不出话来，但挣扎得更凶，把床弄得直响。
一种突然而至的想法，让我用前脚猛刨木门，然后我故意大声地“汪汪”叫。主人显然被吓住了，屋里的抓扯停了下来。门开了，主人慌乱地冲了出来。我怕挨打，赶紧跑到小玲的房间。小玲这时也被吵醒了，揉着惺忪睡眼出来，问，“闹哄哄的，搞哪样名堂？”主人装出没事的样子，说：“没事，我回来晚了，欢欢瞎叫唤。”
小玲回去睡了。主人也极不情愿地回屋睡了。我这才敢钻出来，贴近小菊的门口，我听见小菊在小声地啜泣……
五
第二天清晨，小菊不辞而别。
主人醒来不见小菊，眼里露出了莫名的慌乱。小玲起床后，在书桌上发现了小菊用歪歪扭扭的字体留下的一张纸条。小玲赶紧交给爸爸。主人拿着纸条念：“小玲，我乡下老家有急事，先回去了，你妈回来你跟她讲一声，我没拿你们家的一样东西。”
主人舒了一口长气，将纸条交还小玲，要小玲亲手交给她母亲。小玲接过，说：“爸，小菊姐姐走了，没人做饭，给我点钱，我帮欢欢买点吃的再去上学，另外，中午，我在学校吃盒饭，不回来了。”主人掏出一叠钱，抽了几张给女儿，道：“也好，我也不用回家吃饭了。”
小玲上学去后，我怕讨打，悄悄躲到主人的床下。直到主人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不得不去上班了，我才钻出来。
六
女主人终于从广州回来了。
一听说小菊突然不辞而别，她的如利剑般的目光马上射向了自己的丈夫。直到小玲拿出条子，她才释然了一些。但既便如此，晚上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问丈夫是不是对小菊做了什么坏事。男主人此时的神情有点像我们挨骂挨打的时候。赶紧赌神发咒，说自己大小也是单位领导，咋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女人的最大弱点就在于既容易怀疑也容易相信。经过丈夫一番花言巧语，女主人不再追究。日子又平静地过着。只是经过这一番事情后，我一点都瞧不起自己的男主人了。
好在有女主人和小玲宠着我。这之后，我陪着她们过了一段十分轻松快活的日子。女主人每天都带着我去美容院上班。在那些每天来把已经相当白嫩的脸交给主人和主人的手下侍弄的女人中，我成了当然的明星。大家都喜欢抱我，抚摸我，还夸我，“真是一条惹人怜爱的小东西。”
女主人每天带着我招摇过市，脸上显示着成功女人才有的傲慢与矜持。说实话，我也挺喜欢逛街，因为这座南方城市的阳光和清风让我十分舒服和享受。但有时候，女主人的一些做法也常将我置于尴尬的境地。有一次，男主人没开车来接我们。女主人就带我坐一辆中型客车回家。上车后，主人占据了两个位置，让我享受同人一样的待遇，独自坐着一个位子。我觉得挺不自在，就不停地扭动身子并不停地叫唤。女主人拍拍我，说“乖乖地坐着，别乱动。”
人们陆续上车，位置已全部坐满。上来一位头发已花白的老大爷，就站在我前面。乘客中有人嚷：“把狗拿开让老人家坐嘛。”他的话引得全车人都回头来看。女主人火了，理直气壮地说：“闹哪样？这座位我开了钱的，动物还有个保护法呢，咋不能坐位子？”女主人的话引来一片嘘声。但她对这些不屑一顾，掏出一只小巧玲珑漂亮无比的手机打起电话来。看到主人这副样子，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办法。这时，一位有座的漂亮小姐站起来让老大爷坐下了。到站下车时，全车人都盯着我和女主人起哄。女主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唉，真是难堪。
相对而言，我更喜欢跟小玲在一起。周末，小玲带我去公园爬山和玩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让我说不出的快乐。尤其听到小玲天真活泼的欢笑，更是让我开心。小玲对我的关爱是发自内心的，一次，我身体不适，吃不下东西，小玲急得要命，赶紧把我送去“宠物医院”治疗。在医生给我打针时，小玲竟流下了眼泪，那一刻，我非常感动，也差一点儿哭起来……
七
日子在快乐中匆匆地过着。我所在的这个家显示出少有的宁静与温馨。但不知为何，我的心情开始变得烦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尤其是看到男主人那凶狠中夹着邪气的目光时更加强了我的这种预感。
一天晚上，女主人带着女儿出去串门。男主人约了几个人来家里打麻将。他们一边熟练地玩牌，一边谈论着女人的话题。一个说现在沿海城市太复杂了，一次他去出差，晚上上街，竟然有成群的年轻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路边拉客。那边的人叫这些女子叫“鸡”。也别说，这些“鸡”还蛮漂亮哩。说这话的人颇有点回味不尽的样子。“你去逮过只把鸡不得？”另一个饶有兴趣地问。“开玩笑，我这样坐怀不乱的人，岂会做那种事情？”刚才那人一本正经地说。其他人都笑起来。
你们真是少见多怪，现在要捉鸡哪里没有？还用得着跑沿海城市，真是乡巴佬见识！笑过了，另一人颇有点不屑地接口说，不信我带你们出去转一趟，哪样夜总会，卡拉OK，按摩房，洗头洗脚屋全都有。
哟，你说得这么内行，莫非去亲自试过？其他人好奇地问。哪可能嘛，就算不怕老婆也怕染上“爱死病”呢！说这话的人挺风趣。
男主人的眼里开始放光，他听完这些话，鼻梁上沁出了几粒汗珠。有人问他去那些场所“疯”过没有？他不屑地笑笑，说，哪个去玩那些危险东西？要玩，就玩既安全又刺激的！哪样既安全又刺激？其他人追问。“天机不可泄露，只可意会，不能言传。”主人一边得意地说，一边眼里像是在喷火。
一看主人这样子，我的心不禁“格登”一下。我知道，我预感的不祥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八
人世间的事情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无巧不成书。就在我感觉要有事发生的第三天，女主人的母亲病了。她母亲居住在离这座城市一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上。开始，说好了男主人开车一家人过去（当然也包括我）。但刚要出发，男主人接到电话，有一个很重要的上级领导要来检查工作。作为单位一把手，男主人在这种节骨眼上自然不敢离开了。商量的结果，是女主人带着小玲坐客车走。男主人这边应酬完了，再开车过去接她们母女俩。也可顺便尽到当女婿的一份孝心。
女主人带着小玲匆匆忙忙地走了。不知是怕坐客车带着我不方便还是嫌带我去看病中的母亲不谐调，反正女主人这次不论小玲怎样要求都不同意带我一起去，弄得小玲和我都挺伤心。小玲走的时候，专门到楼下的商店给我买了火腿肠，切好放在碗里。临出门时，还抱着我，要我在家乖乖地，她过两天就回来了。一时间弄得我鼻子酸酸的好难受。
男主人接待上级领导只花了大半天时间，他在下午就回家来了。人们有句话，叫什么“猫猫不在家，就是耗子的天下。”这下，我终于理解这话的含义了。男主人回来以后，就唱着轻快的歌儿刮胡子，换衣服，然后往身上洒香水。把自己收拾得像个热恋中的情哥哥。
这之后，主人开始打电话。“喂，你是莎丽吗？哎哟，你在哪里呀？可想死我啦！什么？我假情假意？我，我……实在是身不由已呀，真的，想死我啦！你算算，从上次我俩在公园分手之后，有多长时间了，你也想我？喔，太让我高兴了，真的。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说你在哪里吧，我马上开车来接你，去哪里？哪里都不去，上我家来。哪样？我没疯，你不是说早就想上我家来看看的嘛。这次可真是天赐良机，我那头恶老虎有事出去了，暂时回不来。好了，就这样，你等我来接你。哪样？在哪点吃饭？你可真是只小馋猫！我早安排好了，让那家有名的餐馆送外卖，就在家里吃，你不是说跟我这么久还没感受过一丝家庭气氛的温暖吗？这次就满足你的心愿。好，就这样，我马上来……主人放下电话的时候，像那话筒有糖似的，捧着咂了好几口才放下。
天擦黑的时候，主人携着个年轻漂亮现代感十足的女子回来了。看上去，这妖艳女子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比主人小了一大截。一进门，这女子真象是家里的女主人似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嘴里发着啧啧的赞叹，脸上写满了羡慕。
餐馆送来了饭菜，还有一瓶红色的酒。主人和这女子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含情脉脉地对视着，浅吟低斟，好不开心。我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最好别有动静，所以从他们进门那一刻起，我就躲在沙发角落里，瞪着双大眼睛默默地看着。
两杯酒下肚，那女子脸上泛起红晕，更显得风骚迷人。而我家主人一边往她碗里挟菜，一边献媚：“莎丽，你的事情我早安排好了，过一段时间，我会找故故召回老陈，让你去接他的位子。你别看那只是个股级的小办事处，阴倒起油水足得要命。”
“哎呀，你还会亏待我吗？我听你的就是了。”莎丽用热脸靠着主人，撒起娇来。“只是，我弟弟的事情不知……”
“哦，这个也不用你担心，我已跟一家公司的老板打招呼了，过两天你直管带他去上班就行啦。”主人一副大包大揽的神情。
那叫莎丽的女子越发嗔劲十足，竟然在我的眼皮下搂住我们家主人就啃了起来……
后面的事情我不想说得太仔细。反正主人陪着莎丽收拾好碗筷后，看了盘VCD碟片（那内容也不太好说），然后俩人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相拥着进了主人的卧室。
但我必须说明的是，目睹了主人和莎丽的这一幕后，我的肺都气炸了！什么东西，简直连猪和我们都不如。想到女主人尤其想到小玲，我更气不打一处来。我决心要让男主人受到惩罚。
思来想去，我有了主意。趁主人和莎丽在卧室里大呼小叫的时候，我跳上沙发，翻开了莎丽搁在上面的随身小包，从里面拖出一张小纸片（我听女主人说过这叫名片）和一管口红，把它们藏到了难以发现的冰箱底下。
第二天清晨，当莎丽因找不到口红而直怨“见鬼了”的时候，我却若无其事地顺着墙根踱着悠闲的步子。
九
男主人送走莎丽后，就驾车去接女主人和小玲了。
他们是在当天晚上回来的。看到大家风尘仆仆的样子，我不忍心马上有什么举动。当夜无话。一切似乎很平静。
第二天中午，当先回来做饭的女主人跨进厨房时，意外地发现了地上的名片与口红。她捡起来仔细地看着，先是一脸的诧异，但慢慢地，无比的愤怒代替了诧异。
女主人强忍着怒火，做好饭，一家人吃完，小玲去午睡了，她才在客厅里铁青着脸问丈夫，她不在家的时候谁来过，他都做了些什么？面对妻子突兀的质问，男主人满面惊慌，但旋即装出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说，“没人来过呀？我接待完领导就去接你和小玲了嘛。你咋会问这种兀突突的问题？”
我看到女主人气得浑身颤抖，嘴唇都咬破了。她猛地将那张名片扔在丈夫面前。男主人一看，脸色就变了，呆呆地望着妻子。“这，这只是……”他还想找借口。“叭”地一声，女主人将那管口红砸在地上，由于用力过猛，口红断成两半。“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看看这是哪样？我什么时候用过这种紫色口红？”
男主人一见口红，心理防线顷刻间被彻底摧毁了。他全身如筛糠一般抖动起来。
“叭，叭！”泼辣的女主人左右开弓，给了丈夫两耳光。“你老实跟我讲，你跟这小婊子扯上好久啦？你只要有半点不老实，今天我跟你拼了这条命！”女主人这时真的成了头恶老虎。
说实话，我深深理解女主人的心情。我认为女主人完全有愤怒的理由。别看女主人开着美容院，人也打扮得挺洋气，但对这个家，对自己不诚实的丈夫却有着十分的忠诚和无比的责任心。一次，女主人牵着我在街上散步，遇到了她的一位老同学。那是个既英俊又潇洒的男子汉。那男子邀请女主人喝咖啡，然后说一些以前非常倾慕之类的话。分手时，那人给了自己所住酒店的电话给女主人，说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希望女主人去见一面。女主人开始有些犹豫，但回家之后，看到丈夫和女儿，她就把那记着电话的条子在煤气灶上点燃了……
男主人见妻子这样子，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只好哭丧着脸，坦白了他与莎丽已经维持了一年多的不正常关系。但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莎丽勾引，因为莎丽想从他身上捞好处。这话我半点不相信。不过，看到平时对我凶神恶煞的男主人成了这副狼狈样，我还是无比开心。
万万没想到，正当我沉浸在报复所带来的快乐中时，却突然发生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小玲竟醒来了，刚才她爸爸所说的那些肮脏事情全让她听到了。她猛地冲到男主人面前，像不认识自己的父亲，大声叫喊：“不，不！”然后像疯了似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一下子拉开门冲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和男女主人都愣住了。等女主人和我醒过神来，刚要出门去追赶，外面传来一声长长的尖利的汽车刹车声。女主人和我狂奔而去，冲到街上时，只见一辆的士斜斜地停在路上，四周围满了人。小玲软软地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女主人惊叫一声，扑了过去。围观的人群中站出几个人，一个扶起女主人，另外几个七手八脚地将小玲抱起。大家拦停了一辆黑色轿车，把小玲抱上去，然后风驰电掣般向医院开去。
我没想到对男主人的报复会伤害到无辜的小玲。一时间，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心里有说不出的痛。我想跟着汽车跑，但车子一转眼就没了影子。我想回去，但又怕面对那已让我肝肠寸断的一切。
最后，我伤心落寞地迈动步子，走进了人潮如涌的街市……
十
我在公园的草地上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
清晨，公园小径里已经满是早锻炼的人。
我正无精打采地走着，一位在练健身操的白发老头放在地上的收音机播送的一条早间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昨天中午，我市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位横穿马路的女学生被一辆的士车撞成重伤。幸亏现场围观者及时将伤者送往医院，经及时抢救，已经脱离危险……”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压在我胸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感觉迈出的步伐比刚才轻松了许多。
我继续漫无目标地朝前走着。也许，我会遇上好心人把我收留，由此衍生出一些别的故事。也许我会从此流浪在城市街头，经历无数生活的磨难。又也许……唉，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事情。
走着瞧吧。
……
（原载2000年4期《花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