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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族的宗教信仰文化
所属图书:《土家族研究》 出版日期:2013-11-01 文章字数:10570字

土家族的宗教信仰文化

土家族宗教信仰文化是以祖先崇拜为中心。在土家族原始宗教中,神灵体系相当庞杂,多神崇拜是土家族原始宗教信仰的主要特征。土家族信仰的多神性表现在自然崇拜、图腾崇拜、祖先崇拜等宗教活动中,贯穿着万物有灵、灵魂不死的观念,对自然神、祖先神和社会生活中的多神都有普遍信仰,从而构成一个庞杂而开放的多神信仰体系。

一、土家族的自然崇拜

自然崇拜是人类信仰文化中一种极为普遍的文化现象。人们对大自然的崇拜,源于对大自然的依赖,对异己的自然力量的崇拜。从对大自然崇拜的内容看,人们所崇拜的都是与人们相对立的力量。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说:“自然界起初是作为一种完全异己的、有无限威力的和不可制服的力量与人们对立的,人们同它的关系完全像动物同它的关系,人们就像牲畜一样服从它的权利,因而,这是对自然界的一种纯粹动物式的意识(自然宗教)。”原始先民心智所限,人们将自己与自然等同起来,认为万物皆有灵,从而将各种自然力量加以人格化。原始人认为“精灵影响并控制着物质世界中的事件和人的现世生活和来世生活,而且精灵保持着与人的接触,并且会对人的行动感到高兴或不高兴”。自然崇拜对象的选择,与一个氏族、部族、民族所处的自然环境有密切的关系。原始先民根据自然对象对人类生活的价值功用及人们对它的依赖程度,赋予这些对象以神威。于是,在宇宙万物中,土地、天体、山石水火首先成为各地域原始先民的自然崇拜的对象。

(一)土地神崇拜

土家族是农耕民族,对土地的依赖使人们的观念中有了土地神崇拜。土家族先民认为,农事的各方面都有灵魂、神祇。祭土地神是希望土地神保护五谷丰收和六畜兴旺。贵州省铜仁地区思南县土家族崇拜的土地神有11种,即天门土地神、地府土地神、桥梁土地神、茅山土地神、荣山土地神、青苗土地神、长生土地神、官寨土地神等。铜仁地区德江县土家族信奉的土地神也很多,种庄稼信奉青苗土地神,这种土地职司农业丰歉;挡风土地职司人畜庄稼免受狂风暴雨之灾;长生土地职司保佑家人之安;桥梁土地职司人过河平安;当坊土地职司保佑六畜兴旺及全寨吉安;拦娅土地职司阻挡鬼怪妖魔等等。由以上土地神名称可以看出,土地神崇拜涵盖农耕、山林、道路、河流、村寨、寿祸等职司内容。在土家族人心目中,土地神神通广大,除管农事,还能管人间祸福。

土地神崇拜使土家族地区土地庙特别多。新中国成立前,土家族地区每区每村都建有一个土地庙,常年香火不断。庙内土地神像,或用木雕,或用石雕,或用泥塑,一男一女俗称“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

土地神的祭祀方式有生辰祭祀、春秋祭祀和年节祭祀三种。生辰祭祀即农历二月初二是土地神的生日,也叫“社白”,土家族人要隆重“贺生”,各家各户都要备酒肉、耙耙,在土地庙前杀鸡献祭。“仲春朔二日,‘社神生辰’每社先一日各于社庙前糊布栅,悬灯彩,鸣锣鼓,每家出酒肉合席聚饮,老少子弟竟夜欢哗,谓之‘闹土地会’。其在衙署,名‘衙神土地’书役作令,亦如之”。“春祈”是土家族对土地神的农耕祭祀仪式,期望土地神保佑五谷生长。一般与土地神生辰祭祀合二为一。年节祭祀为土家族祭祀土地神之习俗。初一、初十五、四月初七或十七、五月初四、腊月除夕前一日等都为祭祀日,都要敬土地神,以酒肉、香纸、鸡血祭祀。“生凭土养,死凭土葬”这一俗语流传于清江沿岸,意为土家人一生一世依赖土地,对土地的眷念是土家族人虔诚敬奉土地神且代代传承的精神来源。

(二)猎神及山石神崇拜

土家族居住在山区,山高涧深,森林密布,狩猎是其生产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内容,有常年以狩猎为业者,有农闲之际以狩猎为娱者,猎神崇拜之风也自然有沿袭。土家族先民以善射猎闻名,其狩猎技艺代代相传。

各地土家族多敬梅山神,把猎神称为“梅山娘娘”、“梅嫦”等。相传古时武陵山区野兽多,如野猪、熊等。一位有名的女猎手,叫梅山姑娘,梅山姑娘猎技高强,每次出猎必获很多猎物,后来,在与多个野兽搏斗中死去。人们认为她上天变成了神,专管野兽。土家人世代敬奉,以保佑多获猎物和防止野兽之侵害。铜仁地区沿河县客田区的土家族,每当狩猎时,出猎前和获猎后都要敬梅山神。出猎前在路口或向山设祭坛,摆上刀头肉、几杯酒,烧三炷香,化纸钱,祈祷出猎成功,求梅山神能赐给野兽。获猎后,还须将猎物抬到梅山神前供祭致谢。如果一无所获,说明梅山神不愿赐予,心不诚,必须在下一次更隆重虔诚地供祭。也有猎手以结草为梅山神之象征,供奉于附近山上,在家里也往往为求得更多猎物或保狩猎安全而设坛祭猎神。

打猎者对猎神祭祀的同时,旧时还有隆重的山神祭祀。山神祭祀中设有庙宇、神像。狩猎者通常以献牲形式祭山神,他们认为山中野兽皆归山神管辖,狩猎前后都予以祭祀。土家族人在农事中也祭山神。平日里上山从事劳动生产,归来路过山神庙时,在庙前留下一根柴火或一把茅草以祈祭山神。

石神崇拜也是土家族大自然崇拜的一大内容。土家人视形状怪异的山岩、石头为神石。人们认为一奇必有灵,因而把奇异的山峰,怪状的石头都当成神。如铜仁地区江口县快场乡与怒溪乡的三角岩,系由三块石头形成的三角形岩石,是土家人崇拜和祭祀的神灵。又如官和乡的观音岩,山顶上草木不生,独有一亭亭玉立的石柱,它的前面有一株青翠墨绿的万年松,远望好像观音与净瓶杨树一样,被人们称为观音岩而顶礼膜拜。梵净山的金顶,每年六月观音生日这一月内,朝拜观光者络绎不绝,规模浩大,不下数千人。人们都是以崇拜岩石神为目的,进行祭祀。土家族人认为,不同的石神具有不同功能,有护安石、求子石等。护安石(岩)主要为保佑幼儿之灵石,也有护外出者保平安之功能。求子神石为中年无子人家前往祭祀,此类神石其形如男根或女阴,求子者在此烧香许愿。

(三)火、雨、雷、风神崇拜

土家族先人对自然现象的崇拜遗风至今大多保存。土家族各家各户都信奉火神。黔东北梵净山下的土家族人,每家都有火塘,火塘禁忌较多,触犯禁忌,便认为是对祖先神灵的裹读。家中有火,表示香火不断。每年腊月三十日夜,家家火塘旺燃,全家人围坐火塘守岁,直到半夜才寝。土家族敬火神无偶像也无庙祠,视火神为土家人家业兴旺的象征,也寓意着求火神保佑,趋吉避凶之愿望。

在农业生产中,雨情起着重要作用,雨水与人们的生产生活利益密切相关,故雨神崇拜在农耕民族中较为广泛。土家族世代有雨神崇拜。土家人也称雨神为龙神。认为龙神是降雨和生水之神,由此出现很多关于龙王的神话,这与汉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但也有本民族特色,湘西龙山县人的龙神与树神合二为一,称“婆婆树”为龙神的化身。“天旱时,群众求雨……控树或拖树。如咱乃(果)、坡脚、靛房等乡的群众就到靛房乡桥底下挖一根柳树,据说这柳树是龙王的化身,现深埋地底,挖见了就会下雨。里耶地区的人就到河里拖一莞深陷泥沼的所谓‘婆婆树’,拖几下就会下雨。”

土家族的雨神祭祀仪式主要以巫术形式为主。“鞭石求雨”、“斗龙求雨”之遗风至清代有流传:“大旱或召巫祷于洞神,巫戴杨枝于首,执鬼吹角,跳跃而往,众鸣钮击鼓随之,名曰‘打洞’。”“五六月间,雨晹不时……农人共延僧道,设坛诵经,编草为龙,从以金鼓,遍舞田间以攘之。”

英国著名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认为:“巫术信仰与巫术行为的基础,不是凭空而来的,乃是来自实际生活过的几种经验,因为在这种经验里面他得到了自己力量的启示,说他有达到目的的物的力量。”土家族求雨崇拜中的巫术形式反映了土家人与汉文化中对龙顶礼膜拜不同的崇拜特征。

雷神,在土家族人心目中一直很受崇敬,土家人认为雷神不仅能够施云布雨,而且还是主持正义、除暴安良之神。土家人通常在惊蛰时在屋外设祭,敬供雷公电母。有些地区在惊蛰前一天,各家在房屋前后撒石灰以示雷公神灵之存在,并用石灰粉在堂院里画雷公锤电母铲等,使蛇虫不敢侵犯。

风神崇拜在黔东梵净山江口县土家族中有遗留,祭祀仪式古老。人们在每年农历正月初一带酒、肉、香、纸到山窝里祭祀。铜仁地区印江县土家族祭风神的时间为农历六月上旬。12年一大祭,3年一小祭。社祭坛,供风伯神位,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

(四)动植物崇拜

在土家族动植物崇拜中,最常见的是五谷神和四官神崇拜。五谷神又称“五谷娘娘”,职司五谷生长丰收。有关五谷神的传说很多,一相传五谷娘娘教土家族先民识耕耘,故土家人代代敬奉谢恩。旧时土家族人塑五谷娘娘神像并修五谷庙,常年香火不断。现基本上没有五谷庙,敬奉日期因地区而异,有些地方土家族在正月初三把五谷神位放到田野护佑五谷丰登,秋收时迎请回家;湘西土家族人在秋收时,以第一把稻谷祭谷神;贵州思南、鄂西土家族以农历八月二十四日为谷神生辰,也在五月端阳节进行祭祀;德江县土家族春播、秋收时请土老师祭五谷神;四川涪陵地区秀山县、黔江区、彭水县等地土家族平日劳动时唱歌请谷神。四官神在土家族地区普遍受到祭祀。四官神也称“仕官神”,为管六畜之神,也为财神和家禽的保护神。但从祭祀之内容、目的上看,四官神实则为动物崇拜的衍生物。

二、土家族的图腾崇拜

土家族由巴人、乌蛮等融合而成,因而历史上曾有过许多种图腾崇拜。巴人崇白虎,乌蛮崇黑虎,因巴人势力强,曾统治湘鄂渝黔边区大部分地区,故白虎图腾崇拜在整个土家族中有着巨大影响。

一个民族的图腾崇拜,常常与本民族的部族、氏族来源的传说结合在一起。白虎图腾是土家族比较普遍的图腾信仰。土家族的白虎图腾源于古代巴人的廪君神话。《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载:“巴郡南郡蛮本有五姓:巴氏、樊氏、覃氏、相氏、郑氏。皆出于武落钟离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乃共掷剑于石穴,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乃独中之,众皆叹。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余姓悉沉,唯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乃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神女,谓廪君曰:‘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廪君不许。盐神暮辄来取宿,旦即化为虫,与诸虫群飞,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积十余日,廪君伺其便,因射杀之,天乃开明。君于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廪君死,魂魄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类似记载亦见于《水经注·夷水》、《世本》、《晋书》等文献史籍中,这些史料有关记载都说明廪君是巴人部落联盟的创始人,具有超人的能力和智慧,廪君死后成为巴人族神。由于廪君活动区域在清江夷水流域即今湖北一带,所以,白虎崇拜在清江流域传承下来,并以传说形式在土家族居住地区遗存至今。

土家族的白虎图腾崇拜事项包含两大内容,一为“人虎互化”。土家族先民巴人将白虎视为本部族的祖先,视自己为白虎的子孙,认为人与白虎作为生命体,可以相互转化。二为“以人祀虎”的精神寄托,认为白虎若得饮人血,将强大无比,为本部族的生存繁衍提供神力。关于“人虎互化”的传说记载描写,自秦汉至唐宋较丰富。“江汉之间有人,其先廪君之苗裔也,能化为虎。”血祭是原始宗教仪式或说是古代宗教的核心部分。图腾崇拜中需用牺牲来表达对神灵的虔诚。在所有的牺牲中,人是最受神灵欢迎的,是最高的祭献品。土家族白虎图腾崇拜中以人祀虎的仪式虽然在以后的发展中有了演化,先为“歼头血祭”或还相公愿,即在巫师额头上开一血口,后改为椎牛取牛头还愿,但杀人祭祀习俗古已有之,且延续至清末。

在土家族看来,白虎中还有邪恶神——过堂白虎,因而也就有了“赶白虎”,“射白虎”等仪式。“赶白虎”习俗与乌蛮古俗有关。“乌蛮亦崇虎,其先民为‘虎方’之族,然乌蛮后裔之一的彝族至今却以黑虎为图腾而贱白虎,并有驱白虎之习俗。湘西北土家人亦有驱赶白虎的信仰习俗……土家人这种驱赶白虎之俗很可能是其先民之一的乌蛮古俗的一种继承。”民间谚语:“白虎当过堂,天灾必有祸。”龙山土家族传说,过堂白虎生前原是土王的小妾,遭抛弃后投水自尽,并化成白虎,到处杀土司后裔的小孩,或专招12岁以下小孩的魂。后演化成夫妇不生育是因为白虎作祟的结果,因而又有了秋后赶白虎求子的习俗。“赶白虎”的仪式,在湘西、黔东北尤为突出,一直保留到新中国建立前。鄂西也有“赶白虎”之俗,小孩生病,必驱白虎以治。湘西杨、田二姓土家族,把惊蛰这天定为射虎日,即射过堂白虎,家家户户用石灰在木楼堂屋中画弓箭避邪。

图腾崇拜实际上是自然崇拜或动植物崇拜与鬼神崇拜(祖先崇拜)互相结合的一种崇拜形式。因此,土家族的白虎图腾崇拜又蕴含着祖先崇拜的情感内容,如果说廪君化作白虎作为土家族的图腾的话,廪君作为向王天子受土家族的崇拜则属于祖先崇拜类。前者讲求某种物类,而后者针对某一个人的灵魂。白虎崇拜与白帝天王崇拜之间有着密切联系,土家族的白虎图腾崇拜中,白虎神形象逐渐脱离群体,化为单一的超然的白帝天王,使白虎图腾崇拜达到了顶峰。

土家族除白虎崇拜外,一些地方还有鹰图腾崇拜,与个别姓氏来源有关,如谭姓来源于鹰祖先的传说在湖北巴东、长阳等地就有多种。

三、土家族的祖先崇拜

祖先崇拜源于鬼魂崇拜,相信人死后灵魂不灭。恩格斯说:“在远古时代,人们还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构造,并且受梦中景象的影响,于是就产生了一种观念:他们的思维和感觉不是他们身体的活动,而是一种独特的、寓于这个身体之中而在人死亡时就离开身体的灵魂的活动。从这个时候起,人们不得不思考这种灵魂对外部世界的关系。既然灵魂在人死时离开肉体而继续活着,那么就没有任何理由去设想它本身还会死亡,这样就产生了灵魂不死的观念。”我国从古代开始,祖先崇拜首先对部族、氏族内有功绩的祖先作为固定的、永远要祭祀的对象。其次,祖先崇拜中非常重视血缘关系。除有氏族、部落的共同祖先崇拜外,还有家庭中的祖先崇拜。祖先崇拜对维护宗法制度,维系族群起着很大的作用。借祖宗崇拜仪式,使家系绵延不断,使亲属关系和谐均衡。土家族的祖先崇拜也同样源于鬼魂崇拜,不仅注重族源传说中的人物,也注重血缘联系,祈求祖先神灵保佑后代子孙。

土家族祖先崇拜分为三大类,包括氏族祖先神、土王神和家祖神。

(一)氏族祖先神崇拜

土家族的氏族祖先神主要有“八部大王”、“大二三神”、“社巴神”、“向王天子”等。

八部大王是湘西土家族普遍供奉的祖先神祇。相传八部大王是湘西土家族八个部落的首领,他们带领族人为湘西蛮地的开拓、保卫家园、抵御外族入侵建立功勋,故受后人世代敬奉。西阳、秀山、酉水流域的土家族,从前都有八神大神庙,今尚存“八部大王神位”残碑。“八部大神”的祭祀活动较隆重。每当春节过后,龙山县马蹄寨、保靖县水八蛔等地的人们在“八部大神”庙前举行盛大祭奠。其祭祀仪式叫“月托”,每年一小祭,三年一大祭。大祭前三年,各寨百姓由本寨主事分派祭祀所需供物,祭祀这天黎明一齐抬往神庙。肥猪、米酒必不可少,抬送肥猪及供品的人员一路吹吹打打,鸣枪放爆竹,到神庙前比赛过河,以前三名为大吉大利者,落后者预示一年不吉利。然后杀猪、修猪、下水供神坛,各家煮肉敬神。巫师、村寨舍把、香官带头祭神,众人随之。祭毕跳摆手舞。

“大二三神”也普遍为土家族所信奉,流传于湖北五峰、鹤峰及湖南桑植、永定、石门等地。《鹤峰州志》载,大二三神为“田氏之家神也”,民间流传“大二三神”是田姓氏族中的三大英雄,帮助女娲补天有功,后人建庙立像,世代供奉。“大二三神”虽为田氏祖神,但已为整个土家族奉为族祖先范围之神。“社巴神”是湘西古丈一带土家人信奉的先祖神,相传社巴为部落大酋长,率领土家族先民进行民族迁徙,在与敌人的激战中牺牲,人们奉其为本族祖先神,封为“社巴神”。旧时湘西各地土家族都有敬社巴神的习俗。社巴仪式也较隆重,一般在社场举行。社场有社巴庙,庙中供有神像,庙前有神树。祭祀仪式主要有跳舞欢歌,并有祭神行为:包括杀猪、烧香、放鞭炮、鸣枪、丢扫把、椿猪儿、打锣鼓等。

“向王天子”、“廪君”、“白帝天子”这三种祖先崇拜具有同质性,皆指一人。“向王天子”崇拜主要流行于桑植、大庸、长阳、巴东、恩施等地。“向王庙在高尖手下,庙供廪君神像。”按廪君世为巴人主者,有功于民,故言施南、归、巴、长阳等地尸而祝之。”据记载,在鄂西巴东、五峰、长阳等地,在古代均立有向王之庙。有传说传唱:“向王天子一只角,吹出一条清江河”,清江流域土家族在“每年六月六舟楫排筏全部停航依港,虔诚纪念向王天子开拓清江之功。”

(二)土王神崇拜

土王神崇拜是对已故土王或土司王灵魂的崇拜。土家族地区在历史上长期存在着土官、土司制度。土司为土家族首领,世袭制。湘黔毗邻地区的土王或土司王在世时拥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受朝廷册封独霸一方,世代为王,集政治、军事、宗教大权为一身,由于实行世袭制,其统治权始终控制在一家一姓之手。《宋史·蛮夷传》中记载:“北江蛮酋,最大者曰彭氏,世有溪州。州有三,曰上、中、下溪州;又有龙赐、天赐、忠顺、保靖、感化、永顺州六,豁、安、远、新、洽、富、来、宁、南、顺、高州十一,总二十州。皆置刺史,而以下溪州刺史兼督誓主,十九州皆隶焉,谓之誓下州。将袭,都誓主率群酋合议。子孙若子侄亲党之当立者,具州名移辰州为保证,申铃辖可以闻,乃赐救告印符,受命者隔江北望拜谢。”由于土司王生前声威显赫,被奉之为王,死后仍被奉为神而被百姓祭祀,称“土王神”。土王崇拜在湘黔毗邻地区承袭流传,最早流传于湘西和黔东北土家族地区,后发展到土家族居住的其他地区。土家族在不同地区的土王崇拜对象有所差异,各地各姓都有自己崇拜的土王。湘西一带奉祀彭、田、向三姓土王,主要为:彭公爵主、向老官人、田好汉等人;而黔东北一带奉祀冉、杨、田三姓土王;鄂西来凤、咸丰祭覃、田、向三姓土王。一般认为,对土王的崇拜事出有二:一因畏惧。由于旧时土司集权,对土家族百姓掌有生杀大权,故百姓因畏惧而祭。二因尊敬。有些土司生前有德于民,造福百姓,或守疆有功,百姓加以敬奉。

(三)家先崇拜

土家族的家先崇拜远远晚于祖先崇拜。始于改土归流后,随着汉文化的影响,才逐步形成一种祭祀习俗。改土归流前的岁月中,“蛮人畏疫,故自归而上,达于施州,多有不祀其先,而祀所谓向王者”。清代改土归流后,土家族地区兴起修宗祠,供家先之风,盖过长期以来土王庙祭祀之俗。

祖先崇拜的形式是祭祀。土家族的家先祭祀中,对各自家族的列祖列宗,尤其是血缘关系很近的祖先常年供奉,以频繁祭祀表后人之虔诚程度。受汉文化的影响,在“过年”和“鬼节”时尤为重视。过年祭祀含有请历代家先与后代子孙吃团圆饭之意,鬼节祭祀时,后代子孙为历代家先送钱粮以表孝意。

虽然土家族的家先祭祀习俗形成时间晚,但一经形成,便呈现纷繁的文化事象。凡宗族皆建造祖庙宗祠,供列祖列宗偶像,定期献奉祭祀;凡家庭均安设神完家先,供近祖近宗牌位,朝朝暮暮定时焚香烧纸。

四、宗教对土家族的影响

土家族在吸收外来民族先进文化的同时,也吸收了其他民族的宗教信仰。汉族的道教和佛教对土家族影响很大。

(一)道教对土家族宗教信仰的影响

道教,是我国土生土长的宗教,有完整的教义、严格的教规与专职的神职人员。道教以现世的幸福为其追求目标,通过虚构仙境,建立其教义理论,以道德戒律为主要内容。道教乐生、重生和贵“术”,以生为天地之大德,以人之长生为大乐。认为生活在世间是人生乐事,唯有死亡是痛苦的,倡导人们少则竟其天年,最高理想是长生不死,从而形成了一系列道功、道术以寻养生之道。在封建社会,道教给人们提供了适性逍遥的神仙生活的幻想,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生活在困苦之中的人们对现实人生的欲望。因而,道教在汉代特定的历史条件下,逐步演变成具有中国传统民众文化特色的宗教。

道教的产生,受到历代封建统治者的尊崇,很快传入少数民族地区。道教传入土家族地区的时间较早。据相关史志记载,东汉末年,张陵在蜀设了二十四个传教区,后其孙张鲁雄踞汉川蜀三十年,曰:“二十四治”,朝廷朝不保夕,无暇顾及蜀郡,治区不设官吏,唯有教会规章。在巴郡地区的巴人中进行传教活动,使道教在巴郡南蛮地区流行。

由于巫术在土家族中的广泛存在,为源于巫术的道教的传播提供了经道。道教的斋蘸、祝咒、符舍是从祀神、诅咒、厌胜的巫术中衍生出来的,与土家族原有的巫术文化一拍即合。至清代,土家族地区乃是“信巫鬼,病则无医,惟椎牛羊,师巫击鼓铃,卜竹答以祀鬼”。道教在土家族地区的传播,与巫文化的存在息息相关,土家族巫术从散杂到系统化是道教在土家族地区得以民族化、地方化发展的结果。土家的巫术,在道教传入前,以个体生命的具体诸求为出发点,只有当人们有病有灾、求福求贵时,其巫术才得以运行。道教传入后,土家族巫术“超越了具体的目的性”,而成为宗教意义的抽象追求。

道教之所以能在土家族地区迅速传播、渗透,还在于迎合了土家族人求生存的民族文化心理。土家族的宗教信仰中,从其对神性善恶的理解与区分来看,都根源于民族的求生存的这一文化基础。只要是能够对自己生存发展有利,不论它们属于何种宗教信仰,一律加以诚心奉请,虔心祭祀。只要能够帮助自己,为自己消灾饵难的神灵,一律视为本民族的守护之神。土家族先民祭众多神灵,往往神鬼并祭,善恶之神不分,表现了土家族人民强烈的生存意识。生产力低下使土家族地区人们为避免灾祸、保平安,除祈求神灵外,别无选择。随着“改土归流”,道教众神祇传入土家族地区,对长期在严峻的自然生存环境和土司权威下畏惧而生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种安慰,祭祀祖先的土家人同样把道教众神摆上祭祀坛。土家族对道教的接受尽管未能对其精髓完全吸收,但道教对土家族原始宗教的影响从土家族傩文化中一览无遗。

傩,源于巫,是古人驱逐鬼疫、酬神还愿的祭祀活动。傩文化是一种具有世界意义的文化事象,我国的傩文化至今仍存续于十多个民族之中。中原地区是我国傩文化的发源地。

傩文化自中原汉族地区传入土家族地区后(也有认为傩文化来源于楚巫文化),即与土家族的原始巫文化互相交融,形成了土家族傩文化。同时,土家族傩文化在发展与代代传承中深深烙上了道教的印记。傩,土家族也称“傩愿戏”、“傩坛戏”、“傩堂戏”,基本保持着原始巫舞的面貌和特征,由土老师头戴面具,手执傩器,边歌边舞。

土家族傩文化是土家族原始宗教巫祀行为与道教文化融合的结晶,从土家族傩戏唱词中所提及的众多道教神灵及悬挂的“三清图”即可以看出。土家族傩戏中敬奉的神祇有两大系统,一大系统是道、儒、释等宗教神灵,另一大系统是土家族原始宗教中的神灵,体现了土家族宗教文化意识的宽容性。贵州德江、思南等地土家族傩戏正戏内容有:唐氏太婆、金角将军、关圣帝君、周仓猛将、十洲道士、李龙神王等,集土家族原始宗教诸神与道教诸神于一统,并以戴面具的形式演出。土家族人通过傩神来表达自己的善恶观,还傩愿倡导现世生活的幸福。土家族人认为,傩神能保佑土家族百姓走向平等自由,过上幸福生活。

总之,在土家族地区,道教与土家族的原始信仰相结合,在土老师祖师、法器和服饰的传说,土老师作法和仪式的模式等方面无不打上了道教的烙印,道教在土老师请神作法中成为主神,占据至高地位。

(二)佛教对土家族宗教信仰的影响

土家族聚居的湘鄂川黔四省交界地带,是古代中原文化进入西南的门户,在清代雍正年间推行的“改土归流”政策下,不仅道教深度影响着土家族的宗教信仰,而且佛教在流官的大力倡导和宣传下,使一部分土家族百姓逐渐成为佛教信徒,有的还成为神职人员。学术界普遍认为,佛教很早就传入了土家族地区,东晋咸康年间,鄂西来凤建成仙佛寺,内塑释迦牟尼、弥勒、燃灯三座巨佛,小佛十九尊。东晋穆帝永和年间,在今酉阳县万木乡永和村建永和寺。

从六朝至元代,佛教在土家族地区传播广泛深入。至明代,梵净山成了中南和西南地区重要的佛教名山。新中国成立前,湘鄂川黔接壤地区的各族居民前往敬香的较多。

土家族除有信仰佛教者外,佛教在土家族地区传播、渗透,形成了与土家族原始宗教相结合而成的“文教”。“文教”的出现改变了人们的灵魂观念,滋生了轮回思想。文教的宗教职业者称“道士”,又称“先生”。“道士”为父子承袭或师徒传授,当正式的道士先生须经过“传法”,而传法须具备三个条件:一为世代习文教者,二为连续三年从法,三为能阅读诵经。传法之日,由师傅遍请四方同行教友七至十多人,在释迦牟尼神案前求证明职。

道士先生司职做斋、打蘸、安葬死者和超度亡灵等重大活动。黔东北地区,土家族人建房看风水、安葬死者、为病人祈求、为村寨驱瘟皆请道士先生。尤其是安葬死者必请道士先生,且丧葬仪式繁多。选择安葬吉日,设灵堂,安灵位,挂引魂幡;设佛祖、观音、地藏、十殿阎君、十八罗汉、五方大帝、三千揭谛神位,张挂十殿阎君和地藏等十一幅神图,请诸神登位,以素品供之;道士念经,孝子主祭;超度亡灵之阶段仪式中由土家族艺人唱丧歌、并由道士先生主持有合唱、盘答、唱和等形式,并做法事如谢神、发灵、应七、灵山等。在道士先生主持的各种宗教活动中,都掺杂着“因果报应”、“阳为阴报”、“阴阳反复”等佛教观念,其间给佛念经吃斋求善意识始终贯穿整个宗教活动中。

但道教与佛教影响土家族宗教信仰的结果,并没有使土家族的宗教信仰发生根本性的向人为宗教的完全转换,而是形成了以崇拜祖先,崇拜土王等为主要内容的、糅合道教、佛教神祇的土家族独有的民族宗教信仰文化。

土家族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