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净山开发史与佛教源流研究
一
梵净山地处贵州、湖南、重庆交界之地,西傍乌江,南临沅江,历来为三省交通孔道,是古代贵州交通门户。因此,梵净山是贵州开发最早的地区之一,具有两千多年的开发历史。
早在先秦时代,贵州大部为夜郎部落林立时,梵净山地区已属楚国西鄙黔中地,为楚国直接控制。楚国在源于梵净山的辰水岸麻阳开采铜矿,留下了规模巨大的古铜矿遗址。楚国是中国古代黄金之国,它向金沙江流域拓殖移民,开通了穿越巴蜀、夜郎的黄金之路。南北两道俱傍梵净山而西。为给楚国以致命打击,秦灭巴蜀后,对维持楚国生死存亡的黄金之路进行了长达近一个世纪的不懈争夺。秦、楚势力在梵净山周围地区往复伸缩。公元前224年。秦最终夺取黔中。次年楚亡,秦在此设黔中郡,贵州简称“黔”,得名于此。
汉代,梵净山称“三山谷”,属武陵郡。《汉书·地理志》载:“武陵郡辰阳县三山谷,辰水所出。”西汉武帝通西南夷,东汉马援伐五溪蛮,大批汉人从南夷道和乌江、沅江河谷进入贵州。在今乌江两岸务川、松桃等梵净山周边地区均发现汉墓群,表明汉人对梵净山已有初步的开发,故能认识到梵净山是辰水发源地。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梵净山仍称“三山谷”。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载:“沅水又迳辰阳县南,东合辰水,水出三山谷。”
隋唐两代,梵净山称“辰山”,因辰水而得名。李吉甫《元和郡县志》载:“三山谷,一名辰山,在辰州麻阳县西南八百三十五里。”唐代,梵净山东有锦州,西有思州,治同内地。锦州朱砂已经开采。“铜仁、万山等地,唐代属锦州,所采朱砂泛舟锦江而运至辰州集散。”思州辖三县:务川县(今沿河)、思邛县(今印江)、思王县(今印江朗溪)。思州、思邛、思王均以源于梵净山的思邛水(今印江河)而得名。思州距黔州都督府黔中道治(在今重庆彭水,总管当时贵州)最近,又扼入黔孔道,故汉人最多,唐时达2630户,7599口,表明唐代对梵净山进行了较好开发。这一时期佛教从四川传入贵州,梵净山首被其风。在今沿河官舟已建有永佛寺,“寺内铜佛二,高九尺,罗汉九十四,钟磬皆千余年物”。特殊的地理位置为梵净山成为西南佛教名山准备了优越条件。
宋代,梵净山称“思邛山”,以思邛水而得名。当时,梵净山东有沅州,西有思州。梵净山转归思州管辖。《太平寰宇记》载:“思邛山,在思州思王县(今印江朗溪)东南,连思邛水。”宋代,佛教已溯印江河向梵净山腹地推进,在印江河畔兴建了西岩寺。“西岩寺,在(印江)县西五里,宋时建……”西岩寺虽毁于“文革”,但保存有宋代古匾“西岩仙迹”,至今香火仍然十分旺盛,是贵州著名的千年古寺。
元代,思邛水改称思邛江,思邛县改为思印江长官司。后人多谓“讹邛为印”,非也。盖“邛”与“穷”音同,不吉,故改“邛”为“印”。由此可推,元代梵净山不再称之为思邛山,然具体名称如何则不可考。
明代,梵净山或曰“饭甑”,或曰“九龙”,或曰“梵净”。饭甑盖以山形命名,九龙盖以支脉命名,梵净盖以事命名。明初,佛教已传入梵净山中心地区,已成为“梵天净地”,故称梵净山。《方舆纪要》、《贵州名胜志》俱载梵净山形势。
明朝对贵州的开发是贵州史上新的里程碑。永乐十一年(1413)贵州正式建置,并列于十三布政司。同年,梵净山地区改土为流,东有铜仁府,西有思南府,南有石阡府,北有乌罗府。奢香驿道的开通,乌江、沅江的疏通,加快了梵净山地区的开发。东麓有提溪司太平溪金场局;西麓有印江任辨水银场、朗溪司昔窠金场、木桶金场(今木黄金厂)。明廷大兴土木,曾在梵净山采办大木。1516年,“免……贵州思南、铜仁八府正官来朝,以采运大木故也”。明廷派工部官员坐镇梵净,管理金场和采办大木事宜。江口县收藏的“大明宣德五年监督工部官臣吴邦佐造”铜香炉可证。梵净山矿产及木材从印江河、锦江外运。同时梵净佛教兴起,“乡人葬祀俱用浮屠”。万历间曾两次重建梵净,其中第二次为神宗皇帝敕建,盛况空前。
清代,梵净山又有了“明镜山”、“卓山”之称,梵净山得到进一步开发。康熙年间以来,楚商、徽商和本地商人在梵净山开山选矿,伐木烧炭。乾隆五十年(1785)修建铜仁下关码头(在今江口县城),梵净特产可用木船直运洞庭,加强了梵净山与外界的沟通。清末,由于开矿、伐木引起多次僧民纠纷和官商纠纷,特别是外商黄金声与印商柳子俊争夺山槽,清政府遂禁止私人开矿,实行官营。清嘉庆以来,梵净山地区先后爆发了石柳邓起义、红号军起义和黑地大王刘盛起义,他们以梵净山为根据地,给予清廷予沉重打击。清军在镇压义军时,将庙宇焚毁殆尽。为加强防范并重建梵净,清廷对梵净山实行军管,设“都司衙门”于护国寺,驻八汛练兵于梵净山各要隘,并迁铜仁县治于江口汛(今江口县城),直至民国初年。
民国时期,梵净山曾一度遭受军阀浩劫,管理松弛,寺庙铁瓦被盗。新中国成立初,国民党残兵与当地土匪又盘踞梵净山,使清光绪年间重建的寺庙毁于一旦。
新中国成立后,“破四旧”,梵净山仅幸存下太平寺、朝阳寺,其余寺庙荡然无存。20世纪70年代,随着科学考察的深入,梵净山日益受到党和政府的重视。1978年,被列为国家重点自然保护区,并纳入国际“人与生物圈保护网”。20世纪90年代来,梵净山多次举办佛教文化研讨会和观光旅游节,开放的梵净山正重新崛起成为西南名山。
二
梵净山佛教肇始于唐代,传入于宋代,兴盛于明清,衰落于清末民国。佛教在梵净山有1000多年的传承历史,梵净山是中国第五大佛教名山和弥勒道场。
(一)梵净山佛教肇始于唐代
佛教传入贵州始于唐代。当时,从四川经贵州、云南至印度有一条西南求法道。义净《求法高僧传》载:“于时有唐僧二十许人,从蜀川、牂牁道而出,王(印度国王)施此地,以充停息。”四川峨眉、云南大理佛教即赖此道兴起,贵州佛教也赖此道传入。见于史籍,关系唐代贵州佛教的有两人:牛腾和义舟。《太平广记》引唐牛肃《记闻》云:“唐牛腾,字思远,唐朝散大夫郏城令,充官从好,精心释教,从其志者终身,常慕陶潜五柳先生之号,故自称布衣公子,即侍中中书令河东侯炎之甥也……年壮而河东侯遇害。公子谪为牂州建安(如今瓮安、余庆间)丞……素秉诚信,笃敬佛道,虽以婚宦,如戒僧焉,口不亡谈,目不妄视,口无伪,行无颇,以是夷僚渐渍其化,遂大布释教于牂牁中,常摄郡长吏,置道场数处云云。”刘禹锡《刘宾客文集》有《送义舟师却还黔南(并引)》云:“黔之乡在秦楚为争地……适有沙门义舟师道黔江而来,能画地为山川,及修其风俗,纤悉可信……”似可以肯定,义舟是第一个贵州土僧。唐代时规定,天下各州一寺一观。考察贵州寺院,思州有永佛寺(今沿河官舟),播州有金鼎山寺(今遵义东),牛腾罪谪处牂州有相宝寺(今黄平),泸州有景福寺(习水土城)。唐思州永佛寺即在梵净山西乌江畔。
(二)梵净山佛教传入于宋代
宋代,佛教由北向南传布贵州,有桐梓的鼎山寺、黄平的宝珠寺(一名岭卡寺)、沿河的沿丰寺、铜仁的回龙寺、遵义的松源山寺。梵净山核心地区的印江县也兴建有寺宇西岩寺,“西岩寺,在(印江)县西五里,宋时建”。西岩寺位于印江河畔,印江河是古代出入印江的孔道,梵净山佛教最初即由四川溯乌江经印江河传入,并逐渐成为朝山大道。明清梵净山寺庙主要集中在西麓,住持均为蜀僧,或与此有关。
(三)明代梵净山佛教兴起
唐宋元时期,佛教在贵州迅速传播。至元代,有安顺的圆通寺、瓮安的五云寺、绥阳的回龙寺和长磏寺、开阳的灵泉寺、贵阳的大兴寺。至明初,佛教已经达到梵净山金顶地区,为“梵天净土”,故有梵净之名,梵净山佛教勃然兴起。
前述江口县文管所收藏的明宣德五年(1430)“监督工部官臣吴邦佐造”铜香炉及《思南府续志》所载正德(1505~1521)以前“乡人葬祭俱用浮屠”,都表明至迟在明初,梵净佛教已经兴起,并深入官民日常生活。明后期摩崖、碑碣称梵净山为“古迹名山”或“古佛道场”,并非无据。由于史料缺乏,明初梵净寺庙暂难稽考。明中叶,梵净佛教沉寂。“计明宣德以后,隆庆以前,百余年间,教律净禅,皆声闻阒寂,全中土如此,不独滇黔然也。”万历初,梵净佛教重新兴起,都察院批准印江重建梵净。“又重招善人开砍路道,例行朝睹,起竖庵殿”,并责杨洪德、杨万林、陈普庵三人管道山道。万历二十四年(1596),印江知县张镕倡修梵净山朝山大道——河缝观音岩道,明郡人安居仁题诗盛赞。此间有证可考的寺庙有回龙寺、孝慈寺、天庆寺。“木社有回龙寺,明隆庆间建。”“孝慈寺,在合水场,明隆庆时建。”“天庆寺,在木社,明万历间建。”此时,有神宗皇帝国舅李颖隐居于此,法号妙玄。“妙玄为神宗椒房雁字,心厌荣宠,喜浮屠者,遂隐于黔思、铜之深麓,因见其山幽异峭拔迥常,审之古籍,乃得山名为梵净山也。”今当地广为流传的李太后和太子的传说,盖源于国舅李颖。
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播州杨应龙叛乱,“祸及思邛”,梵净寺庙被毁。万历二十九年(1601),明御史肖剑斗视察河缝道。万历四十六年(1618),妙玄奏请重建梵净,神宗下旨敕建皇庵。“以故天哀名山之颓而赐以钦命,僧妙玄重建金顶正殿”“已而(妙玄)为当道者觉以状奏闻,帝追尺一为建刹,所谓古梵净者鼎而兴焉。”今存《敕赐碑》详载当年盛况。参与重建者上至太后,下至石匠,包括各部、省、府、州、县各级官员及僧民103人。此次重建了九皇洞、九皇殿、三清殿、圆通殿、弥勒殿、释迦殿、通明殿、圣旨承恩寺、天庆寺、朝天寺、天林寺和天池寺,各寺赐田产、僧户,建藏经塔,收藏《诸天烛尊经》、《金刚尊经》各一部,并赐镇山印(“文革”中流失)。从此,殿宇林立,僧众云集,“海内信奉而奔趋,不啻若云而若水。王公大人之钦谒,恒见月而日新。久已灵驰于两京,倾动十三布政,劳旌于抚按,频顾于道府”。除户部郎中李芝彦外,张简臣、喻政也曾盛赞当时梵净雄奇与佛教之盛。
妙玄,即国舅李颖。神宗钦命玄重建梵净,故《脉源宗谱碑》称为“钦命僧妙玄”。因其显贵,又主持重建梵净,被尊为“开山之祖”。其世系在梵净山共传七世,跨越明清两代。第五世明然如泰禅师,生于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圆寂于清康熙十六年(1677),《脉源宗谱碑记》详载其生平。明然为西蜀涪州周氏子,薙发有年,受具于破山和尚,后师从宝山真贵于梵净山。贵死后,明然遂为护国寺五代主持。明然有徒43人,其葬礼极为隆重。第七世海阔禅师,生于明天启四年(1624),圆寂于清康熙二十五年(1686)。海阔为蜀东茶陵杨氏嗣,早岁出家,游嵩山、淮海,遍访名贤。顺治十七年(1660)至梵,参见护国寺六世住持见空性晓,晓赐其法名为海阔。晓圆寂后,海阔为第七世住持,海阔有徒27名。
(四)明清时期梵净山佛教的鼎盛
明万历至清乾隆年间,梵净山佛教达到极盛,“数百年进香男女,时来时往若城市然”。有朝山15年不间断者,游人熙熙,商贾骤至。从万历重修梵净山至乾隆末年,梵净山除扩建明万历重建的十多所寺殿外,还兴建了坝梅寺、太平寺、钟灵寺、白云寺、洞德寺、地母庙、接引殿、罗江寺、丹霞寺、回香寺、灵宫殿、朝阳寺等,号称“一大正殿、四大皇庵,四十八脚庵”。
护国寺,皇庵之一,又称天池院,《敕赐碑》称天池寺,扼西朝山道和南朝山道交汇处,是全山寺院总管,信徒贡献财物俱纳该寺,占地20余亩。今护国寺已经重修恢复,是西南地区最大的寺庙之一。
天庆寺,皇庵之一,清康熙元年(1662)思南府总镇王平扩建,并捐银360两买喻克勤田产为寺产。据《界碑》载,其范围几乎包括今梵净山自然保护区金顶以北大部分田地,现存有大规模的寺基及天井、佛殿、僧房、山门遗迹。天庆寺界内盛产黄金,又扼北朝山大道,当年香火极为兴盛。今幸存康熙年间修建的四座七层六角攒尖顶灵塔,除一座不知塔主何人外,其余三座分别是天庆寺住持传临济正宗三十四世大方、三十五世深持、三十八世虚堂。
坝梅寺,原名承恩堂,因处坝溪、梅溪之间,故俗称坝梅寺,清康熙十五年(1676)置庙产而兴建。它是梵净山规模较大的寺院之一,拥有坝溪、梅溪间数百亩肥田,又扼南朝山大道。今寺院遗址占地三四亩,附近原有历代住持灵塔13座,现仅存3座。
朝阳寺,清康熙二十一年(1683)李姓施田产所建,至今保存较好,位于德旺乡朝阳山,寺墙长21米,宽19.5米,内有上下两殿。当年满塑佛像,钟声悠扬。
金顶绝壁有一天然石凹,称观音洞,曾建有观音殿。清雍正六年(1728)坐净僧人法慧与邓维梓、向文泋等人重建观音殿,“修左右二壁,宝桌一章,久之,而殿宇维新矣”。观音殿以上有天桥飞架金刀峡,见于摩崖,即有四次修理天桥,分别为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思南府印江县属地化稿坪、深溪凹众姓;清康熙五十七年(1720)大龙众姓;清雍正九年(1731)芷江、酉阳众姓;只署岁次己酉年一次。乾隆四十三年(1778),承恩寺住持应慧等拓宽观音殿附近挺心石路。清嘉庆五年至七年(1800~1802),玉皇阁比丘重修烂茶顶至金顶路。
清康熙至乾隆年间,梵净山有五条朝山大道,这是在明万历“五方道路”的基础上形成的。西朝山道是传统朝山大道,它沿印江河上,经河缝观音岩道、朗溪仁溪道(今名爬山溪)合水分路,可由坪柳、快屯、慕龙、永义至张家坝,然后上山,再经洞德寺、贡茶产地团龙村、地母庙、护国寺、钟灵寺、山王殿、拜佛台、剪刀峡、叫化洞、接引殿、滴水岩至圣旨承恩寺,登金顶;也可由合水至木黄上山,经天庆寺、白云寺、烂茶顶至金顶。南朝山大道由石阡北上,经洋溪至南麓德旺上山,经坝梅寺、护国寺、钟灵寺至圣旨承恩寺,登金顶。清乾隆七年(1742),于此道建洋溪桅杆凉桥,为往来朝山者提供歇息之所。东朝山道沿锦江而上,至东麓盘溪,沿溪而进,经黑湾河、鱼坳、回香寺至金顶。清乾隆五十年(1785),铜仁知府庄有仪在江口汛建铜仁上关码关,有大木船直通洞庭湖,为湖南等地佛徒朝山提供了方便。沿河经天堂、木黄和松桃经乌罗至木黄道分别是西北、东北朝山道,四川信徒朝山即经由该两道。乾隆五十七年(1792),在西北道上建天堂陡溪印盒凉桥。
清铜仁诗人徐訚《游梵净山》记载了康熙年间朝山之盛:“陟者必五六七三月始可登山进香……三郡(思南、石阡、铜仁)朝谒者岁如蚁聚,即邻省西蜀、湖南也络绎不绝……朝谒者呼声震天,靡有止息”,“每朝山,旦暮香风缥缈,散满下界里许。”清康熙五十八年(1719),思南府李光春及妻陈氏15年朝山不间断,大受嘉奖,摩崖于金顶,以示荣耀。金顶石壁另有四川、湖南朝山者摩崖。每至朝山期间,金顶至滴水岩人流熙攘,有卖食、卖药、占卜者,交易兴隆,被称为“老街”,至今沿袭。“时又有浙江诗人谢国梗,以石阡司理流寓思南,爱梵净山,居焉……诗文小楷皆可名家,并精制艺。”“印人多就学焉,年九十余卒。”
(五)梵净山佛教衰落
从清嘉庆到光绪初80年间,梵净山地区先后爆发三次大起义,成为刀光剑影的战场,僧尼四散,寺庙被毁。光绪年间,梵净山在军管下重建佛寺,再度鼎盛,民国时期衰落。
清嘉庆元年(1795),松桃爆发贵州史上第一次苗族大起义——石柳邓起义。石柳邓与湘西吴八月互相呼应,控制了梵净山以东至湖南沅江两岸广大地区,义军运用“敌有万兵,我有万山,敌来我去,敌去我来”的战术与清军周旋,到清嘉庆十二年(1807)才最终被镇压。于是,清廷将军事要冲乌罗司提升为松桃直隶厅。
清咸丰至同治年间,为响应太平天国起义,贵州爆发了各族人民大起义。其中,铜仁、思南爆发了汉族号军起义,铜仁为红号军,思南为白号军。铜仁红号军在梵净山三角庄建立根据地,与思南荆竹园白号军相呼应。三角庄根据地后靠凤凰山,前临顺溪河,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地势险要。同治九年(1870),三角庄被清军攻破,夷为平地(今遗址尚存)。梵净山从此香灯冷落,人烟寂寞。
清光绪元年(1875),刘盛从岑巩率二十余人进入梵净山,自称“黑地大王”,打劫富豪。清军数次围剿,均望山兴叹。清光绪五年(1879),新任贵州巡抚岑毓英及贵东道易佩绅亲往督阵,并在廖云鹏、隆参和尚策划下,于次年最终镇压了刘盛。此次劫难,“环山居民杀绝者不下七百户,杀毙者何止四千余命”。
梵净山经此次浩劫,“僧僚星散,庙宇凋零”,满目萧条。石柳邓起义被镇压后,玉屏知县张澍在《续黔书》中载梵净山衰落景象,“亢石无阶,杳无人居,人迹也不能至”,管理废弛,使胆大者伺机偷伐树木。清道光四年(1824)和清道光十二年(1832)铜仁知府敬文和贵州巡抚麟庆、按察使李文耕先后出示告谕,严禁砍伐,并勒石为碑,以戒其后。
镇压刘盛以后,清廷心有余悸,对梵净实行军管,并更山名为“卓山”。清光绪十一年(1831)清政府于护国寺设都司衙门,称“护国营署”,并赐印鉴(今存印江民族陈列馆),统辖八汛练兵。八汛分别是:干沟汛、雀子坳汛、老茶殿汛、团坝汛、一天门汛、大岩棚汛、天堂坝汛、红石梁汛,共400余人。镇军广东人吴月楼,“镇守此山,号令森严,军民畏服”,并在护国寺附近建武庙、先祠、岑公祠(均已毁),同时在合水至张家坝间建坪柳快屯凉桥、枫香坪凉桥,在木黄至金顶间建芙蓉坝凉桥。
清光绪军管时,由隆参和尚主持重建梵净。隆参,早岁出家,削发湖南晃州福星庵,住座贵州铜仁东山寺。红号军被镇压后,隆参前往梵净山,“十方募化”,修复回香坪、报恩寺(原通明殿)。刘盛入山,隆参“嫉贼如仇”,多次奔走古州(贵东道治所)及省垣,请兵剿山。光绪五年(1825),又奔至湖南洪江见巡抚岑毓英,“自愿带团勇五十名充当向导”。刘盛被镇压后,隆参“重新募化,依旧修造,重修镇国、水源、明珠等寺,复修回香坪、明镜山各庵,新开老金顶,整新金顶、九龙洞各殿,斯时庙宇辉煌,神像皎洁,较以前尤甚,信善男女,朝拜土民,比上年更多……十一年,僧又开斋放戒,众僧公举方丈”。至光绪末年,梵净已恢复甚至超过康熙至乾隆年间之盛。大寺院有承恩寺、护国寺、天庆寺、坝梅寺、太平寺、朝阳寺、镇国寺、水源寺、明珠寺、回香寺等,俗称“护国寺金子(钱多)、坝梅寺谷子(粮多)、水源寺女子(尼姑多)”。护国寺附近有都司衙门、武庙、先祠、岑公祠等建筑群。护国寺大殿有“黔山第一”、“黔山领袖”巨匾(今藏印江民族陈列馆),均为以题“颐和园”额而名噪天下的印江著名书法家严寅亮之手笔。朝阳寺“且外修墙垣,内装佛座,若释迦、如来、观音、大士及十八罗汉、廿四诸天、韦陀尊者等像又焕然一新”“较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江口今存光绪间铜佛钟一口,高51厘米,口径41厘米,钟声洪亮。
梵净之盛再次吸引了远近文人僧尼。清光绪二十年(1894),护国营署幕朱仲衡(印江人)主持了规模较大的梵净山诗会,众文人流连山水,题诗作赋,表彰名山。“新显豪士,群贤毕集,壁间重写梦游,清风明月,各志高怀,则又与岳阳楼竞衡……”今印江县志办征集到此《诗会集韵》一册,计序1篇,诗44首,对梵净山诸景一一描述。作者田慎修,字梅生,今印江朗溪人,清同治元年(1861)壬午科举人,特授遵义府大挑二等训导。因丁母忧回籍守制,被邀参加诗会,于梵净山诸景分别题咏,前附序以记其事。光绪末,有四川武僧铁肩慕名而至。铁肩为梵净山神奇雄伟风光所迷,流连忘返,以至盘缠用尽,投身护国寺。贵州辛亥革命期间,铁肩至贵阳从事革命活动,以后住持贵阳东山寺,死后葬于贵阳东山。
然而,梵净山光绪之盛只昙花一现。1912年,清帝退位,护国营署撤销,梵净山很快又一次走向衰落。1921年,镇远、沿河朝山者偷盗金顶铁瓦。1928年,贵州军阀混战,黄泽均、张德辉盘踞梵净山,大肆劫掠,寺庙被毁,山民被杀。新中国成立初,国民党军残部与当地土匪再次蹂躏梵净山,人民解放军围而歼之。
上世纪50~60年代,“破四旧”、炼钢铁、建工厂,使梵净山幸存寺庙或被拆除,或被他用,如护国寺被拆毁,坝梅寺被烧毁。印江中学学生及民兵百余人将金顶铁瓦、铁链、铜菩萨等运送县城熔化炼铁。至上世纪70年代末,梵净山除太平寺、朝阳寺外,其余寺庙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