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文字的历史沿革
文字是记录语言的符号,是扩大和辅助语言的交际作用的工具。文字的产生,扩大了语言的交际功能,使远隔几千里的人能相互交流思想,相互协调行动。文字的出现,标志着人类的发展向前迈进了一大步,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文明时代。
苗族,是我国最古老的少数民族之一。早在几千年前,苗族的先民就开始活动在黄河、长江流域一带,苗族古歌这样唱道:
Hmongb bos loul drous deb, | 蒙博娄拓地开荒, |
Drous duax dlex dlangx. | 滔滔黄水河两岸。 |
... | ...... |
Hmougb yeus loul drous qeut, | 蒙尤娄辟地开疆, |
Drous duax dlex ndrod. | 在滚滚浑水河畔 [1] 。 |
苗族历史学专家伍新福、龙伯亚根据许多古文献记载综合起来,认为苗族先民最初应活动于今山东西南部和河南东部,即黄河下游与长江中下游之间济水、淮水流域一带 [2] 。
苗族的历史是悠久的,然而古时苗族有没有自己的文字呢?这个问题很难考证。《民国年间苗族论文集》参考资料二十集载:“苗民的文字出名问世仅有三十余年,可是它的渊源已远在二三千年以前了。”苗族的一些古歌和习俗也说苗族有文字,而且首先刻木记事的是主世老,古歌《主世老》这样唱道:“主世老刻木来记事,主世老刻木棒来记天和时。”又《测天量地》这样唱道:“连地勿在少、高图査地奥心灵手巧,心灵手巧做什么?心灵手巧会著书。他写的字一行又一行,写字行行多清楚,书底画的是层层花纹,连地勿在少、高图查地奥心灵手巧能印书,印得的书字字明”,等等。流传于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马关、丘北等县苗族地区的口碑文献《孜尤的传说》载,古时候,孜尤和黄帝一起到佑稍那里学文字。孜尤学得了文字,黄帝在半路打劫,准备抢孜尤的文字,孜尤拿起文字就往家里跑。后来,孜尤把一部分文字含在嘴里,结果吞到了肚子里;另一部分文字藏在草席底下,结果被老鼠拉去做窝。他非常伤心,他的妻子就把剩下的文字绣在裙子和衣服上。
而流传于黔西一带关于苗族《打嘎》习俗的起源说道:早年有一个汉族人从外地来贵州,与苗族姑娘结了婚,生儿育女,用文字来记家事。后来,有一天晚上,睡在楼上的人不小心把家书弄落到楼下,楼下的牛把家书吃了。第二天,大家发现家书不见了,到处寻找,结果在楼下牛圈里找了一页没有文字的家书残纸。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把大家召集起来说:“现在我们的家书被牛吃掉了,没有家书,就没有文字,我们再不能用文字载家史,我们愧对祖先啊!事到如今,有什么办法呢?只有把这头牛打死,用它来祭奠祖先。”后来,此习俗一直沿袭到今天 [3] 。又据贵州省遵义县洪关苗族乡一带苗族关于祭亡人为什么要打牛传说:早年,有个苗族后生阿龙,他母亲死后,一心一意要报母亲的养育之恩。他要去取真经来超度母亲。他经过了许多艰难困苦,终于取得了真经。但在回家的路上,经书被牛头精抢走了。后在观世音菩萨的帮助下,杀了牛头精。他找遍了牛头精的整座山,始终没有真经的踪影,只好掏出牛头精的心肝五脏带回家去祭奠他的母亲。苗族的祖先认为,苗族的经书被牛吃了,找不到经书来超度亡魂,人死后才打一头牛,掏出心肝五脏来祭奠祖先 [4] 。
从以上古歌和习俗传说来看,苗族确实有过自己的文字。虽然后两则传说有明显的汉文化成分,但懂得苗族习俗的人是不会认为这是汉族的东西的。因为,苗族的人死后,要给亡人开路,且开路时用的是苗语,不做道场等。
一、刻木记事
每个民族在文字出现之前,都曾用不同的记事形式来记录自己所需的东西,刻木记事便是其中的一种。苗族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期,也曾用过刻木记事,这从苗族古歌中可以看到:“主世老刻木来记事,主世老刻木棒来记天和时。”流传于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开亲歌》,就专门有用象形符号刻于木棒上,记录苗族婚姻缔结时规定的一切聘礼。如下图:
刻棒示意图贵州省少数民族古籍出版规划小组办公室.开亲歌.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4.
(注: 红纸包的一个坛子和一双筷子一条包头巾和一把戥子一只鸡三只鸭,一只去九只跟随刻在棒上方的十头水牯一两二钱的母亲养育银四双筷子和四个酒杯刻在帮中的十一头水牯买订亲牛的一两一白银刻在棒脚的十二头水牯一只鸭两束丝钱三斗站娘米一包茶叶一斤烟叶划破刻棒一根抬猪械一小幅绣布三百幅绣布三百只公鸡三百头大水牯四百匹骡马三百两白银标准记号煮饭的锅或鼎罐一把青布伞一对挑衣篚一只鸭和一斤盐三两七的老表银一对盛饭的竹篮和一张脸帕一只公鸭一只篮子一两二钱的垫篚底银一钱二的踩大门银一两一钱“亲蒂”银)
其次,大方县六寨一带的苗族在丧事活动中,用两根长4尺许的竹子以符号刻记亲友送来的礼物等,如下表:
数字
(注: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 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物号
(注: 表示一锭银表示一圆表示一个表示一圆表示一个表示一双鞋表示一头猪表示一只鸡表示稻谷表示一头牛表示一只羊表示一锭银表示五十文表示五十文银子:小版:大版:铜钱:小钱:鞋:猪:鸡:稻谷:山羊:牛:苞谷:表示苞谷)
杨进步先生在《城步少数民族古文字拾遗》一文中整理了一些流传于城步苗族自治县少数民族中的古文,这种古文字曾在该地区古代苗族、瑶族、侗族的群体内部传播,用于通信、记数、记事等,成为沟通古代民族文化生活的桥梁。杨氏检索的古文如下 [6] :
(注: 苗文苗语朵架太夫富呀姑娘坳搭婆娘相户相好睡屋修屋眠睡觉於巾要紧早哈走下拿早来了又走落伍下雨1 2 3 4 5 6 7 8 9 10苗文苗语泥鱼嗯一路行同鲁鞋人特蒙出门归蒙关门当东西南北睡懒倍汉义汉义)
从上述可以看出,苗族确实曾创立过刻木符号记事。但是,由于苗族是一个饱受各朝统治阶级压迫的民族,自“涿鹿大战”失败以后,他们就不断地迁徙,没有机会将这种符号进行规范和补充,形成文字。
二、服饰符号
苗族除以刻木记事外,还有用图画记事的。苗族古歌《怀念失去的地方》 [7] 这样唱道:
现在在水城县的苗族服饰还有用这种图记事的情况。如下图:
这一图案称“九曲江河花”,表示苗族祖先曾经住在长江、黄河一带,在多年的战乱中渡过很多溪河而幸存下来,先民们就把值得纪念的大小河流象征性地归并为九曲江河花,以志不忘 [8] 。这种图画记事在滇东北方言的苗族服饰里比较常见,但在其他的方言里也有零星的记述。例如杨正文先生在他的专著《苗族服饰文化》 [9] 中提到的巴拉河支系苗文遗迹绣片就是其中的一种。如下图:
上述的这些刻木或者是图画,显然有一些还不是文字。它们仅起到了帮助记忆或扩大交际的作用,还不能用来记录语言,不能代表一定的词句。但是可以肯定地说,古代的苗族先民创制了刻木和图画记事,表明苗族在古代社会是一个比较先进的民族之一。
三、文字的出现
苗族过去是否有文字,无从定论,然有关苗族文字情况的记载,常见于一些志书中。如《大定县志》载:“‘大定土著’以苗为最古,而文字缺如,问老示不载,盖无书可稽也。兹得法传教士费亚氏《法苗文法》一书,谨书录之,以供参考。”清雍正年间《东川府志》卷一说,苗族“其书字与倮罗大同小异”。《续修蒙自县志·社会志》载,苗族“书契数目字及六十花甲子同,余不同”。《民国年间苗族论文集》参考资料第二十集载:“苗民的文字出名问世仅有三十余年,可是它的渊源远在二三千年以前了。”以上这些记载,因未见具体的苗文样式,因此是否是苗文还不得而知。
相比之下,《宣威县志稿》不仅有有关苗文的记载,而且还有苗文的样式。具体如下:
(转引自《苗族文化史》,熊玉有著,云南民族出版社,2003年版)
但从记载的情况来看,仍存在一些疑问,因而是不是苗文还得深一步的研究。
在以上记载之后,一名法国军官多龙(Dollone)提到一种由法斯尔凯奇(Father Kircher)的人在云南蒙自向他报告的文字,并说他还用这种文字编了一本小词典,其首页如下:
(转引自《苗族文化史》,熊玉有著,云南民族出版社,2003年版)
总的来说,上述这些记载都不能完全肯定。
2004年,《贵州都市报》刊载了寇启伟先生报道的在六盘水市发现的苗文经书,该书文字形式像西夏文,又有些像“女书”,构造方法借用汉字笔画,将汉字拆开重组合。据了解,用该文字抄写的经书有160部,内容基本为祭祀和丧葬,报道还配发了图片。但是否属于苗文还有待进一步的深入研究。
到清末民初,苗族的生活环境才相对的稳定下来,文化得到进一步的发展。湖南苗族秀才石板塘,采用汉字的“形声”和“会意”两种造字方法,创造了一千多个方块字形的苗文。他利用这套苗文,编了一部苗汉《苗文字典》,并进行了大量苗族民间文学的收集和创作。但是,由于诸多方面的原因,他创造的这套苗文没有在广大群众中推广。然而,它是苗族的文化遗产之一,对研究苗文很有参考价值。现举其文字如下 [10] :
(注: 汉义黑色白色(一)个出(去)里面打瞌睡布吞流相识)
1905年,英国传教士柏格理(Pollard)到云南昭通和贵州威宁一带传教,基于传教的需要,他和苗族教徒杨雅各、汉族教徒李司提反等人,为苗族创制了一套苗文,称老苗文或柏格理苗文。这套文字的创立,对苗族的文化起了很大的作用,他用这套文字翻译了《圣经》、《新旧约全书》等宗教图书,并且还编了一些苗文教材,创立了学校,培养了一大批苗族高级知识分子。至今,这套文字还在这些地方的教堂里使用。
20世纪初,英国传教士胡托(Hutton)到凯里旁海一带传教,他仿照柏格理的经验,以当时的北洋政府颁布的拼音方案为基础,创制了一套苗文,称为旁海苗文,并翻译了一些宗教图书。但由于各种因素的制约,这套苗文没有在广大苗族地区推行。
[1] 伍新福、龙伯亚.苗族史.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2.3.
[2] 大方县民族事务委员会.战争与迁徙.油印本.
[3] 蔡超.打嘎.南风,1990,5:17
[4] 遵义县民间文学集成办公室.中国民间文学集成贵州省遵义地区遵义县卷.内部资料,1988:155.
[5] 贵州省少数民族古籍出版规划小组办公室.开亲歌.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4.
[6] 杨进步.城步少数民族古文字拾遗.苗侗文坛,1998,1
[7] 中国苗族文学丛书编辑委员会.中国苗族文学丛书·西部民间文学作品选(2).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8.1226
[8] 水城县民族事务委员会等.水城文史资料·少数民族专辑,内部资料,341
[9] 杨正文.苗族服饰文化.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8.192
[10] 石启贵.湘西苗族实地调查报告.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5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