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夏天
平的藏书很多。到平的家里借书的人也多,男女都有,当然都是平的熟人。
借书的人大多一月半载的才来还。梅三天两头就来还,然后借走,特别是这个夏天。
平是梅初中时的老师。梅来借书很随便的。
梅高中毕业后,在城里寻了份临时工,后来回到这小镇闲着。梅极漂亮,打扮属在城里也很入时的那种。梅在小镇的街上飘来飘去的时候,是能使这边远小镇亮丽许多的一道风景,但在平的妻子心里却是一株带露的刺。
梅来借书,平不在,平的妻子便把梅引到平的书房,指指点点,说你拿吧,没事的。平在时,平和梅在书房里说着话,平的妻子便东一句西一句哼着曲儿,很高兴似的,手里在做着什么,耳朵却竖着在听书房里的动静。挨午饭或晚饭了,梅拿了书走时,平的妻子就热情地说,忙哪样哩,玩玩,吃饭再走。梅就说,不啦,嫂子,多谢了。梅走后,平的妻子就收起脸,闷闷的,不同平说话。平开始并不觉察妻的变化,仍大而化之的。见没引起平的注意,每每当梅走后,平的妻子就把脸狠狠地阴下来,就有摔东西的动作,说话带着恶气。
平有一天就问妻:“你咋啦?”
妻说:“别借书给梅了,我晓得要出事。”
平惊讶:“为啥呢?”
妻说:“不为啥。”
平猜出了,说:“你看你,想到哪去了?她是我的学生哩。”
妻说:“学生同老师搞上的多得很。”
平就有些生气:“你不要胡说,多不好听。”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是梅。平的妻就盈盈地把梅迎进来。一切如常。
梅走后,平的妻又狠狠地阴下脸来,对平说:“请你赶快拒绝她借书……出丑事你不害羞我害羞。”
平气着不说话。
平气了一会说:“我要真同她有事,不在于借不借书……随你咋想,想成啥样都行,我没法叫她不来借书,她是我的学生。”
妻说:“我晓得你喜欢她,要离就早点,免得耽搁你的好事。”说完,摔了几件不紧要的东西,就细声细气地在一角抹泪。
平烦透了心,砰地一下拉上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有人敲门。平的妻抹了脸恢复原状去开门。是梅。平的妻笑着把梅迎进来。梅说刚才拿了一本看过了的,想换换。平的妻说:“换吧换吧,有哪样要紧?”
这样地过了一段时间,就到了夏末。梅写了一篇小说获得了全国大奖,被省文联调到省城工作去了。
梅临走时,来还最后一本书。平的妻不在家。梅转身走后,平抽出夹在书里的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平看完纸条后,心收搐了一下,然后呆呆地坐了一会,说:“这学生真是的。”平把纸条烧了,拿出一张纸,仿着梅的字体写:
平把纸条的一头夹进书里,放在开着的窗户下,做出书是从窗户丢进来的样子,然后拉上门,向学校走去。
平回来时,妻已做好饭菜。
妻说:“梅来还书了。”
平说:“哦,刚来的?”
妻说:“书是从窗户丢进来的,人不见。”
吃饭的时候,妻几次往平的碗里夹菜。
(发表于1997年10月25日《贵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