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白云山
因工作所需,几位朋友相约,我们在夏季住进了帝王佛教文化圣地——长顺县白云山。
晚上九点,僧人们已归室静息,我等几人仍坐在斋堂里闲聊。窗外,有阵阵的夜风从窗口送入,我们凭着它,被动地感受着窗外的夜。
也许是白天游“龙耳朵”(白云山重要景点)太累了,大家传染着哈欠连连,一种巨大的力量捂住了浑身,使人无法抗拒,就像猛然踩在一潭深水上的那一刻,你没法不往下沉落。大家异口同声:睡觉。
从斋堂出来,穿过大四合院向知客堂走去的时候,因气温的反差,我的睡意被掠去了一些,进而去了大半。
我坐在床沿上,睡意已敌不过白云山夜的诱惑,在友人们纷纷睡去之后,我拉上门,走出大院,来到一位老和尚的墓前,坐在一块石头上。
明朝人程世采在春天游过白云山,他说:“夜来明月上,雨过百花鲜。”今夜没有明月,下弦月早已西去,七层的黑,看不见足下远近俯伏而来的群山,眼前仿佛就是一片墨色的海;天空缀着点点星星,显得空旷而深邃。这是盛夏的星夜,我领略不到程世采在春日明月下白云山所欣赏到的景致。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用心听、用心悟、用心觉,不也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境界么?
白云山的夏夜实在不是夏夜,甚至可以说白云山根本没有酷热的夏夜。我在凉爽的夜气中闭上眼,撇开白天满目的只有盛夏才有的繁草茂树,整个儿便置身于一个使人频做美梦的春夜了。
接下来的想象是:冬日的白云山,在弥漫的氤氲的呵护下,决不会瘦下来的,春夜依旧;建文帝在此长达三十多个春秋,他在依依思京的同时,也该做过许多美梦吧!刚想到这,听见远处的丛林里突然响起鸟翅的扑打声,大约是哪只鸟睡得太深,以致失去重心,形成那种抓不稳树枝欲掉未掉的情形。这一扑打,引出了同类的几声关照。又偶听得远处的夜色里,是哪棵树上有咚咚咚的啄木声隐隐约约传来,像白云寺古刹大殿里传出的木鱼声。顿感有些清冷,于是,裹紧衣服往回走。睡下。
一觉醒来,被子是盖在身上的。若在家里,在这盛夏季节,别说盖被子,就是一丝不挂也难入睡。天已快亮了,有微微的晨曦从天窗挤进来,举目同室,他们正在被子里做梦。
昨晚我也是做了梦的,而且是美梦。昨天游龙耳朵时的印象太深了,事实上这个美梦就是它的翻版——搞艺术照的黔南州老年摄影家协会会员老冯公一脸遗憾,镜头早就对准了龙耳朵全景,却迟迟按不下机关,说山绿水绿中缺少一点红,景象活不起来。我懂他的意思,就脱下外衣,现出身着的红背心。老冯公极为兴奋,连说太好了太好了。我站在葱茏苍翠的深谷中,成了万绿丛中的一点红而历史性定格下来。想想吧,人生能有几次充当这一角色?自然界的绿随处可见,但多数的景致中,她们有自己的画龙点睛般的“红”。那么,我怎么就赶上并填补了灵气盈盈的大自然这一少有的缺陷了呢?这不是无功受禄,这是成人之美……
该起床爬上白云盖顶峰看日出了……
(发表于2012年9月27日《贵州政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