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玲 从《红楼梦》配音到大学讲台
1986年7月,正是首都北京最为炎热的日子。全国人民盼望已久的电视连续剧《红楼梦》的最后一道工序——配音工作也进入了高潮。不知是因为气候的影响,还是别的原因,这部连续剧的配音导演吴姗感到焦虑不安。她精确地计算着时间和工作量,感到压力越来越大。1987年元旦春节期间就要把这部旷世杰作奉献给全国观众。但是,至今还有一个关键性的主要角色林黛玉没有找到合适的配音演员。怎不令人焦急呢?
林黛玉是一个性格复杂、难度很大的人物,找谁配音好呢?4月以来,各地涌到北京为宝、黛、钗、凤四大主角配音的演员,试了100多名,都不理想。吴姗只好求助于她的音响库。为了工作的需要,几十年来她收罗了全国各地许多演员的录音磁带。可是,当她把全国所有知名演员的声音都听了一遍之后,仍然没有找到这个独特的声音。
她的思维逐渐越出了京津沪穗,她想到了辽阔的北方和遥远的南方。突然,似乎有一点灵光闪过,脑子里忽然跳出了几个字:“贵州,张海玲!”
噢,是了,是她,正是她!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一个没见过面的新人!那是一年以前,一位广播剧的作者向她推荐的。张海玲在一个叫《西施》的广播剧里扮演西施。吴姗听过她的录音,很美。只是因为不熟,很少想起她。现在,这个优美动人的声音又在她耳边汩汩流动起来。它清晰、圆润、甜美而极富感情色彩和文学色彩,含而不露,饱含着思索、深情,具有极强的弹性和鲜活的灵感,表现力极强,说哀愁就哀愁,说高兴就高兴,说尖刻就尖刻,说温柔就温柔,又美,又撩人,那正是林黛玉的声音。“哎,我怎么单单就忘了她呢?海玲,你个小妮子,我可找到了你!”
吴姗的心情平静多了。刚才还感到7月的燥热呢,现在呢,她却像一个发现了阿里巴巴金库的孩子,北京入夜之后的喧嚣和那惹人气闷的燥热、撩人心烦的迪斯科,似乎都与她无关了。
她立即给她的主要助手关垂宏打电话:“喂,老关,林黛玉我找到了,咱们马上到贵阳吧!”
第三天,吴姗一行直飞贵阳。她们在贵州省话剧团找到了这位含蓄而又开朗的南方女子。她们很满意,而且很快谈好,叫她在贵阳等候回音。
希望中的等待总是令人焦渴的。
8月初的一天,北京的电报终于来了。
张海玲喜不自胜,带着一套厚厚的《红楼梦》匆匆赶到北京,一下飞机便直奔中央电视台招待所,然后又一头扎进曹雪芹的《红楼梦》里,她得争分夺秒地赶在试音之前重新体验一下大观园里的生活啊!从下午六点到第二天黎明之前,她一直处在亢奋中,大观园里一个个人物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都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心中涌动着一种不可遏止的创作冲动……
第二天试音。时间逼得好紧,简直不让人有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中央电视台录音棚内外,佳丽云集,名媛毕至,专家济济。这是一个不容客气的竞技场,每一个前来试音的人,都希望自己是最后的胜利者。现在又从贵州来了个什么人要给林妹妹配音,她们倒要看看,她究竟比自己强了多少?她们的表情是矜持的,眼睛和耳朵是挑剔的。
张海玲安静地微笑着坐在一个角落里。她也有些忐忑,但她很快就镇静下来。
试音的角色分配在紧张的气氛中公布了,却出人意料地略有改变:
“张海玲——薛宝钗!准备!”
所有待试的、已试的名媛淑女,都把惊讶的目光转向这位据说来自贵州高原的年轻女子。不是让她来配黛玉的吗?怎么又不是呢?人们紧张的心情开始松弛,好像有一件宝物,眼看要被别人抢走,现在又被放回了原处……
有人悄悄咬耳朵。
“我说嘛,偌大的北京城,哪儿找不到一个林黛玉,偏偏要跑到大山沟里去找一个……”娇柔的京白里,有点儿幸灾乐祸。
“是咧,咱们等着瞧吧!……”
张海玲也感到有点儿突然。不是说好让我来配林黛玉吗?怎么临时又变了?我可是冲着林黛玉来的啊!但在此刻,导演的意见就是一切,看来只得认命了。她有一丝犹豫地走向话筒。就在这不到30米的距离内,她脑子里突然像有电光一闪,一个小小的计谋立刻浮上心头。她含蓄地倩笑着,颔了颔首,平静地说:“开始吧。”
试音正式开始了。
这是薛宝钗的一段台词。要求稳重、矜持、沉着,潜藏着老于世故、工于心计的薛宝钗的老练圆熟和名门闺秀的雍容气度。
全场屏住了呼吸。
可张海玲一开口,人们却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它清晰甜润,冷峻中透出热情,平凡中含着机锋,既带几分伤感,又带几分温柔,活脱脱显示出一个受够寂寞、不甘冷遇、满腹文才,渴望别人理解的苦闷的灵魂……
周围的人都呆住了。全场气氛仿佛有片刻凝固。这……这哪儿是宝钗?这不分明是……
“OK。林黛玉——就是她!”
这凝固中的一声爆发,是配音总导演吴姗发出来的。这一声喊,不但表达了她对张海玲的配音质量的肯定,也表达了她对张海玲灵机应变的高度赞赏。尽管张海玲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办,但她们的目的,都很好地达到了。
人们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张海玲才精明呢,她用黛玉的声音和感情说着宝钗的话……
接着,录音带送到外景地河北正定县,总导演王扶林和全剧组演员们听了,都高兴地叫着说:“海玲,太棒了,林妹妹就是她啦!”
张海玲一举夺魁之后,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议论和猜测,在北京影视圈里更变成了热门话题。自从在全国遴选《红楼梦》配音演员的广告刊登以后,全国各地有多少醉心艺术的青年演员向剧组自荐。有多少名门闺秀、艺苑娇娃为这次竞选竭力奔走、四处打探,可现在,这百年难逢的配音任务,竟被一个来自贵州的陌生演员夺走了。
人们纷纷猜测,她和导演有什么关系?这个人到底有多少本事和艺术经历?是不是因为长得好,嗓子甜?
可张海玲却十分了解自己。她能在《红楼梦》配音大战中一举夺魁,是因为她比别人经历了更多的苦难和磨炼,也许那就是生活和命运之神的有意安排和赐予吧!
她本来应当是个幸运儿,但生活却把她变成了一个苦孩子,似乎正应了孟夫子那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话。
她的父亲是扬州的一个孤儿,一位新四军的老干部把他引上了革命道路。母亲是河南师范大学中文系一位教授的女儿,第三军医大毕业。
1957年,她的父亲因为受她外公所谓“政治问题”的牵连,被打成右派,和她母亲一起,被贬到黔南的一家医院,职务也由大军区医院的外科主任降为普通医生。孩子多,收入低,不但家务忙不过来,经济上也颇感拮据,母亲便把四岁的小海玲送到河南开封外婆家。
那时,外公正在监狱服刑,没有收入,外婆虽然也是大学毕业生,但没有工作,生活非常困难,全靠在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工作的舅舅每月汇60元维持一家生计。
很快就是三年困难时期,供应短缺,物价飞涨,60元维持一家生活已十分困难,小海玲提着破竹篮到开封郊外打野菜,捡槐花儿,用清水搁盐煮着吃;最困难时,连野菜槐花也没有了,外婆便到饭店里吃残汤剩水,省下一点可吃的东西留给小海玲。艰苦的现实,父母的遭遇,骨肉的远离,使她经常偷偷地饮泣、久久地思念,苦苦地思索……
1964年张海玲10岁时,她回到了贵州都匀父母的身边。
很快,那场席卷全国的“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张海玲父亲被抓到五七干校监督劳改;母亲也被赶到贵定、龙里乡下巡回医疗,一去便遥遥无期。
苦难终于到了尽头。随着“四人帮”的倒台,海玲的父母先后回到原单位,接着,在一片越来越光明、温暖的气氛中,她以优异的成绩上完了初中和高中,1972年,她又顺利地考进了贵州省话剧团,走进了她人生旅途中的另一个世界。
她碰到的第一个难关是学习普通话。她满口都匀腔,口形、发音都很难纠正。但海玲有股倔劲儿,又生性聪明伶俐,好胜心强,困难是难不住她的。工资太低,她就东拼西凑,请人帮忙装了一台简易收音机,成天揣在口袋里听广播,晚上睡觉怕吵着别人,就插上一只耳机,一字字学,一句句记。收音机用坏了,她的普通话也练出来了。至于练功、表演,参加各种排练、演出,则不知流了多少汗。这期间她又争分夺秒地阅读了许多文学著作和业务书籍。
为林黛玉配音一举夺魁,只是她艺术道路上一次长期积累后的突然爆发,有谁知道她曾为她心爱的艺术付出过多少艰辛的代价和苦涩的汗水?十六年间,每年她都要参加上百场演出,其中包括六十多部广播剧、电视剧和舞台剧,她扮演了三十多个主要角色,哪一个角色没有留下她潜心塑造、深入钻研的痕迹?
张海玲曾经动情地说:“不要埋怨生活,任何一种生活,哪怕它是苦难,都是最好的馈赠和赐予。是生活教育了我,启迪了我,塑造了我,成就了我。如果我没经受那么多苦难和坎坷,我对生活、对人生能有什么理解?正因为我从小经受了许多磨难,才对各种人物的各种感情有了深刻的理解,为我塑造各种形象打下了良好基础。我选择林黛玉,不仅因为她是主角,更重要的是我有着和她类似的不幸和寄人篱下的切身休会,所以我能理解她,也能塑造她。”
为林黛玉配音,张海玲并不轻松。整整八个月,从夏到秋,从秋到冬,张海玲付出了很多很多。王扶林和吴姗都是严格的艺术家,容不得半点马虎。除了对人物、对剧情的总体把握之外,要求对每一场、每一段,甚至对每一句话,都要找到最佳的感觉和最好的表达方式。每一句台词,都要求和画面上的人物准确对位,做到语言、画面高度一致。她曾因此受过斥责、流过眼泪,为了寻找最佳感觉,达到语言画面高度一致,她曾一遍又一遍地仔细阅读《红楼梦》,深入钻研专家评论,写下了许多笔记,并调动自己的全部思维去悉心体会林黛玉经受的种种感情磨难。
电视剧《红楼梦》上映之后,张海玲受到了各方面的赞扬,著名戏剧家曹禺、吴祖光等称赞她“以其清晰甜美的声音为林黛玉这一人物增添了光彩”。
1987年,电视剧《红楼梦》播出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张海玲的名字也跟着《红楼梦》传遍国内外。在当时,没有一个地方不为当地出了一个《红楼梦》演员而欢欣鼓舞,在贵阳,张海玲的名字更是家喻户晓,老少皆知。“张海玲——林黛玉”,“林黛玉——张海玲”,几乎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张海玲的风采和形象,在观众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可张海玲并没有因此飘飘然起来。她载誉归来之后,回到贵阳,回到家中,又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位母亲,一个妻子,一个家庭主妇。用她的话说,她又开始面对真实的生活,真实的人生。
真实的人生是艰辛的,即使对一个著名演员也毫不例外。儿子鹏鹏正上小学五年级,正需要父母的关心照顾和抚爱,家里没有别的人可以帮忙,无论她有着怎样的名气,一日三餐总得操持,每天照样得提着篮子上街买菜。
最令人头疼的,莫过于一些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毁谤名演员,几乎成了一些人的嗜好。这世界似乎太寂寞了,有的人不制造一点悲剧或桃色新闻似乎就感到无聊。于是有人说:“不知道她跟导演有什么暧昧关系,要不,林黛玉怎么会轮到她呢?”
幸亏她的配音导演吴姗也是一位百分之百的女性。为此,吴姗曾气得大发脾气,说:“谁再造这些谣,我就拉着张海玲一起发表电视讲话辟谣。我和张海玲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看中她,完全是因为她那一副极有表现力的好嗓子!”
即使这样,谣言世家的子弟们仍不放过她,给她增加了许多麻烦和苦恼。
竟应该有几个《红楼梦》呢?最令人气愤的是一些人在专业上故意打压她,她是全国青年新长征突击手,为话剧做出过突出贡献,按党的政策,可以提高一级工资,但有人说:“不要加了吧,加了会使她脱离群众。”16年来,她演过30多个主要角色,60多部戏剧,多次在省里和全国获奖,《红楼梦》配音又风靡全国,属于尖子演员,按政策可以申报二级演员,可有人说:“她太年轻了,还轮不上。”甚至有人当面说:“不就一个《红楼梦》吗?”试问,中国究竟应该有几个《红楼梦》呢?
对于这些,不少人都为之不平,可张海玲却不计较。她经受过许多苦难和打击,已具有很强的承受能力。她懂得社会的痼疾,那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的,只有更加深刻、彻底地改革才能解决,这就是真实的生活,真实的人生。因此,她并不悲观失望,也不畏葸不前,她需要理解、支持、信任和爱护。如果这些都难以得到的话,她也没有理由不继续前进。为此,她继续博览群书,涉猎各种文学名著和中外戏剧作品,还在一所大学里选修了英语,早起晚睡地背单词、练发音,忙得一塌糊涂,她希望能赶上时代前进的步伐。
但她终于未能如愿以偿。原因很简单,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也就是她为《红楼梦》成功配音之后的这段时间,正是电视大普及、音像制品大发展的时期,也是欣赏工具、欣赏方式大转型的时期。电视的普及改变了人们的欣赏习惯,人们总是愿意守在自己的电视机前,想看啥看啥,再也不愿意花时间花钱走向剧场和舞台,几乎所有的剧种和剧团,都处于一种茫然无助的生存的挣扎中。张海玲所在的贵州话剧团也是如此。
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剧团垮下去!为了生存,张海玲和她的同事们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为了提高上座率、吸引观众进剧场,他们尽量多排引人注目的新剧目,如《情人》《巧妇难为》《初升的太阳》《黑奴恨》等等。《情人》是一出红极一时的英国舞台剧,《初升的太阳》则是一出批判“读书无用论”的儿童剧,情人、孩子,无一不是触及人们关注点的题材,然而上座率依然很低。那么,把大剧场改成小剧场吧,她相信,即使大多数年轻人被电视吸引了,但少数看惯了舞台戏剧的老戏迷总还是有一些吧。但结果仍然令他们失望。
于是,张海玲又借助她擅长影视配音的优势,给省内外影视广电部门搞影视片译制和广播剧的制作。他们先后译制了美国电视连续剧《天堂的雷霆》《罪恶的芝加哥》和《西施姑娘》《黄果树瀑布的传说》《一束紫罗兰》《北京来的检察官》《十八岁进行曲》等广播剧,在省内外和中央广播电视台播出。她导演、配音译制的美国电视剧《天堂的雷霆》荣获广电部评比二等奖,她制作的广播剧也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省内多次播出并获奖。但人们并不知道作为译制片导演和主要配音演员的张海玲所经历的艰辛。她说,译制一部外国影视片有时比拍一部影视片还难。因为别人的片子已经拍好,不可改变,配音就得丝丝入扣,句句合拍,要对口型、合情绪,快了慢了不行,语气不对、口型不对、情绪不对也不行。译制片的配音演员只有被动适应的义务,而无自由创作和发挥的权力,却要把剧中人在各种场景中的内心情绪表达得恰到好处、完美无缺,那真是个苦活儿,有时一句台词或一段台词要重复七八遍才能过关。而作为导演的张海玲,总揽全局,事无巨细,从人到物,什么她都得管。每天早晨8点到录制现场,到晚上深夜12点才离开。她于2000年被评为国家一级演员,算是对她努力的肯定。但这却并不能改变社会转型期舞台艺术的尴尬境遇,这是那个时期所有戏剧工作者无法回避的现实困境。
2001年,贵州大学艺术学院对专业院系和学科设置作了调整,设立了戏剧系和“影视舞台艺术语言专业”,以满足影视产业迅速发展的需要,但却很难找到符合这一专业要求的合适的领军人物。
他们自然想到了张海玲。因为在贵州,只有张海玲具有话剧、电影和电视剧等多领域的优势和人气。于是,2001年,张海玲被借调到贵州大学艺术学院担任戏剧系语言教研组长和学科带头人,负责戏剧系“影视舞台艺术语言专业”的教学任务。这是贵州首次开设这门专业课程。
由于她工作积极,教学质量好,很受学生欢迎,2003年她被正式调入贵大艺术学院任教。2004年,她培养的第一批学生毕业,成了各影视广电部门的香饽饽。2008年,贵大艺术学院又把创办贵州大学“播音与主持专业”的任务交给了她,使她同时担任了贵州大学艺术学院“影视舞台艺术语言专业”和“播音主持专业”两个专业的导师、主讲和学科带头人。这两个专业的开设,在贵州是破天荒的,没有先例,设置什么课程,怎么教,谁都没有经验,不少人都为学校和张海玲捏了一把汗。
但张海玲很快就解决了这些问题,证明学校找她没有错。同时也证明,似乎只有她才能最好地解决这些问题,因为她有因《红楼梦》而结缘的兄弟姐妹的慷慨帮助和大力支持。这一年的11月,张海玲到中国传媒大学学习,找到了该校“播音主持专业”教研组组长、学科带头人罗莉。而罗莉正是在《红楼梦》中为平儿配音的女演员。罗莉为她确定了“播音主持专业”的全套教材,如《实用播音教程》《普通话语言和播音发声》《当代电视播音主持教程》《文艺作品演播选》《播音创作基础》等等。而《当代电视播音主持教程》和《文艺作品演播选》则是罗莉女士为中国传媒大学编写的教材。为了方便远在贵州的好友张海玲教学,罗莉还给她推荐了一套由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播音员主持人训练手册《语言表达技巧》(白龙)、《语言发声》(王璐)、《诗歌朗诵》(张颂)、《绕口令》(王克瑞、杜丽华),还确定了从北京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引进影视舞台艺术语言的教材。
同时,她在这次北京之行中,还与曾为《红楼梦》配音的很多老朋友见了面,如为袭人配音的刘纯燕、为宝玉配音的瞿佳、为晴雯配音的王雪纯、为探春配音的刘柏弘,以及董洁、张伟、徐涛等等。他们曾经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啊,其中许多人已成为央视的主持人或传媒大学的教师。有了这些朋友的支持和帮助,张海玲很快就把贵大艺术学院“影视舞台语言艺术专业”和“播音与主持专业”办得风生水起,名声在外,而且在教学方面,从内容到形式都进行了一系列大胆的创新改革和成功实践。
比如2009年她为“播音主持专业”开了台词表演课。她认为,播音主持人是离不开表演的,不懂表演的主持人是不善于塑造出生动形象富有亲和力的主持人形象的,甚至会出现拘谨、呆板甚至僵硬的表情,影响内容、情绪的表达,影响播音效果。播音主持人懂得一些形体表演技巧,就会注意舞台形象的呈现和塑造,达到更好的播出效果。为此,张海玲还要求学生上“播音主持课”时化妆,讲究姿态和表情,形成习惯,以提高主持人的素质和气质。
同时,她还对传统的播音方式进行了适度创新。过去的播音员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地播报,是“我”代表官方向你们播报,居高临下,缺少一些人性化的亲切感和交流感,不适合某些新闻现场和具体环境,张海玲就创造了一种叫“说新闻”的方式,亲切地、平易地向朋友说新闻,向亲人说新闻,没有高分贝的拿腔作调,也没有故意的扭捏作态,亲切随和,观众很容易接受。
另外,她在“影视舞台艺术语言”和“播音主持语言”教学中,都主张对语言内涵有充分认知和体验。她认为,对语言所表达的内涵有充分的认知和体验之后,才能恰如其分地进行表达,她不喜欢没有内心体验的干喊干播,那是不能打动人的。她主张所有的播音主持人、配音演员,都要对所演播的情节和内容有充分的内心体验之后再进行播报、播出。张海玲认为,只有体验了的东西,才能更好地表达体现,她把这个过程叫作“由体验到体现的过程”。
谁也没有料到,张海玲这一套创新不但获得了很好的教学效果,教出了一批优秀学生,还引起了中国传媒大学等院校和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为此,中国传媒大学也为“播音主持专业”开设了表演课,全国多所院校也采用了这一方法。
最值得骄傲的,还是张海玲带出来的那一批学生。两个专业都是四年一届的本科专业,到2016年,她已培养了五届毕业生,共500多人,研究生10人,先后被分配到北京、上海、广州、南京、深圳、贵阳的各级广播电台、电视台,成为这些单位的新生力量。
最难得的是,这两个专业的学生都喜欢张海玲,也喜欢张海玲的教学和她的为人。无论是她的表演艺术还是语言艺术都让学生们感叹佩服不已。她长期坚持每周上32节课,累得腰肌劳损。为此,学生们曾三次投票把她评为“我心目中的好老师”及优秀共产党员、优秀教师等。因积劳成疾,她多次要求退休,学生、学校都一再挽留让她留下,这令她非常感动。
当初,张海玲调入贵大时,有人为她担忧和惋惜。因为,作为一个曾经红极一时的演员,一旦离开了舞台,就失去了鲜花、掌声和追捧,就会感到失落和悲哀。
但张海玲却不是这样。“绚烂之后归于平淡”,这是许多成功艺术家都走过的道路,张海玲也选择了这条路。生命的季节是不可改变的,该开花的时候开花,该结果的时候结果,顺其自然,一切都会圆满。
这就是张海玲绚烂之后的潇洒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