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农业生态文化调查

合兴土家族乡位于德江县南部，距县城32公里。地处东经107°57′～108°09′，北纬28°03′～28°12′之间，东临思南县东华乡，南至思南县宽坪乡，以香炉山为界，西与煎茶镇、复兴乡毗邻，北与堰塘乡接壤。东西长19公里，南北宽16.2公里，境内周长74.2公里，国土面积128.62平方公里。其中耕地面积1408公顷（其中田1054公顷，土354公顷），林地4480公顷，园地46公顷，牧草地2702公顷，水域1公顷，森林覆盖率34.83%。到2007年，全乡国内生产总值达6972万元，比2001年的5593万元增长1379万元，年均增长5.7%；财政收入213万元，比2001年的130万元增长83万元，年均增长13.1%；粮食收入14678吨，比2001年的13940吨增长738吨，年均增长1.3%，人均占有粮食201.2公斤；农民人均纯收入1480元，比2001年的1040元增长440元，年均增长9.2%。全乡辖大兴社区、茶元村、金家槽村、金朋村、鸟坪村、龙溪村、旋厂铺村，总人口25325人，居住着土家族、苗族、汉族、仡佬族，土家族人口占80%以上。

历史上，土家族地区的农业经济经历了刀耕火种和农耕阶段。其中，远古时代又以渔猎兼营刀耕火种的粗耕农业为主。正如《汉书·地理志》载，南郡、武陵，农业生产“刀耕火种，民食鱼稻，以渔猎山伐为业，瓜果赢蛤，食物常足”。《华阳国志·巴志》载，巴国物产有灵龟、巨犀、山鸡、白雉等。至宋代时，土家族地区的农耕生产得到了较大发展，渔猎、采集等传统生产方式仍至为重要。改土归流后，入山的流民散布于土家族地区各地从事农业耕作，农耕生产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发展，已基本能满足人们的粮食需求，采集的地位有所下降，在灾害和农业歉收时，采集生产仍然是农耕生产的有效补充。

刀耕火种是土家先民每年春天根据神卜所决定的方向，也根据一定的自然条件，全寨人集体出动，各氏族都到自己的山坡上去用砍刀、斧头先伐去灌木杂草，待晒干后放火烧成灰烬，然后下种。土家先民把刀耕火种的生产方式称为“烧火畬”。我们调查的合兴乡一带至今还可见其遗俗。每当春天播种时节，当地土家人头戴斗笠，腰缠腰带，身背盛水竹筒，肩扛长把畬刀，脚穿草鞋，打上绑腿，进山去砍火畬；秋冬草枯，在田边地角，土家人先用刀砍倒地边山坡的灌木、杂草和荆棘，晒干以后，即将杂草、荆棘等团成一堆，并在上面覆盖一层泥土，放火一烧，即成肥力很高的“草木灰”。

但遗俗终归是遗俗，而今的合兴乡一带早已进入农耕阶段，属于具有一定民族特色和区域特征的典型农耕文化。稻作农耕是当地土家族主要的生产活动，也是最基本的生活资料——稻米获得的主要途径。土家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基于与自然环境的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亲身实践，发展了历史悠久的稻作农业生产。当地土家族保持了其先民的生产传统和技术，并有进一步的发展。在农业生产生活用具、农业消费观念、珍惜土地、因地种植、农田复种轮作和作物间作、经济作物的种植、肥料的制作、农作物病虫害的防治、农渔复合结构（稻田养鱼）、作物收藏、农耕礼仪等方面，创造了独具特色、丰富多彩的生态文化，形成人与自然共生互利、和谐相处的良性互动关系。这有利于农业生态系统持续高效发展。

一、土家族生产生活用具与生态适应

（一）当地生产生活用具基本情况

土家族生产生活用具与当地自然地理条件有着极大的关系，生产生活用具的取材、形态、制作工艺体现了与自然环境的适应和协调，反映了土家族人民的智慧。

2008年8月，笔者调查了当地土家族的日常生产生活用具，对每件用具的取材、规格大小、主要用途作了全面的了解，对有些用具的制作工艺和演变还特别作了详细的调查。土家族的生产生活用具按用途划分主要分为四类：第一类为农业生产用具，包括种植业和养殖业，凡是用于种植业和养殖业的用具均归于此类；第二类为日常生活用具，主要指室内土家人生活起居所需的用具；第三类为农业产品储藏与加工的一些用具；第四类为用于背负物品或作运输的用具。按制作材料可分为三类：第一类为动植物类，即用植物或动物材料为原材料加工制作的工具，如木制品、竹制品、稻草制品等。第二类为金属制品，如铁制品等。第三类为非金属制品，如石制品等。

1.农业生产用具。

犁：有水田犁（水犁）与旱地犁（山犁），均是木制。由犁杆、犁尖、犁尾和生铁铧口组成。耕深0.1～0.2米，用牛牵引。不同之处是水田犁浅些，旱地犁深些，日耕作1000～1400平方米。山犁轻巧坚实，便于耕作坡地、夹石地。

耙：分铁耙与木耙，木耙又称“栽秧耙”。用麻栗树制成。两种耙长约1.6米，重3.5～4公斤，耙绳原来是用野生的藤类制成，比较结实，现在是买来的，多为塑料制品，长约2米。耙齿长短大致相等，齿数一般有10个，由牛牵引，用来耙田。

刀：铁制木柄，有镰刀、柴刀等多种，其大小重量、形状、用途不同。镰刀分大、中号，大号长40厘米，中号有长有短，10～14厘米或17～20厘米等，用来收割小麦、稻谷和割草。柴刀用于砍较细小的荆棘和砍柴、砍竹等粗重农活，其大而较重，木柄较短，刀刃较钝。

锄头（大锄、板锄、薅锄、月亮锄）：铁制木柄（木把）结构。大锄，长约0.5米，重约2公斤。薅锄，锄口宽且直，长约0.2米。多用于为谷物除草松土。板锄，锄口板直，长约0.4米，主要用于种植包谷挖窝用。月亮锄，主要用于种黄豆、栽红苕，长约0.15米，重约0.25公斤。

搭斗：木制，正方体形状，长约1.8米，宽1米。打稻谷时用于盛谷。

枷档：呈弯曲的弓形，耕作时套于牛颈上以便牵引的器物，现在仍然常用。

拖灰船：木制，长方体，长1米，宽0.6米左右。两端略上翘，一端有横木，系绳。在水田里用作拖灰、整田拖泥等。

2.日常生活用具。

草鞋：原来用稻草制成，现在用棉布条或尼龙绳制成。

捶襟棒：木制，长扁形，长0.5米，宽0.08米左右，有手柄，一般为农家洗涤用具。洗涤衣裤时用于捶打衣裤去除污水。

撮瓢：木制或铁制，半圆形，有手柄，用于分移谷物。

升子（印子）：木制，梯形，上长27厘米，下长20厘米，系无秤时称量谷物用的器具，1升装4.25公斤稻谷。

米筛：竹制，圆形。直径0.53米，用于筛米。

扫帚：用高粱穗、竹枝条、铁条等制成，一般高粱扫帚用于打扫房间，竹扫帚用于打扫院坝、猪圈等较大的场所，铁扫帚常用作打扫谷物。

火盆：木架，方形中间放置铁锅，烧木炭取暖，为取暖用。

炕架：木制，长方形的木架，长约1.3米，宽0.56米。用绳子悬挂在

火塘上方，上面放置腊肉等。

楼梯：有木楼梯和板楼梯两种，木楼梯长3米，宽0.40米，相对轻巧，易于搬动，用于爬树等。板楼梯长3.5米，宽0.56米，由坚硬而厚实的木板制成，大而笨重，放置在土家族火塘房内，作为上下楼的工具，一般很少搬动。现在有用铝合金制成的楼梯。

柜子：木制，长约1.2～1.9米，宽0.8米。为带盖的长方体形状。用于装谷物、粮食等。

碗柜：木质，高1.5～1.7米，长1.33米，装碗、菜等。

筷子盒：木制，形状各样，用于装筷子，有的地方目前已被塑料筷盒取代。

烧箕：竹制，略呈椭圆形，长0.55米，最宽处为0.45米。用作盛半熟米饭的过滤器，为土家族地区常用工具。

甑子：木制，圆筒形，高0.30米，直径0.27米，有的有盖子，用于蒸饭。

草凳：用稻草编织而成，圆柱体，高0.19米，直径0.24米，当地草凳比较多，主要用于火塘边的坐具，还用于观赏傩戏的坐具。

织布机：木制，凳子形或马鞍形，一般由机身、梭子、背线球、脚踏板、卷轴等部分组成。土家族人用于织布的较大型的常用工具。

3.农产品储藏与加工用具。

酸菜坛：陶瓷制，大小不等，两端小中部大，坛沿盛水使其密封，用于泡酸菜，当地土家人几乎每家都有几个。现在有用玻璃制的。

连枷：木制，当地土家族人称连盖。当地土家族地区在夏收麦子、胡豆、油菜时，秋收小米、黄豆时常将带秆的豆荚或带穗的稻谷等放在太阳下暴晒半天，然后用连枷捶打，以脱谷、豆等。

风车：木制，由风轮、进谷口、出谷口、木架等组成，使用时借助风力以扬弃谷物中的杂质和皮壳。

石碓：石制，近立方体，上小下大，由碓头、碓身、碓翼、碓窝组成。碓窝的上直径0.34米，下直径0.6米左右，深0.39米左右。主要用于捣米，也用于过节时擂糯米做粑粑用。

擂钵：分木制和石制两种质地，高约0.18～0.22米，内径为0.12米，主要用于加工辣椒面或花椒面。旧时常用棕树制成。

粉碎机：分上、下两扇，形似石磨，大而重，两扇之间有木齿咬合，旧时用于去谷壳的中型加工用石盘做动力盘，木板做进出料口，木转轴上钉置铁钉作粉碎装置，为近十几年来农村字自制粉碎工具，主要用于粉碎萝卜、马铃薯、红薯等，以作猪饲料。

4.运输用具。

背篓：竹制，有花背篓、脚背篓、普通背篓等多种。花背篓上直径0.52米，下底径0.29米，高0.63米，一般上圆下方，篓身为网状孔，多用于背草，在土家生活地区家家都有，常用于短途运输。

脚背篓：口小（直径0.28米），上圆底扁，高0.6米，腰身比口径略细，四周密插竹片，主要用于长途背运和背负重物。

普通背篓：略呈方形，中空，上大下小，坚固，用于背负较重的物品。

背架：木制，拱形，长度1米多，土家族妇女背薪柴、豆茎、茅草、麦秆、稻草等的工具。当地较常见。

千担：木制，中间较粗直而两头尖，将两米长的桑木等质地坚硬的杂木从中间划成两块，用推刨推成扁担形，两头削尖并包上铁尖。用于挑运秧苗、麦秆、稻草、薪柴等。当较常见。

撮箕：竹制，半圆形，有米撮箕和一般撮箕之分，米撮箕做工精细，高0.24米，一般用于挑运大米、黄豆等，一般撮箕是人们开垦耕地、开挖土石方时挑土运石的工具。

柴马：木制，1米多长，用一根质地坚硬的有叉的木头做成“Y”字形，行走时可以撬住木料，使双肩分担重物。主要用于短途背运体积较大的物品，如木板、粗柴、架子猪等。

（二）土家族生产生活用具与生态的关系

从目前所调查的情况来看，按制作材料划分，土家族所使用的用具主要以植物作为原材料，其次是金属类和非金属类。在植物原材料中用得最多的材料是木材和竹材。其他的植物材料相对用得较少，也有以稻草、棕丝等制作小件物品的，如草帽、草凳等，而大件物品基本上为木制或竹制。土家族日常生产生活用具中，取材于动物原材料的极少。在金属类中，土家族用具主要有铁器，如耙、镰刀、锄头等。在非金属制品中，石品用得较多，比如石碓、擂钵，其次是塑料制品。按用途划分，在土家族使用的物件中，以土家人自身的生活起居为中心的日常生活用具最多，其次是农业生产用具。

调查表明，随着生产的发展，技术的提高，一些塑料制品如筷子盒和铁制品如铁撮瓢等以及铝合金制品如楼梯，玻璃制品如酸菜坛等在20世纪50年代起逐渐进入当地土家族的生活中。而50年后的今天，原来使用过的许多工具，有许多已不常使用了。

通过20世纪50年的历史变迁可以看出，当地土家族人们的生产生活、产品运输、加工贮藏等所使用的用具中，对木制品的依赖逐渐减少了。20世纪50年代，土家人所使用的物件中木制品有所下降，对塑料制品和玻璃制品的使用增加了，而其他材料制品变化不大，这种变化趋势，与劳动生产技术的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有很大关系。2000年，我国的生态工程全面展开，实施了天然林保护工程和退耕还林（草）工程。对森林资源的保护力度增加，导致木材价格上涨，因此，土家族传统使用木制品的成本增加，加之木制品制作基本上为手工制作，耗时耗力，这样必然将老百姓的注意力转移到木制品的代用品上，而塑料制品具有轻便、价格便宜的优点，因此自然就有取代木制品的趋势。虽然塑料制品不如木制品卫生、耐腐等，但这种变化在土家族地区对于生态的好处是降低了人们对于森林的砍伐，有利于生态资源的保护和生态建设。

土家族生活在山清水秀、竹木茂盛，资源丰富的山区，他们在生产生活、产品加工和贮藏运输中所用的资源都来自于自然环境，因此生活器具大多取材于竹、木。当地土家族的生产生活用具有两个特点：一是竹、木制品多，充分利用竹木的天然形状，就地取材，制作简便。如连枷，就是将拇指粗细的五根杂木条子，用明火烘软，用竹片编成一块小木排，顶端卷夹一根横轴，再用锄把大的生斑竹或荆竹做一根连枷柄。又如背架，就是将一块拱形、1米多长、碗口粗的杉木用锯子一分为二，其大小相等，阴干后打磨光滑，用一条横木把它们铆紧，再竖镶一块杉木薄板，并用棕皮缝成背带拴上。这些器具取材于自然，这是对自然环境的适应；二是铁制品也多。铁制品在土家族的生活用品中有较大的比例，这主要是在历史发展中，随着生产技术的提高，大部分农具开始使用铁制品，从清代改土归流到鸦片战争之间，大量铁制品从汉族地区传入，铁制农具逐渐代替了木制农具。

二、土家族的农业生产生态消费观

由于受生产力发展水平和特殊历史环境的限制，土家族的生活方式中渗透着一种不要向自然索取太多的生态消费观念。他们往往把自然界和自然物神化，并认为：当人类对资源开发超过一定限度时，就会遭到大自然的惩罚，由此逐渐形成了适度开发的生态伦理观。当地流传着一个叫“过分贪心遭大祸”的故事。故事讲的是一个农夫上山砍柴时遇见一条银白色的大蛇横躺在路上连声喊救命，农夫可怜它，就把它抱到一个山洞里，找药给它敷伤口。白蛇十分感激，就抖下一只眼珠，对农夫说：“你待我这样好，送这颗眼珠给你吧！”农夫一拾起那眼珠，它马上变成闪光明亮的大珠宝。皇帝知道这件事后，叫人把宝珠拿走了。皇帝想：珠子再贵，也没银蛇的苦胆贵，吃了苦胆就能延年益寿。于是就逼着农夫去把蛇胆要来献给自己。农夫到山洞里如实地跟那条蛇说了。白蛇叹气说：“你去跟皇帝说，吃苦胆要趁热才有进补的功用，叫他自己来取就是了。”皇帝听了农夫的回话，十分高兴地来到洞口向白蛇要苦胆。白蛇说：“我张口，你伸手进肝肺这里摘去就是了。”皇帝信以为真，手一伸进白蛇嘴里，白蛇顿时变得更粗大起来，将皇帝吞进肚子里去了。从这个故事中可看出，过分贪心必遭大祸。当地土家族人深深地懂得这个道理。他们很早就有了“鱼塘打鱼要留种，留得小鱼长大鱼”的适度捕鱼意识。体现了他们节制自己的物质欲望，为子孙后代着想的消费倾向。这有利于生态的保护。土家族“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观念从生态恢复的角度，告诫人们不要向自然过分索取。他们在采集野生植物如蕨菜、竹笋、折耳根、蘑菇等时，通常的做法是只采集长得大的、成熟的，而留下小的使其继续生长。这种从民族生存与发展中认识自然并调整自身行为而形成的适度开发与可持续发展的观念，是基于他们在对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正确认识的基础上所形成的一种生态道德和生态伦理。土家民族的生存方式具有一种可持续生存的特征，能有效地防止人们向自然过度索取的行为，有利于维系土家族地区人与自然的平衡。

土家族在长期的生产劳动中，形成了一套保持生态平衡的伦理规则。当地土家族极其爱惜土地，努力改变土地的现状，使土地发挥更大的经济效益。土家族在传统农业用土过程中，创造了丰富多彩的“土文化”，积累了大量的垦土、保土经验。他们把开垦出来的偏坡，改成层层梯土，并且用小石头将土坎砌起来，避免山水冲垮土坎。经过代代辛劳，在当地土家族耕种的山地里，到处可见这种石头砌成的梯土。种植水稻，需要将梯土改造成田地。当地土家族人在实施砌坎保田工程中，积累了砌岩坎的经验和技术，一般的方法是“蓑衣岩”打基础，“插片岩”砌墙身，碎石填心。不用石灰、水泥就能使墙体结构紧密牢固。土家族人在长期与自然相处中，精心砌坎保田，充分利用每一块土地。在当地土家族地区，处处可见“巴掌田”、“斗笠田”，是土家族人们生态智慧的象征。

由于水稻对于水资源的要求，土家族在生产的同时，考虑到生态保护的问题。旋厂铺村有丰富的水资源，当地有三条泉水，其流量很大，6～7月时能喷数尺高，但由于泉水海拔位置较低，耕地多分布在海拔位置较高的半高山地带，所以泉水的灌溉利用率并不高。当地农业用水主要是山中流淌出来的。这就凸显了生态维护的重要，也就是保护森林尤其是水源涵养林的重要。在山泉的上方，是一些高大、郁郁葱葱的树木。这些树粗壮高大，需数人合抱，被当地人称为风水树，又称为护寨树，是泉水流淌不竭的根源。“少林就缺水，无树不成村”，这是土家族村民注重生态环境的古训。土家族不准任何人砍伐、破坏森林，尤其是风水树。以保护水土资源，一代代传承着爱护森林，保护生态平衡的优良传统，甚至认为林木茂密，保护风水，发展文化才有好的环境，环境优美，才能人才辈出。土家族除了保护树木，还十分注重保护水资源。笔者在当地调查中，曾听到这样的谚语：“水是庄稼的油，及时灌溉保丰收”“蓄水如屯粮，水足粮满仓。”由此可见水和这个民族农业生产的关系。当地土家族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形成了适合本民族的道德意识和规范，且具有浓厚的生态特征，具体表现在：禁止堵塞水源，不得在水源旁大小便，不得毁林开荒，生活中特别注重节约用水，如水的重复使用。破坏了这些禁忌的人将受到道德的谴责和一定的惩罚。不许人们污染井水，而且为了防止对水的污染，他们在井上建屋，对水给予很高的敬意。这些习俗起到了保护水资源的作用。土家族长期养成的植树护林、保护水资源这些保护生态环境的优良传统和自觉形成的具有生态保护内容的生产行为，尽管比较朴素，但它折射出土家人对植物、山水的认识，是土家族群众认识自然、改造自然、顺应自然的产物。不仅进一步促成了本地农业生态系统的良性循环，而且也保证了当地农业生产的可持续发展。总的来讲，这些习俗禁忌有利于规范人们的行为和保护生态平衡。

三、土家族的农业生产技能技艺

当地土家族人在长期农事活动的实践过程中，因地种植，懂得因气候、水源、坡度、土壤等不同而进行不同的种植得到增产增收的道理，村寨附近，海拔较低的旱土，一年多熟，种植利用率高，以蔬菜、棉、麻为主，包谷、黄豆及其他经济作物，交错种植，地里四季常青，季季有收入。远离村寨的旱土，多种黄豆、高粱、油菜之类，斜坡地则多种绿豆、小米、芝麻及红薯等作物，地边种葵花，沙壳土壤种花生、凉薯，良田沃土种甘蔗、甜菜、西瓜，沙质土种芝麻等等，因地种植，获得高产，以往种这些作物，主要用于自家食用和款待客人，规模有限，现在发展成为商品才大量种植起来。

土家人们在农业生产中尽量做到地尽其力，物尽其用，多种经营。为了充分利用每一寸土地，土家族农民掌握了许多农业生产知识和技能技艺。

（一）形式多样的农耕技艺

为了更好地利用光、温、水、土等自然条件，当地土家族采用了农作物的轮作、套作、混作的方式，既可抑制杂草滋生，减少病虫害，又可增加单位面积的产量。

1.轮作。主要有稻谷和油菜轮作，小麦、玉米和红苕轮作，在小麦—玉米—红苕三熟轮作种植模式中，首先按照各作物生育特性及对外界环境条件的要求，做到前后作物相互兼顾，因地制宜地进行合理布局。要求土地选择在土层深厚，保水、保肥力较强的地方。小麦一般在10月底至11月5日前播完，春玉米一般在3月中旬初播种盖膜育苗。地膜覆盖时，一般都选在温度较高，光照条件较好的地方。土壤盖膜后容易造成土壤缺乏水分、杂草多等现象，因此，揭膜后应及时加强田间管理，认真搞好疏松土壤、灭除杂草等工作。这时需增施肥料，尤其是要增大有机肥的投入量。这三种作物播种移栽后，对因虫、鸟、兽、禽危害造成的缺窝缺苗，都要及时催芽补种。对玉米的前作小麦，在干浆后用竹竿把小麦两边向中间压斜，晾宽玉米行。每熟作物一旦成熟，都及时组织劳力收获倒杆，以减轻地力的消耗。

2.套作。在套作中，有洋芋套作包谷，小麦套种胡豆，小麦套作油菜，小麦套作蔬菜，麦稻姜套作等技术。洋芋套作包谷，是在正月（也有腊月）种洋芋时留好种包谷的沟垄，3月在预留的沟垄上种包谷。包谷种植的方法各有不同，原来主要是点播，即牛在前面犁耕，人在后面丢种丢肥，这大多由夫妻二人共同完成，丈夫在前面掌犁耕地，妻子在后面一边腰上挂着筐篓装种子，一边肩上挂着撮箕装肥料，进行种肥并点播。现在耕作技术提高后，一般不点播，主要是分畦起垄栽培，垄行相距不超过一米，株距约三十厘米。小麦套种胡豆，是选用迟播、杆矮的胡豆品种，套栽在长有麦苗的田地里。农事管理中以有机肥为主，苗期追施淡粪水，并适时摘掉顶尖、打去多余枝条。小麦套作油菜，是将油菜育苗后移栽到麦田里。油菜是经济作物的大宗，壮苗是高产的基础，培育壮苗首先要选背风向阳、地势较高、排灌方便的中上等田、土做苗床。播种前晒种1～2天。油菜移栽时，要淋足粪水，使根与土壤密切结合，有利于恢复生产。在越冬前要加强中耕、除草、追肥、培土等田间管理工作，保证越冬前有10～12片绿叶的壮苗。秋收后九月栽种，大部分种在稻田和土坪中，分畦点播或育苗移栽，也有洒在火烧过的偏坡上的.冬天一般不施肥，为了防止过早开花结实，免遭霜冻雪打，春节过后加工施肥。选择油菜壮苗在小麦播种时或提前在甘薯地进行套栽。栽前施足底肥，并施用适量的草木灰和油菜饼。春后如果生长过旺，要采取措施控制；结荚期若枝条过多、过长，则用草绳等捆枝，以减轻对小麦的影响。小麦套种蔬菜，是选用抗寒性强、冬季生长快的蔬菜品种如莴笋、白菜、青菜等的壮苗，在小麦播种后于靠近空带中部挖窝栽植。栽前，以热性有机肥为主，施足底肥。菜苗套栽成活后，根据其长势追肥3～4次粪水。麦稻姜套作技术，是在5月中旬小麦收后种植水稻，水稻生长过程中，沟中保持4厘米以下的水层。7月中旬治螟虫一次。生姜地易生杂草，应勤除。麦稻姜套作有以下好处：一是有利于改造冬水田，实现粮食增产；二是有利于稻姜相互促进；三是有利于轮作换茬，防止姜瘟病发生。此外还有黄豆和包谷套作等。

3.混作。主要有青菜和白菜的混作，辣椒、青菜以及瓜混作。在当地土家族居住的房前屋后，地脚旮旯，处处可见这些蔬菜的混作。

以上是土家族人民在农业生产中地尽其力的集中体现，同时表现了土家族人民的精耕细作。正如当地土家人常说“田间管理如绣花，工夫越细越到家”“三分种七分管，人勤地不懒”“种地不用问，精耕多上粪”“铧得深耙得细，一季收入当两季”“犁地要深，耙地要平”，是当地土家族在农业中生态智慧的充分展示。

（二）丰富实用的农业时令知识

土家族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积累了许多经验。当地土家族按照时令指导农业，依时而作，科学安排农事活动。这从当地传统农事历可以看出土家族对各种作物的播种和收获时间以及农历节气的掌握。

二月，砍草、烧火畬、选种、挖田、运肥。

三月，犁田打水，种包谷、育秧、施肥、排水、耙旱田、薅草、浸种下种，土家族对稻种浸种催芽，积累了一定的技术。稻种用冷水浸1天后，倒入温水中浸5分钟，然后掺入热水，使水温达到50度左右。浸种时要边泡边搅，使种子受热均匀。温水浸种后，再用冷水继续浸种。杂交水稻浸种催芽技术：先将杂稻种子放在簸箕上晒2～3小时。将晒后的种子放入清水中，除去杂质、病虫捞出，并将种子淘洗干净。用箩筐或斗箩滤起，在1～2天内每天用清水冲洗种子2～3次，再保温（40度左右）催芽1～2天。每隔半小时用手翻动种子一次，使其温度上下均匀，待种子破胸露白后即可播种。

四月，春耕、栽秧、施肥。当地土家族流传着一句俗谚，“六十养儿不得力，夏至栽秧不得吃”，意即超过夏至栽的苗，过了季节，栽下去也没有用了。

五月，旱地薅草、水田薅秧、杀虫。

六～七月，田沟管理、薅草耘田、灭鼠、收早谷。

八月，种小麦种豌豆、收黄豆、收谷子。

九月，秋种，种油菜、麦子、洋芋、胡豆。挖红苕并储藏在洞里。

十～十一月，积草肥、用锄头挖田、土改田、冬耕。

十二月，冬闲。

土家族按照月份来安排生产不仅体现在农事历中，而且还反映在当地的一些谚语中，如“生产讲季节，打谷用围席”“春分早谷雨迟，清明下种正适时”“清明谷雨四月天，播种插秧莫迟延”“立夏小满正栽秧，秋后十天满田黄”“秧奔小满谷奔秋，插秧宜早不宜迟”“八月豌九月葫，十月种来是矮壳壳”“田不翻冬，来年草凶”“冬天积堆草，春来就是宝。”

土家族的农事历和农业谚语，是土家族对自然、对农业深刻认识的结果，反映了土家人民的生态智慧。

（三）农业生态的良性循环

1.重视施肥，保持土地肥力：从长期的农事生产活动中，土家族人懂得了肥料对保持土地肥力、一年收成好坏的作用，正如当地谚语：“庄稼是枝花，全靠肥当家。”“种地不下粪，等于瞎胡混。”“密植要合理，追肥要及时。”土家人们把积肥、储肥、施肥，作为农事活动的一个重要内容。在肥料的制作上，当地取材于自然，有很多传统方法：①用秧青作底肥。当地土家族一般在栽秧或栽红苕秧前将割来的山草、灌丛嫩枝叶撒入田中翻犁覆盖和埋入土沟内腐烂成肥。秧青肥以20世纪50～60年代较多。②追肥是以草木灰和油菜饼为主。油桐、油菜的枯饼，是种庄稼的上等肥料，当地土家族多将油枯粉碎加人尿发酵后拌草木灰作追肥施用。③堆肥，在田土路边挖坑，将铲的草皮，锄的杂草、桔秆，拾的野粪等和拌石灰堆入坑内，经高温发酵腐烂成肥。为了进一步增加土地的肥力，并使土地得到休养，当地土家族在每年的冬、春季要大积水土肥、草木肥，这已成为农事活动的重要习惯。土家族称为打冬、打春。打冬即在秋收后把山上的杂草、麦秆割来，铺在稻田里，然后翻耕过去，沤在泥里，杂草等发酵腐化，经过一冬，这可以增加土壤的肥力。打春即在每年的春天，将一些树叶（最好是马桑树嫩叶、枫树嫩叶）铺在田里，也翻耕过去，这同样增加肥效。土家族插秧习惯插灰秧，即将草木灰拌和人畜粪和枯饼肥运到田边，用脚踩成糊状，插秧者将秧苗和一把肥插入田间，土家人称之为安蔸肥。因有肥料作安蔸，插下后无返黄现象，保证了禾肥粗壮。新中国成立后，大部分购用化肥，化肥对增产更有保证，但化肥成本高，且使土地肥力下降，田土易板结。土家族人民懂得农业内部的废物利用，变无用之物为有用之物。农业的基础机理是依靠绿色植物的光合作用，把太阳能转化为人类所需要的食物和衣着原料。人畜以植物为食，绿色植物对人畜等是食物链的起始链，但人畜对其食物中的能量并不能完全加以利用，在其排泄物和废弃物中仍包含着能量，若让这些能量回到土壤，经过微生物分解，就可以释放出能被绿色植物重新利用的营养物质，它表达的是农业生态系统中物质循环和能量转化及利用的一种朴素的认知。

2.农牧结合：当地畜禽主要有猪、牛、鸡、鸭、鹅等。养猪的方式是小猪放养，大猪喂养。当地有谚语：“大猪要囚，小猪要游。”养猪也为了积肥，当地人云：“养猪赚大钱，又肥一坝田”。养牛：耕牛是土家族人种庄稼之宝。俗话说：“阳春一把抓，全靠牛当家。”当地的耕牛有黄牛、水牛两种，以黄牛为主，因黄牛耐热，体形比水牛轻健，既能犁田，而且便于在山坡放牧。当地鸡鸭基本上每户都养，是放养和圈养相结合。一般是早放夜关。放养到山坡上或田边地角，放养的家禽十分健康，因为它们每天可以吃上很多昆虫，活动多，能增强家禽机体的抵抗力，激活免疫调节机制，有利于它们快速地健康成长，能大幅度提高禽肉、禽蛋的品质，生产出特别受欢迎的绿色产品。另一方面也有利于水稻的生长，因为这些家禽把田里的害虫、杂草、浮萍吃掉，帮助水稻活动促进水稻根系更好地吸收养分，达到生物除害的功效，减少人们的劳动强度和稻田的药物性投入。可见，当地土家族在对资源保护和生物间相生相克关系有一定认识基础上，使农牧业有机地结合起来，做到资源的循环利用。

3.稻田养鱼：当地稻田养鱼的人家，在田大、水源好的地方，每年4～5月整田，稻田插秧后买鱼苗后放在田里，一般选择食性杂、生长迅速，能在短期内育大的鱼种，当地一般养鲤鱼、草鱼、罗非鱼等。一个鱼塘里只能放2～3种鱼而不能多放，因为多种鱼会打斗，会把一些鱼吃掉。这段时间，须在鱼塘里放点饵料，同时在稻田和鱼塘之间垒一小埂，不能让鱼进入稻田，以免影响水稻定根生长。水稻定根后，加注新水，及时扒开鱼沟小埂，让鱼进入稻田，鱼主要以稻田中生长的杂草、微生物和一些幼虫为食，促进了水稻有效分蘖。应注意调节水温，如果温度高，就放一些水进去，把温度高的水排出来。如温度低，拿一些草撒在水上。田里的水温不能太高，否则鱼就跑掉了，水温也不能太低，否则鱼不易成活。为使鱼顺利生长，往往要扎一个草宝宝放在稻田里，放家禽的人看到后就不会放它们过去，避免鱼被吃掉。此外，还要用竹子（劈成两半）编织一个一尺多长的篾子挡在水渠口处，以防涨水时鱼随着水流走。这种传统的种养方法本身包含着丰富的生态文化思想。稻田养鱼所构建的“稻鱼共生系统”是生产者通过光、热、水、土、气及其稻、鱼的管理与调控，采用生态技术调节区域内食物链营养物质的转化、补偿关系，鱼可利用稻田的空间、水分和饵料，鱼也起到了消灭部分杂草、灭虫、增肥和促根等作用，可提高生态系统效率，增加经济效益。实现了稻田中鱼和稻的共生关系和物质系统良性循环，既改善了农田生态系统的多样性和生态系统的服务功能，也构建了生态优化的农业生产体系。正如当地谚语云：“稻田养鱼，互得其益。”从而实现了鱼肥、田沃和年丰的良性循环，它是土家族传统生态农业的杰作。

（四）农作物病虫害的生物防治

在防治农作物病虫害方面，当地土家族有许多传统方法，这些方法不污染环境，对农作物不会产生损害。

1.水稻病虫害的防治。

蚱蜢、蝗虫：一是用烟叶、马桑丁、捷克单叶、桓香叶、核桃叶为原料，既可单独用烟叶，也可把三种原料混合在一起，晒干后制成粉末撒在稻秧上，二是用扬尘（灰尘）混合柴灰一起撒在秧上。蚱蜢等接触到这些叶子后就死了。

稻飞虱：原来是将马桑叶晒干，再打成粉面混合柴灰撒在秧苗上，现在是用尿放在桶里泡一个星期，时间长些更好，把它放在喷雾器里喷洒稻田里的秧苗。或者将烤烟秆泡水，时间越长越好，专门杀稻飞虱。

黏虫：是一种间歇性、爆发性成灾的害虫。查卵：当地7月份危害最为严重。选择不同类型的田块，于白天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枯黄叶片轻轻往叶尖摸去。若感到有一团小的东西触手，随即剥开叶片检查，见到黄白色或褐色有光泽的卵，即为黏虫的卵。5～10天后便可喷药防治。查幼虫：在白天把稻株下部拨开观察，若是被害叶片上有很多虫粪，注意寻找便可发现黏虫幼虫。对于黏虫成虫，可用灯光诱杀，糖醋液诱杀，也可清晨到田间进行人工捕杀。

2.蔬菜常见虫害的防治。

蚜虫：一是取烟梗1公斤，石灰、茶枯各0.5公斤，将这3种原料混合粉碎，用温水5公斤泡30分钟后过滤即为原液。将原液0.5公斤加水50～70公斤，即可用来防治蚜虫；二是用腐熟牛尿1份，加水8份，亩用40～50公斤喷雾。用1%草木灰浸出液喷施，也有良好的防治效果。

地老虎：用泡桐叶或油桐叶诱杀。在傍晚于田间每隔3米左右放置一片新鲜泡桐叶或油桐叶，吸引幼虫吃食，每2～3天揭开叶片捕捉一次。

根蛆：对越冬后的蒜葱、韭菜等，在其根两侧开沟（沟深度以沟为限），将草木灰集中均匀地撒在沟里，覆土盖严，既可以防治根蛆，而且有施肥效果，能增产15%～20%。

菜青虫、菜螟：以植物叶（藤）做原料制作杀虫剂，不仅方法简单，杀虫效果好，而且对人畜无害，也不污染环境，特别适合于蔬菜生产。在龙溪村，土家人们习惯用黄瓜藤来防治蔬菜害虫，用黄瓜藤1.25公斤加水0.5公斤捣烂后去榨取原液，将每千克原液用5公斤水稀释后喷雾，可有效地防治菜青虫、菜螟等害虫。

（五）农产品的储藏方法

为了适应当地的生态环境，土家族在粮食的储藏方面，有许多经验和做法。

当地的老人介绍说，储藏粮食主要应该注意几个方面：一是水分不能高。如果粮食水分高，粮食的品质就会降低容易发生霉变。一般粮食储藏前要经过充分的晾晒，尽量降低粮食的含水量。二是远离蒸气。不能把粮食存放在水蒸气大的屋里，如灶屋，否则粮食易发生霉变。三是不能直接接触地面。要离地面20厘米左右，以免粮食受潮发热变质。当地大部分土家族有贮藏粮食的小仓库，或在楼上，或在偏房，离地数尺，装得结实，可免潮湿和鼠噬之弊。

红薯：当地广为栽种红苕，是喜湿作物，在20度以下生长逐渐缓慢，15度以下停止生长，9度以下就会受冻，因此当地是在严霜到来之前收完。红薯选无斑病、无虫伤、无破皮的入窖。留种薯则选择迟插的夏薯或早播的秋薯。储藏时每户必择一干燥之地，且土质坚硬、不渗水、避风向阳、运输方便的地方，挖一土洞，深数丈，内宽数尺，洞口甚小，容人身出入，内藏红苕，入窖数量为窖容量的三分之二，以利于气体交换。一般可放半年以上保持新鲜。

包谷：选个大、子粒壮的用壳连起，连穗高悬屋角，或在门外编竹为捆，上覆以草，也有把包谷壳剥去，原来于当天晒干后，把粒子用火钳或包谷糊脱粒。现在用脱粒机。倒在火炕的篾楼上方烘干。这样，子粒便不会被虫蛀或化成粉。

洋芋：放置在楼上或内屋的木地板上。原来用谷壳或稻草蒙住，起到保温作用。现在一般用薄膜盖起。

辣椒：将已成熟的辣椒连柄摘下来，然后用草绳把它们一个一个地串起来，挂在向阳的地方晾干，再挂到自己的屋檐上。

稻谷、高粱、小米等作物都是穗选的，选好之后单打、单晒、单藏。储藏稻谷时，当地还有一个比较好的方法，就是利用核桃叶杀虫，方法是将核桃叶晒蔫后分层均匀地放在稻谷堆内，就可防虫。

花生一般是连枝捆成捆悬挂于屋顶横梁上。

四、土家族农耕礼仪中的生态观念

（一）祈雨活动

适量的雨水是农业生产的关键，特别是发生干旱的年份。在干旱之年，当地土家族举行各种祈雨仪式。主要有拜祭川主神像求雨仪式和耍“水龙”的求雨仪式。

土家族求雨的最终目的是让人们获取水资源，满足人们正常的生活需求。水对于人类来说是生命之源，人类对水的依赖远远超过任何其他自然物，当地土家族把水看成是具有灵性的东西，在我们调查的龙溪村，很多土家人每年除夕夜要守岁，待雄鸡啼叫第一声时，他们纷纷到水井边“抢头鸡水”，回到家中就马上用这水泡米喂鸡。传说，鸡吃了后来年不会生病。初一、十五敬水井，挑水时要给水井烧香、纸。

在生产力低下的传统社会里，在那些芸芸众生的心目中，生存离不开神灵的庇护，并构成一种张力，帮助人们摆脱精神上的冲突，并与自然界中的灾难相对峙。求雨活动不仅是土家人们解决生活问题的一种手段，而且更是他们心理上的一种寄托和抚慰。这当中，龙成为最具权威性的祈雨对象，成为兴云雨之神，赢得了当地土家族的无限崇拜，“耍水龙”便成了当地土家族百姓的习俗，以此来达到人与自然的一种沟通。土家族求雨习俗活动中凝聚了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的主流——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

（二）祭田土活动

在龙溪村，土家族每年都要在庄稼起虫时在田上烧七种颜色的纸，祭四老爷。四老爷是四位财神菩萨，边烧边念祈求四老爷驱除虫子，护佑谷物生长，保护庄稼丰收。在端午节时要祭梁山土地，梁山土地是管理五谷丰登的，祭祀时用三个粽子、酒、香、纸钱等，供毕，将吃后的粽叶用一根小竹竿吊上，插于田中。平时，也举行一些简单的祭田土活动，以保护庄稼生长良好，谷物丰收。当地土家族祭田土活动，在其劳动歌中也有所反映：“一下田来就请安，安请五方土地神，主人虔诚奉请你，保佑禾苗往上升，日晴夜雨要做好，风调雨顺国太平。”

土家族祭祀田土的活动，说明了他们对土地的敬畏。土家族对生态环境变化的适应，在其习俗禁忌中得以反映和体现。他们既害怕大自然，又离不开大自然。在万物有灵观念的影响下，推理出通过讨好自然界的神灵，与自然和睦共处，得到与人类密切相关的自然物的好处，因而，产生了对自然物的各种祭祀活动。祭祀土地活动就是土家族先民讨好自然的行为。农耕活动中的各种祭拜活动，表层看是人和神的交流，事实上它所表达的则是人对于自然界的认识和感激之情。通过对自然的崇拜，以求得神灵的佑护和和谐相处。人离不开自然，只有把自己托付给自然神灵才能生存，它折射出一种朴素的共生意识，自然是神创造的，神灵无处不在，因此，人们敬畏自然，就是对神的尊敬，破坏自然就是对神的冒犯，要受到神的惩罚。这样，土家族从对自然的敬畏，引申出他们对自然的责任，人们应该崇拜自然，避免对自然的破坏，而遭到神的惩罚。神山、神树、神水、神地，把人们对自然的责任神化而使它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威，并且举行各种生产生活仪式来传承这样一种宗教伦理观念，从而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敬畏自然的生态教育观。

（三）换工互助

土家族深知团结就是力量的道理。谚语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一粒黄豆难磨浆”“一把火煮不熟一锅饭，一锄挖不出一口井”“一人打锤不响，两人打铁响叮当”“一根线易断，万根线拉船”“一只手只提一个桶，千只手能抬起一间房”“一根筷子容易断，十根筷子拗不弯”“一人挑土不显眼，众人挑土堆成山”“一人难担千斤担，众人能搬万重山”“一把火煮不熟一锅饭，一锄挖不出一口井”“众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当地土家族在农忙时节，常常是邻里亲友间换工互助。每到栽秧、薅草等农忙时节，数十人在一片庄稼地里共同劳动。为提高工效，薅草时又唱薅草锣鼓歌。唱歌时，由歌手二人，一人击鼓一人敲锣，面对薅草之众，击鼓唱歌，指挥劳动。其内容主要有：“呐白开闹”（引子），“请神安位”、“扬歌”、“送神”四个部分。演唱有一人一句或二句的轮唱和二人合唱，夹以锣鼓，边唱边舞。薅草的群众则随锣鼓声合其尾音，充满热烈而又紧张的劳动气氛。

土家族的换工互助，是人类生存的一种生态技能，体现了人与人之间和谐的关系。

通过调查，可以得出了这样的基本结论：当地土家族人们在长期的农业生产实践活动中，是在坚持对自然环境保护的原则下改造自然，保持与自然的和谐，既充分地利用自然资源，又注意避免损害环境。他们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积累了许多生态智慧和生态技能，既发展了生产，又保护了自然环境。这对今天我们提倡生态建设与保护具有借鉴意义。

调查对象：

合兴乡：

　　　　党安贵，男，45岁，土家族，乡政府工作人员。

　　　　陈永波，男，33岁，土家族，乡政府工作人员。

旋厂铺村：

　　　　朱昭强，男，60岁，土家族，原村支书。

　　　　朱光海，男，60岁，土家族，农民，石匠。

　　　　史天强，男，55岁，汉族，农民，木匠。

　　　　谭在明，男，80岁，土家族，农民，木匠。

　　　　朱昭纯，男，58岁，土家族，农民。

　　　　胡波，男，30岁，土家族，农民，村文艺团成员。

　　　　陈明香，女，58岁，土家族，农民。

　　　　朱克乾，男，50岁，土家族，三组组长。

　　　　朱昭奎，男，60岁，土家族，原村主任。

　　　　杨惠，女，35岁，土家族，农民。

　　　　杨秀红，女，30岁，土家族，农民。

　　　　朱文怀，男，65岁，土家族，原村支书。

　　　　朱文礼，男，60岁，土家族，务农。

　　　　朱克纯，男，70岁，土家族，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