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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子,在山道上飘香
所属图书:《天下长顺》 出版日期:2013-12-01 文章字数:1600字

粽子,在山道上飘香

粽子又飘香。

端午节,我没兴致像别人那样,去联想伟大的三闾大夫。我会回想起一桩有些丢脸的辛酸往事。

那时,住在偏僻山寨里,生活跟大多数农村人一样贫穷。临近端午节,勤劳的母亲早早就忙活着包粽子的事。到山上采摘粽子叶和枫树叶,把枫树叶晾干,烧成灰,与白糯米混合着放到石碓里舂,舀起来的时候,白糯米就变成了浅浅的黑灰色,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用盆装了糯米,用筲箕装了泡过水的粽子叶和糯米稻草芯子,母亲坐在门前开始包粽子。山寨里有人路过,母亲会一边打招呼,一边故意加重语气说:“我正忙包粽粑哩!”

无论母亲怎样的架式十足,都无法改变家里没有多少糯米的现实。往往还没有包出几小提粽子,盆里就没米了。等母亲将粽子放到大锑锅里,粽子诱人的香味在四壁透风的屋子里飘散开不久,几张饥饿的小嘴,很快就将粽子风卷残云般给消灭掉了。端午节的下午,在父母怜惜而又无奈的目光里,几个孩子总是露出一脸遗憾,盯着地上散乱的粽子叶,开始渴盼着下一个端午早点到来……

时至今日,我仍然无法解释那个端午节的次日上午,我的肚子为何会莫名地疼痛起来。那是一种无法用文字准确描述的痛。父母一早就下田去了。我开始在地上打滚,并尖声尖气地哭叫起来。姐姐被吓坏了,赶紧跑去田里喊父母。不一会儿,穿着水草鞋,卷着裤腿的父亲急急地赶回家来。见我痛苦的样子,父亲一把将我背在背上,急急地往外走。

经过一道长长的山梁,下了一个山垭口,父亲已经气喘吁吁。但心急如焚的父亲没有选择走那条顺着水库的大路。那条路可以去近一些的镇上。父亲选择了一条狭窄崎岖的山道。山道出去是一条省道,去县城的客车经过那条公路。

山道两旁,绿树成荫,野花盛开。东一块西一块的水田错落在四野。蓝天上的白云倒影在水田里,轻轻漾动着。布谷鸟不知躲在那棵树下,“快栽快割”的叫声在山谷里回荡。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牛粪的味道。

走了许久,那像蛇样弯弯扭扭趴在大山怀里的公路终于出现在眼前。公路对面,有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山寨,掩映在公路边的绿树丛中。就在父亲背着我焦急地对着公路尽头张望的时候,寨子里走出一个跟父亲年岁相仿却显得高一些的汉子。他惊奇地喊父亲“老庚”,然后问是怎么回事?父亲说我肚子疼得厉害,要等车去县城医院。那个叫父亲老庚的男子有些生气的样子,说怎么到这里了,都不去家里?何况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再怎么说,也该去吃顿饭再走。父亲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疼痛轻了些。父亲就让我喊那人叫“老庚爷”,说是以前在一起做活路,同年生的人,就认了老庚。可惜一直没机会带我到老庚爷家玩。

父亲背着我到了老庚爷家。许是挨近公路边的缘故,老庚爷家的房子显得比我们家的要好许多,屋子里的摆设也丰富不少。但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庚爷家的墙壁上竟然还挂着好多煮好的粽子!我的眼睛开始闪闪发光。

老庚爷一家很热情,马上炒了一个酸辣椒瘦肉,并拎了几提粽子放到锑锅里“烫”起。不一会儿,就可以拎出来吃了。说实话,老庚爷家的粽子没有我们家的包得精致漂亮,但味道一样的香。何况他家醮粽子的糖不光像我们家一样只有削好的红糖,还有掺了引子的白沙糖,吃在嘴里,回味香甜且特别悠长。趁父亲跟老庚爷喝着土酒叭嗒着嘴叙旧的时候,我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消灭掉了五个粽子。

热腾腾、香喷喷的粽子下肚之后,肚子的疼痛竟然奇迹般地好了。我开心地在老庚爷家玩了起来。父亲见状,问,肚子不痛了?我点点头,两眼却一直盯着墙壁上挂着的那一长串粽子。

老庚爷一个劲埋怨父亲,说,孩子明明是饿坏了,哪里有什么病?你呀你!喝完酒,老庚爷大方地从墙上拎了提粽子交给父亲,说,拿回去给孩子吃,看孩子都馋成什么样了。

告别老庚爷之后,我又活蹦乱跳起来。走在回家的山道上,也不管父亲一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屁颠屁颠地跟在父亲身后,眼神随着父亲手里的粽子一路摇晃。

弯弯的山道上,诱人的粽子香味,随风飘荡……

(刊载于2012年6月19日《贵州商报》)

天下长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