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入黔官员对贵州的贡献
据民国《贵州通志·宦迹志》统计,中国汉至元,中央派到贵州的官员入志者只有110名;而明清545年间,就有2137名,其中总督、巡抚、藩臬等省级干部达518人。
明永乐十一年二月初二(1413年3月3日),明成祖朱棣下决心直接管辖贵州,贵州建省后,贵州由中央政府直接领导。布政使蒋廷瓒任贵州第一任“省长”,与蒋廷瓒同来的高官有11名,包括另布政使、左右参政、左右参议等,实际上是成建制地配备了贵州省的领导班子。
贵州地处西南边陲,山重水复,跬步皆山。自古以来,由于关山阻隔,信息闭塞,在中原人士心中,贵州是一个“蛮天僰雨,鸟道蚕丛”遥不可及的“荒服”之地;外放官员中,听到任所是贵州时,无不闻之色变,视为畏途。无怪乎唐朝文学家柳宗元有“播州(今遵义地区)非人所居”之哀,明朝哲人王阳明有“连峰际天兮飞鸟不通,游子怀乡兮莫知西东”之叹。
江山依旧,岁月如斯,这种封闭落后的状态一直延续到了明初,直至明太祖朱元璋经略西南,将目光投向贵州时,“沉睡千年”的黔中大地才从军人的步履及车马声中惊醒过来。之后,由于战略地位的日趋凸显,贵州成了明王朝的第十三个行省。从此,贵州搭上了中央王朝这条大船,乘着长风,迎着巨浪,历经艰险与挫折,有过光荣与梦想,在历史的长河中与封建统治者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朱元璋派徐达北击塞外,扫荡元军,乘胜追击,直至胪朐河(克鲁伦河)。随后其又制定了“先安贵州,后取云南”的策略,派傅友德南取云南,摧毁元军梁王残余势力。云南平定后,出于政治的需要,明王朝一度在贵州实行“土流并治,军政分管”的政策。待到统治稳固之时,明王朝便推行“改土归流”的政策,增设府、州、县,逐步削弱土司势力。随着政权的更替,为了加速推行“改土归流”,清王朝打破了土官、流官并治的政治格局,将统治深入到“王化未及”的“千里苗疆”,使贵州全境置于封建王朝的有效统治之下,从而为其政治变革、经济起步、文化勃兴奠定了基础。在这场历史变革中,入黔官员以高度的责任感及使命感,以执行中央的大政方针为职责,以国家的统一、领土的完整为己任,使治黔方略得以贯彻落实,从而推动了历史的进步与发展。
明清入黔官员万里投荒,他们虽属朝廷选拔,但个人若无才德兼优、文武兼资的气质,没有班超、张骞驰骋大漠、扬名塞外的抱负,是不敢进入被认为“蛮天僰雨”、烽火乍起、地方贫困的黔中大地的。然而这些入黔的历任总督、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道员、知府、知州和县令等官员,以及军门、卫所的众多军人,他们抱持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箴言,入黔戍边,和各民族的英才志士一起巩固边疆。正是在这种为国戍边不计个人得失的精神的启示与熏染下,入黔的官员、军人及商民,一个接一个,一代续一代,毫不犹豫地迈入黔疆。在他们之中,有的人后来成为政治家、军事家,有的成为著名学者、诗人,他们的事功业绩载入《明史》《清史稿》和其他的典籍中,为后人所缅怀。
历史是人创造的,路是人走出来的。浩如烟海的中国史书中,主要记载着个人和人群的活动。这些万里投荒的入黔官员,引领着来自各省精英之族的移民,以坚强的意志和聪颖的智慧,在蛮荒中建起了一座一座的城镇,开辟了千条万条的道路,从而使千村万寨在黔中大地上星罗棋布,气象万千。明清500余年入黔官员,我们可从各民族所写的史册中反映的丰功伟绩,看到他们在处理民族关系时,如何化解民族矛盾;在兴学和设教中,如何化民育才;在开发与建设中,如何改变地方环境等。他们的远见卓识、才华智慧及努力贡献,为贵州留下了珍贵的财富。
贵州过去封闭落后,与中原交流甚少,经济始终处于原始状态。然而贵州建省之后,明王朝基于贵州地广人稀、劳动力严重不足的严峻现实,推行“移民实边”“移民就宽乡”的政策,招揽长江中下游地区的“吴楚精英之族”移居黔中。这些外来移民披荆斩棘,用辛勤的劳动在这块未开垦的处女地上重建家园,将自己的人生寄托在这块热土中。他们修卫所,建屯堡,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他们修民舍,建街区,兴学育才,务农经商;他们宣扬中原文化,发展商业贸易,推广先进的农业技术,传授手工工艺,把贵州经济推向了一个全所未有的高峰。清王朝入主天下之后,大批客籍商贾落籍贵州,为了维护自己的政治权利及商业利益,以地域、籍贯为基础,以商业同行为主体的会馆便应运而生,成为贵州经济的生力军。毋庸置疑,在明清两代开发贵州、振兴经济的洪流中,入黔官员在执行中央王朝的治黔方略之余,还运用自己的创造性思维,为繁荣一方经济作出了巨大贡献。
贵州山多林茂,交通落后。据史所载,秦时贵州曾有五尺道,路面狭窄,仅能单人单骑通过。到了汉朝,唐蒙在万山丛中修了一条夜郎道,但全程没有多长,对贵州的交通并无多大改观。元朝,贵州开通了湖广至贵阳的湘黔驿道,贵阳到云南的滇黔驿道,四川叙永经贵州毕节、乌撒(今威宁)到云南的川黔滇驿道,重庆到贵阳的川黔驿道,贵阳经都匀到广西的黔桂驿道。明初出于军事的考虑,对这五条驿道大加修整,派重兵把守。之后,为了加强对贵州的统治,削弱土官权力,有效地控制苗疆,明王朝将驿道延伸到府、州、县。这样一来,贵州驿道便成了全国驿道网络的一个组成部分。值得一提的是,清初入黔官员修复和改建了原有的驿道线路,还新修了一些线路,将其延伸到原无驿道的“苗疆六厅”;与此同时,入黔官员对沅江水系的开发及对赤水河、都柳江的整治,大大地改善了贵州与湖南、四川、广西的水上运输。贵州水陆交通的改善,不仅加强了与周边省份的交流,而且密切了省城与各府、州、县之间在政治、经济、文化上的关系。
明朝之前,贵州文教不兴。朱元璋君临天下之后,把教育作为治国驭民的基本国策。他曾说:“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对西南边陲的贵州,在重视政治、军事的同时,他下达的政令是“广教化,变土俗,使之同于中国”。之后,明王朝始终遵循这一既定国策,历代派驻贵州的巡抚、按察使、提学副使,以及府、州、县、卫的官员,大多恪尽职守,以推动贵州文教为己任。他们设学官,建文庙,办书院,倡儒学,以此“作养人才”。在此政策的感召下,各府、州、县“徧(遍)立学校,作养人才”。值得注意的是,那些贬谪戍边的官员,亦把兴学育才作为职志,如张翀、王阳明、邹元标等人在贵州的文化建设,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正是在历代入黔官员的不懈努力下,从明初至崇祯三年(1630年)的200余年间,在华夏的科举场上,贵州士人书写了111名进士的好成绩,被时人誉为“人才日盛,科不乏人”。
清王朝建立后,更加重视教化的作用,从而使贵州迎来了第二次文化勃兴的机遇。那些派往贵州的督抚、提督学政、知府、县令中,不少是才华横溢、识见高远的博学鸿儒,如田雯、洪亮吉、段玉裁、王引之、阮元、张澍、林则徐、贺长龄、何绍基、程恩泽、胡林翼、严修、林绍年、赵尔巽等,他们曾在贵州这块贫瘠的文化园地中辛勤耕耘,精心地培育人才,选拔人才。有史可稽,清朝贵州有书院140所,较之宋朝的1所及明朝的21所有天壤之别。另外,各府、州、县有义学301所,民间还办有大量的私塾,对启蒙教育作用甚大。清朝是贵州科举史上最光辉的一页,中进士625人,举人5000余人,而且出了1个武状元、2个文状元、1个探花。如此佳绩,入黔官员功不可没。
抚今追昔,不难发现,明清两代是贵州历史的转折点,是汉民族与贵州少数民族接触、碰撞、磨合与融合的历史过程,亦是贵州历史长廊浓墨重彩、绚丽多姿的画卷。在明、清统治的500余年间,贵州历经“建省”“平播”“奢安之乱”“吴三桂反叛”“改土归流”“咸同大起义”及清王朝的覆亡,在各族人民艰苦卓绝的奋斗下,贵州在痛苦与挫折中不断前进,政治、经济、文化、交通亦在不断发展。与明朝以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涉笔至此,笔者不禁想到《左传》中“不毁乡校”的郑国名相子产。子产为政于国,修明政治,庄敬自强,薄赋轻刑,亲民爱民,在强邻鹰瞵虎视之下,奉行不偏不倚、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不仅化解了强邻的敌意,而且使郑国赢得了诸侯的敬重。郑国百姓感其德政,歌之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产而死,孰其嗣之?”孔子得知子产病故的消息时,澘然泪下,曰:“古之遗爱也!”有人对孔子的伤心有如是说:“仲尼之泣,非泣子产,为斯民不忘子产也;斯民不忘子产,遂不得不泣子产。然则士大夫从政一时,欲视其心之爱人与否,当以身后之民不能忘为断。”
《贵州通志·宦迹志》云:“春秋荐享(祭祀),缅怀往哲,知其人,必论其事,使事实淹没,何以动人观感!”笔者有感于斯,于是潜心史册,从明清众多的入黔官员中,选取于贵州政治、经济、文化、交通等领域卓有建树的数十人物,为他们书写春秋,树碑立传,再现其风操人格、才华识见,彰显其事功业绩、治黔方略,以资读者以古鉴今,见贤思齐,让他们铭记那些万里入黔为贵州作出卓越贡献的开拓者。
清朝诗人赵翼有“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之诗句,笔者取其意,特寄语现今的入黔官员们,企盼诸君继往开来,求实创新,以前人未有的魄力与胆识,在兴黔富民的道路上,为贵州的政治稳定、经济起飞、文教振兴竭尽心力,再建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