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听蛙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或漏出树隙,或透过竹影,除偶有农人的说话声行于田间外,便是长久的沉寂。
深邃的天际间,淡而凉的月光轻轻地流动着,慢慢地晕染着,薄薄的浮云慢慢被月光融化了,或淡或浓,或疏或密,有如旷远缥缈的歌声萦绕一般。间或清风徐来,浮云流去,便只剩湛蓝色的天空和天幕上嵌着的那片月儿。月光如水,田野一片朦胧,田间小径,林间舍影,偶或一两只逗趣的狗儿,还有蹲在田埂上闲凉的农人忽明忽暗的烟火,刹那间全显出忽明忽暗的影像。
夜,静得似乎可以听见月光流淌的声音。田间水面上,偶有波光漾起,接着听到轻微的“哗啦……”一声水响,刚才还静谧的水稻林里,便隐约有“咯……咯……咯……”的响声低鸣,隔不一会儿,稻林深处也“咯……咯……”地应和了几声。忽然,在远处田间悠然响起两声“呱,呱”的鸣叫,清凉而明快,夜的静谧便在这瞬间被碰翻。“扑嗵”一声之后,接着便是“咯呱……咯呱”的应和声。田野里马上紧密地呼应了起来:“呱!呱!……咯咯咯!呱!咯呱!……”有如憋了很久的歌喉在瞬间爆发,你追我赶,你唱我和,此起彼伏,远远的呼唤,近近的应答,比赛似的,一阵急似一阵,一声紧跟一声,你不让我,我不怯你,此消彼长,彼短此长。稻林深处,旷野田间一派热闹,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厮杀其间,或紧追不舍,或溃然撤退,或摇旗呐喊,或击鼓鸣金。犹如演奏一场气势恢宏的交响乐:或激越,或恬静,或雄浑,或清雅,紧似滔滔巨浪,慢如小桥流水,在精彩激昂处却又嘎然而止。“……咯呱呱!……!呱!咯呱!……咯咯!”
行径于田间,有露珠儿抖亮着天空的月影,有淡淡的雾岚飘过手间。静坐下来,嗅着清清的稻香,陪老农一起静享这一片蛙声,欣赏着大自然的交响乐章,任凭淡淡的思绪随风飘摇,流动……
不时有扑落水中的“扑嗵”声响起,月光便在水中一漾一漾的抖动起来。接着又是横扫千军,排山倒海的蛙歌急奏。远处的,近处的,尖锐的,浑厚的,低沉的,高昂的,响成一片,在这静夜里,更显得格外嘹亮,雄壮。
初品这咯咯的蛙声,似信口无腔,无曲无调,呱呱呱——咯咯咯……再听却又别有一番韵味,虽无“间关莺语花底滑”的婉转,却更有一种山里汉子的豪放,低沉中透着力量,雄浑中和着激昂,温婉中杂着尖锐:呱呱呱……咯咯咯……在这万簌寂静的夏夜,如雷动泉涌,急风狂涛,惊落满天灯盏,陌上萤火。此曲此韵,不把你灌个醉熏熏的才怪呢!
如此夏夜蛙歌,摒去了所谓羞涩娇嗔,柔宛幽雅,如运足丹田之气,放怀高歌。听之粗犷,赏之豪放,如山里的硬汉雄浑,阳刚!
静夜听蛙,你便会平添一种壮怀激昂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