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上的虎患看贵州土家族地区的生态环境演变
铜仁是贵州省土家族集中的地区,这一地区的生态环境也同贵州省的整体情况一样,不容乐观,虽然由于对生态环境恶化的严重性认识越来越深刻,政府各级部门越来越多地开始注重对生态环境的保护,对森林资源的恢复,但成效并不是很大。在谈到铜仁市的农业环境时,王先华等在《铜仁市农业生态环境的脆弱性及可持续发展》一文中,就特地提到了铜仁市农业生态环境的严峻形势:“目前喀斯特山区森林覆盖率<9.1%,森林生态系统的总和环境功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最大的影响集中在森林覆盖率的大幅度锐减和旱耕地面积不断扩大方面,其严重后果表现在:森林防护作用消失,形成大面积的水土流失,使原本珍贵的土壤愈加稀少,土壤肥力愈加贫瘠,‘石漠化’进程加速。”
那么,贵州土家族地区的生态环境是否一直就是如此呢,显然不是这样。明代万历年间,郭子章《黔记》一书,第11卷是“灾祥志”,第二部分有“毛孽”,记载了贵州历史上的虎患.其中,涉及铜仁地区的有如下几条:
郡堂即思南府治,明朝改土归流后,即设思南府。通济桥即在府治南街旧鼓楼左。仅嘉靖一朝,铜仁一个地区关于虎患的记载就有10条之多,可见虎患严重。《黔记》第40卷还记载了思南知府李充善的事迹:“李充善,山西长治人。举人。嘉靖四十二年(1563)知思南。性朗才练,节用爱人。冰蘖之操,可质鬼神。修学校,创养济院,辑城垣,谨关隘,均赋役,节里甲,禁包揽,止混征,定马牌,严保甲,清冤抑,杜私谒,肃吏胥。当夏不雨,公诚祷辄应。郊外虎为患,公祝于神,患遂息。以内艰归,士民皆悲号而卧辙焉。”虎患至于知府亲自求神,可见严重程度。但在贵州,并非特例。也在嘉靖年间,镇远虎患严重,知府程节亦作《驱虎文》。
《黔记》中还记载了务川县人申祐的事迹,“申祐,字天锡。婺川县人。常从其父之田,道逢虎,父入虎口,公挺身持杖尾击之,虎逸,父得免”。婺川即今之务川,也是土家族较为集中的地区之一。
民国《铜仁府志》亦有关于豹的记载:“同治二年三月,有豹噬人无算。”
关于虎患豹患,如不是十分严重,史书一般是不会记载的。以《黔记》为例,关于铜仁虎患的记载,仅见于嘉靖一朝,但揆之于情理,虎的活动当绝不止于此朝。以前的史书往往把虎的出现看作是一种灾变,如铜仁出现虎,随之而来的是“地震”、“苗大叛”、“岁大饥”等。乾隆《贵州通志》除了关于虎的记载外,还有一条关于豹的记载:“崇正十二年夏四月,豹入省城,获之,随大风拔木,屋瓦皆飞。”也同样是认为豹的出现将伴随着灾变的发生。但其实,虎豹的出现,除了直接危害人畜的生命外,与地震、苗叛、岁饥之类未必有必然的联系,虎豹的大量活动,反而说明这一地区的生态环境的良好。虎豹活动的减少及至绝迹,带给人的更多的应该是忧虑,那就是生态环境的逐步恶化。民国《铜仁府志》尚有豹的活动记载,在谈到物产时,也提到有虎、豹等。随后的史书中,关于虎豹的活动则愈来愈少了。
《印江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县志》野生动物一节中,谈到珍稀动物中说到:“金钱豹和华南虎,主产于梵净山地区县内的张家坝乡,现存豹约12只,华南虎约10只。”而该书“林业采伐”一节中则记述了这样的事实:“全县自1958年起因超量采伐,使森林资源遭到严重破坏,森林蓄积量急剧下降……1959年采伐木材达2.01万立方米。由于盲目采伐,数量特多,劳力、运输未跟上,大批木材腐烂在山上。1963年至1965年,清理腐料材达5.268万立方米,销往湖北……1949年前号称‘小林海’的泡木乡,森林覆盖率达35%,由于本乡乱砍滥伐和周围4个乡镇的群众蚕食采伐,使常绿阔叶林几乎绝迹。”
《沿河土家族自治县县志》中动物一节中没有虎豹的记载,而关于森林破坏的记载则让人触目惊心:“1958年大跃进中,大量砍伐森林烧炭炼钢铁,办食堂,大购大销,增大木材收购、销售量,基本上没有执行国家计划,木材经营混乱,造成森林过量采伐,森林面积减少70多万亩。”1967~1969年三年中,全县仅查处的“毁林案件10951起,毁林70.8万株”。
“思南县是一个传统农业大县,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在‘以粮为纲’的指导思想下,随着剧增的人口对粮食的要求日益扩大,人们毁林毁草开荒,使森林覆盖率从1956年的38%下降到1995年的11%。”
森林覆盖率的急剧下降,使虎豹的生存环境受到了极大的破坏,思南肯定是没有老虎了,20年过去了,印江的那10只华南虎还在不在,也是一个疑问。在贵州土家族地区,伴随着虎患绝迹的,是一个让人忧虑的事实,那就是生态环境的恶化。沿河县十二盘村以前森林茂密,土壤肥沃,水土保持好,人畜饮水充裕。但到了1979年,却成了一个山穷、水穷、人穷的落后村寨,分析原因:“一是山林秃,由于山林屡遭砍伐,植被破坏,水土流失严重,粮食减产,牛羊没草放牧,发展困难;二是植被破坏引起干旱,水源枯竭,要到八九里远处背水,群众没有精力搞生产……”德江县因为人多地少,“大多数荒山荒坡被开垦,不但植被遭到破坏,而且水土流失加剧,土地严重退化。因此在近几年,年年都有山洪暴发,给农村经济造成严重损失。到1999年,全县水土流失面积达130530公顷,占土地总面积的63%”。生态环境的恶化,不单单是没有了“虎患”,也破坏了人类的生存环境。如果我们能够对自然多一些敬畏,多一些保护,那么,当我们庆幸“虎患”远离我们的时候,我们就不会为生态环境的恶化而忧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