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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小松 从贵州走出去的旅美音乐家
所属图书:《黔岭星空:贵州老艺术家剪影.第五辑》 出版日期:2016-10-01 文章字数:3791字

瞿小松 从贵州走出去的旅美音乐家

那年5月是个多雨的季节。晚上8点我正在休息,听见手机响了。“我是小松,听不出来?今天才从国外乘飞机回来,我现在在花溪小飞(瞿小松弟弟)家,有时间你就过来。”我马上打电话约贵州省歌舞团的刘建军,希望他与我同去,他同意了。

我在家匆忙地准备一下瞿小松所要的资料,待刘建军来后我们马上就乘车赶往花溪。

路途中我告诉刘建军,瞿小松是目前活跃于国际音乐舞台的著名旅美华人音乐家,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世界乐坛上最活跃和最具影响力的作曲家之一。

少年时的瞿小松就读于贵阳市河东路小学,他生性活泼好动,上山、爬树、养蛐蛐,兴趣广泛,唯独与音乐无缘。16岁时,他从贵阳市第二十中学插队到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黄平县旧州区上塘公社紫云大队一个依山傍水的苗寨。在那里,他和乡亲们一起,春天种苞谷、掏牛粪,夏天薅秧锄草,秋天猎野猪,冬天农闲的时候为乡亲们打糍粑。劳动间歇,苗族青年男女对唱的情歌,就像山沟里的野果一样甜美。也许当时连瞿小松自己也不曾料到,正是那段苗寨生活与70年代黄平县文化馆普及的“革命样板戏”奠定了他日后音乐工作的根基。19岁那年,一个知青想学小提琴,约了小松一块儿去。就是那次,从未接触过乐器的瞿小松被启蒙老师蔡磊的琴声深深打动,从此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瞿小松于1972年进入贵阳市京剧团,先后任小提琴手、中提琴手。该团一直未将小松转为正式演奏员,他虽觉得苦闷,却不去“走后门”,毫不气馁,每天坚持练琴、练琴再练琴。当时,他好不容易借到一本《开塞小提琴练习曲36首》,但期限太短,没办法,只好没日没夜地抄。练琴之余,也和另一个知青学画静物素描,闲时天南地北闲聊一通,尽兴方散。

1978年恢复高考,瞿小松凭借一曲苏联军乐《古老的出征》考入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师从著名作曲家杜鸣心教授。

在校期间,他与谭盾、叶小纲、郭文景并称中央音乐学院“四大才子”。

1982年,他创作的大提琴曲《山歌》获美国齐尔品协会作曲比赛第一名。1983年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留校任教。1985年在全国第四届音乐作品评奖(钢琴、欧洲弦乐器独奏、重奏)中获三等奖。1986年,他的《第一交响乐》获首届中国唱片奖(交响乐与民乐作品)评选一等奖。1989年接受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美中艺术交流中心邀请,旅居美国,并成为美国作曲家、作家、出版家协会会员。

1993年,瞿小松的第一部歌剧《俄狄浦斯》在斯德哥尔摩首演,连续30场爆满,令瑞典乐评界兴奋不已,当地媒体评价称这是一部伟大的歌剧。瞿小松的成功不止在于他将中国音乐渗入西方音乐,更在于他把多种不同风格作了天衣无缝的组合。1994年,瞿小松的第二部歌剧《俄狄浦斯之死》首演于阿姆斯特丹。荷兰当地媒体盛赞:“本次艺术节最炫的演出,来自中国真正的新音乐冲击,歌剧《俄狄浦斯之死》极为大胆,极具诗意。瞿小松教会我们用新的角度看待我们自己的文化。”

瞿小松的第三部歌剧《命若琴弦》,1998年在布鲁塞尔首演后,又在巴黎、慕尼黑、阿姆斯特丹、里斯本、爱丁堡等地演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法国《费加罗报》称赞这部歌剧:“令人迷醉,伟大的一个小时。”英国《伦敦时报》称赞道:“一次完美的、令人神魂颠倒的艺术体验。”荷兰媒体更盛赞:“瞿小松是节制的大师……去听去看吧!有一部圣经名叫《命若琴弦》。”

瞿小松的主要作品有歌剧《俄狄浦斯》《俄狄浦斯之死》《大劈棺》《行草》《寂》《打击乐协奏曲》《MONG DONG》《第一交响乐》《第一大提琴协奏曲》《弦乐交响乐》和大量的现代室内乐作品,他还为《青春祭》《孩子王》《盗马贼》《野人》《边走边唱》等多部电影配乐。其主要乐队作品由中国唱片总公司和香港一家唱片公司出版发行,他的作品还先后在德国、法国、英国、意大利、荷兰、美国、俄罗斯、澳大利亚、新西兰、瑞典、波兰等国演出,并被西方乐评人称为“寂静的大师”“节制的大师”。

1999年瞿小松回到上海任教于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并创办了自己的音乐工作室。瞿小松乐坊曾多次与上海国际艺术节合作,其作品引起极大反响。

瞿小松于2004年夏天停止了音乐创作。他说:“回到散淡的生活是我的天性。”2006年11月9日、11日晚,第八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多媒体打击乐专场音乐会瞿小松音乐会《行草》在上海上演。该音乐会由三部打击乐作品组成,分别是《Lam not》《定风波》和《行草》。

“中国出现这样的音乐人是值得庆幸的,毕竟在这急功近利的年代里还有人一直在用心灵创作,不苟且,不屈从。”

“瞿小松音乐会整页整页的留白、疏密无致的音符、节奏的若有若无、非常规性乐器的应用、表情记号的丰富,表明这就是旅美作曲家瞿小松的乐谱。听他的音乐具有面目一新的感受,你仿佛不是在音乐厅而是面对着先锋剧舞台。不仅演奏者、观众,甚至大厅里的每一盏灯都是他音乐的一部分。是薄雾,是疾风,是私语,是杀戮,是嬉戏,是祭典,可以是一切,又可以不是一切。你瞬间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听觉艺术,你若伸出手来,你能触摸到的不仅是自己的心理感受,而且也是作曲家的心理感受。”

这就是西方的音乐评论家对瞿小松的音乐作品的评论。

受天津音乐学院邀请,瞿小松与著名词作家乔羽一同站在天津音乐学院的大师讲坛上,为学院师生讲述音乐艺术与人生,精彩的演讲受到热烈欢迎。

从2007年开始,我就知道他已“回到散淡的生活”之中,今天突然接到他邀请的电话,怎么不让人兴奋呢?

到了小飞家,老同学见面分外亲热,只见他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带着一股野气;小小圆圆的眼镜片,掩藏不住来自心底的灵气,抿紧的嘴唇流露出一丝自信,一丝倔强。仔细算算,自上次乌梅河之行以来,除在电话里偶尔问候,已有10年未见面了,于是我们又像中学时代学摔跤时一样又搂又抱的,好不亲热。当我把好友介绍给他时,他也十分热情。

在交谈中,小松告诉我,他这次来,一则尽孝心给父母扫墓,二则是在花溪河畔寻找音乐创作的灵感。然后他提议到花溪河畔散步,他已有几十年没到过花溪。

可当时正下着雨呢,而小松却说这正是他需要的。于是我们一行人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漫步花溪河畔……

沿河的布依族山寨依然小巧玲珑、错落有致,清纯幽雅。

小松说:“散淡的生活是我的天性,我很喜欢这儿的灯光,你们瞧瞧,从依水傍山的布依族人家雕花窗户透出的灯光、天上一闪一闪的星光、河边摇曳着的渔火,在花溪河水的映衬下,星星点点,分不清谁在天上,谁在水中,这种天、地、水的精妙结合,真是到了天衣无缝之境界。这不正像我们初中课文郭沫若的《街市》中描绘的那样吗?真的太美了!”

我们边走边聊,相互交换对民族民间文化的看法,谈到贵州各民族的歌谣时,我向他介绍1938年闻一多先生带领西南联大的学生在贵州搜集民歌民谣之事,他很认真地听着,随后又向我大致讲了一下他当知青时和五年前回黄平时对贵州少数民族歌谣的印象。

他说:“贵州少数民族民谣应该是《诗经》的传承,民谣中对男女情爱的描述简直是诗经的翻版,因为贵州许多少数民族没有自己的文字,这些民谣全靠口传心授才得以保存,这是贵州人民的财富。”

我告诉他20年前出版的“民间文学三套集成”收集了许多民谣。他轻声地问我可否帮忙找一套,我只能答应他试试看,因为这么多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

当我问及他对目前《多彩贵州》大型文艺演出的印象时,他说只在电视上偶尔看看,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不便评论。说到贵州如何打造特色文化品牌,他个人认为贵州不能模仿云南杨丽萍的《丽江印象》,贵州还是要走自己的路。

我笑着试探:“依你的名气,可否为打造贵州的文化尽应尽之责?”他肯定地回答:“我是在这里生长的,贵州的山山水水养育了我,有机会一定报答家乡。”

我问他能否提供有关方面的构想。他想了想说:“贵州的民族民间文化艺术资源非常丰富,从70年前刘兆君的《西南采风录》就可以看出,贵州可以根据它深厚的文化内涵来做大做好此类的文艺演出,比如傩戏《开山莽将》《开天辟地》等节目,可以集中力量来搞好……”

我们路过河边的一户农家时,从屋里传出了“蒙猫猫,躲躲藏……”的童谣,小松伫立在雨中一直听完了这首儿歌才离去。尔后我告诉他,这首童谣被六盘水山莺合唱团改编后参加第四届国际合唱比赛获得银奖(金奖空缺)。他笑着说:“这种民歌,它是生命情调最直接、最实质、最强烈、最尖锐、最单纯而又最充足的表现。只有在原始的民谣里才看得出人性的真实感觉,因为它是全体生命的总动员。生命因为有了音乐才更美好!”

他说:“黑格尔说过,艺术是人生最终极的追求和境界。”

我笑着说:“你现在功成名就,已是大腕了。”

他反驳道:“别再讲什么大腕不大腕的,咱们是同学和朋友。至于成就这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做什么事都得重新来!”

在漫步中,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而慢慢升起的薄雾,更增添了许许多多的神秘,让你犹如在仙境一般,除了远处偶尔闪过的车灯,远山近水一片朦胧。

小松说:“你们听听,这雨声、风声、流水声、童谣声,相互交融渗入,这就是大自然的交响乐,这才是真正的‘天籁’!才是‘天人合一’的另一种体现!”

我问道:“这或许就是‘寂静大师’的感受?”他的回答有点让人意外:“我体会到,无论中西,古往今来引发艺术变化的,不是非怎样不可,而是它可能会怎样。咱们身为中国的作曲家、戏剧家应该感到幸运。这里头有很大的天地,应当真正立足于中国戏曲的根本,立足于中国文字艺术及中国文字声音的根本,创造属于自己民族的艺术。”

黔岭星空:贵州老艺术家剪影.第五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