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登录

目录

芦山造纸博物馆
所属图书:《贵州旅游文史精编·南部卷(黔南、黔西南)》 出版日期:2013-01-01文章字数:2231字

芦山造纸博物馆

从惠水县城驱车往西南方向一小时,便可到达县境边陲古镇芦山。这里因已有几百年历史的原始造纸工艺而闻名遐迩。这个露天造纸博物馆至今仍展现种种传统的文化工艺、劳作工具,以及种种造纸仪式,令观赏者大饱眼福,并从中感悟到人类进程的悠悠岁月、缓缓流动的空间和绵绵不绝的生命源泉。

沿着芦山河岸到硐口、羊马一带,一路上河流迂回百转,满眼垂柳依依,鹅鸭戏水,一座古老的石孔桥静卧溪河两岸。过了石桥,一片开阔的坝子映入眼帘,那些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草屋、平屋错落有致。这便是造纸的牛拉碾房、水车碾房以及抄提纸浆的作坊。

都说好水在山里,这造纸的水就是从这溪河上游称之为“大龙洞”的阴河里流出的,清澈而透亮。它流到这里,被造纸人筑坝修渠后,分成多条渠流推动木轮、推动水车、漂洗竹麻、抄纸打浆……

据考,这里造纸始于明末清初。清乾隆年间开始兴旺,造纸人家由3户发展到10来户。一家有七八个窑子,月产草纸300余斤。当时是人工用碓舂竹麻,极为原始。民国初年发展到近百户,人舂竹麻已发展为牛拉碾和水车碾。到20世纪40年代造纸更为兴旺,已有150多户人家造纸。常年生产用的窑子有300多个,抄纸的槽子已发展到180个,牛拉碾和水车碾60多架,年用竹子300多万斤,年产草纸100多万斤。如今,草纸和纸钱仍畅销省内各地,但生产规模仅及过去的30%左右。

生产草纸的原料是糯竹、藤竹,配料是桦叶、石灰和水,造纸人往往统称“竹麻”。这种土纸吸水性很强,且非常洁净。正是这种“洁净”,大量的草纸做成纸钱焚化,或死人入殓时铺垫亡人之用。因而造纸人对这个洁净津津乐道,视为神圣。逢芦山、硐口赶场天,山民把竹子和桦叶扛到市场上,造纸人家便逐一收购。这些源于自然又回归自然的植物,被造纸人视为活脱脱的洁净的轮回。

桦叶是抄纸不可缺少的配料,对这种野生植物,造纸人由于一个神圣的传说而有一种神秘的认定。据说祖先造纸不成张,历经千辛万苦,每天都把造纸人急得汗流满面,口水直淌。有一天,口水正好滴在抄起的纸上,这抄纸人一下便把纸分成张了。后来用桦叶泡水掺和,纸才能分出张来。据说这个方法是天上的王母娘娘教的。世世代代,造纸人一直记着一句民谣“先人抄纸不成张,王母娘娘送药方”。所以,造纸人家对老天爷和造纸先师顶礼膜拜,铭刻于心。

正是这样,每年的农历五月二十九日和十一月二十九日这两天,造纸人家都要在自家的堂屋里点燃香蜡纸烛,摆一桌菜饭,来供奉造纸先师蔡伦和纸钱先师邓通。他们确认这两个日子是先师的敬日。到底是先师的生日还是忌日,他们也说不清楚。其实历史上的邓通与造纸和造纸钱无关,但造纸人世世代代都这样认定、这样仿效、这样相传。过去,这两个日子举行的仪式非常隆重,杀大猪宰肥羊,烧香点烛,鸣放鞭炮,好不热闹。人们还成立“蔡伦会”,这个组织主要是男人参与,以协调各方关系、办理执行各种事宜和规矩。每月的初一、十五、二十九这几日,家人便沏三杯敬茶,点三炷香,两支烛,上三杯斋饭,供奉老天和王母娘娘。—家老人都行叩首礼,祈求老天爷给好天气和好雨水;好天气抄纸容易晒干,雨水足水车才旋转不停。

大年三十这一天,便是造纸人家敬神的日子,他们各自都要到窑子边上去,宰一只土红公鸡敬神,求窑神保佑他们抄纸顺当平安,兴旺发达。走进造纸人家,便可看到家中的神龛装点得神圣肃穆,银台宝鼎光滑锃亮,神榜对联流光溢彩。这一切,造纸人家世代相传,辈辈如此,年年依旧。

这里的造纸工艺非常传统,一切都是人工。先用木碓把竹子逐一舂破,放到石灰浆里渗透,随即放到大窑里,烧大火蒸煮三十五日左右,拿到河里漂洗,再放到大窑里蒸煮10来天,又将竹子放到碾槽里以石轮碾碎,成沫状后放在水槽里以清水,加适量的桦叶水,人工用脚踩出纸浆,便开始用竹帘子抄起,抄一次便是一张湿漉漉的纸。正是这样“抄”,造纸人称为“抄纸”。到一定数量后,将水榨掉,就一沓沓括起,搭在竹竿上晒干,纸就成了。若要做成纸钱,便用大切刀按纸钱尺寸切就,再打出钱眼和花纹即成。

这种工艺一代传一代,无论是骄阳似火,或是寒风刺骨,造纸人总是这样劳作。人们相互配合,手扶栏杆,脚踩木碓,将竹子一一舂破。女人手握一根锃亮的硬木圆棒,将草纸括起,一沓沓地晾在竹竿上。男人们的力气,是用在拖竹子漂洗、烧大窑、操大刀切纸的工序上。他们裸着胳膊劳动,雄健、自然,是何等原汁原味的古朴。在槽子边,抄纸的男人们身着的土布衣衫,从黎明到黄昏,无数次地弓身和立起。用竹帘子把纸浆一次次抄起。一人一个槽子。手、腕、膊及整个身子如此谐和,紧握的帘子同槽里漾动和掀起的纸浆情景交融,仿佛在舞蹈,而水的哗哗声更是一种永恒的伴奏。这舞蹈的刚健与柔和,洒脱与随意,质朴与从容,被抄纸的男人表现得淋漓尽致,完美无缺。于是在这仅能挡雨的作坊里你会意识到人类的繁衍乃至文明的发展进程,是如此的艰辛和漫长,又是如此的顽强、美丽和扣人心弦。

在水车碾或牛拉碾的草屋里往往是一老人在迟缓地劳作。他随着石轮的碾动把些碾不碎的竹片捡起,或料理碾槽里的竹麻,或不住地吆声喝牛。牛与老翁如此默契,好像牛已知晓造纸人对它的劳作注入了一种新的意义。当你看到碾房老翁那半裸的上身及瘦削的身躯和道道皱折,你感觉到眼前的石碾不是在碾碎竹麻,而是在刻记他一圈圈苍老的年轮和造纸人缓缓消逝的岁月。在这种氛围里,老牛与石碾、竹麻与老人,以及屋外的老水车,这一切所营造和蕴含的那种苍老、原始、自然、深沉,包容着人类无穷无尽的文化矿脉和许许多多永不消失的思想元素。

贵州旅游文史精编·南部卷(黔南、黔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