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依族传统节日“六月六”的文化内涵和精神实质

一、布依族“六月六”歌节的来历

布依族传统节日“六月六”祭祀庆典与对歌活动，已有千百年的悠久历史，但布依族“六月六”歌节的称谓，是1981年农历“六月六”在惠水县拉林乡董朗大桥举办贵州省第一次布依族民歌大赛之后，报请国家民委认可，才正式命名的。

二、布依族是古代农耕稻作民族之一

“六月六”是布依族古代传统节日，有其深厚的农耕文化和纪念意义。史学界早已公认，布依族是古越人中“骆越”的一支，语言是民族识别最重要的标志和文化传承的载体，布依族自称“Buxqyaix”，与百越的音相近，这并非偶然，有其历史渊源。《贵州古代史》称：“布依族与‘骆越’有密切的历史渊源。”《水经注》曰：“交趾未立郡县之时，土地有骆田……民垦食其田，因名骆民。”骆田，不仅交趾有，南北盘江、红水河及支流流域都有。今布依语称山间所形成的谷地叫“洛”“骆”“纳骆”，即山谷里的田。《元史·地理志》载：“栖求等处仲家蛮。”《贵州通志》卷三云：“仲家，贵州惟此类最多，习俗大略相同……待客以杀犬为敬。架楼而居……俗尚铜鼓，以声音雄壮为贵，祀鬼待客，击之以为乐。”布依世代尊崇供奉夏禹，传说是因为他治水有功和发明了水稻种植方法，他的生辰又是夏历六月六日。由于布依族先民种植水稻的历史悠久，因为被称为“水仲家”。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说：“民族个别成员的名字，也常常表示他属于哪个氏族。”在原始社会，氏族部落首领的名字，往往和该氏族部落的名称是统一的。世界著名的社会学家、中央民族大学原副校长费孝通教授早已定论：“种（仲）家族称来源与其从事农业水稻耕作有密切关系。”因此，布依族先民是古代稻作民族之一。布依族的命名，是在1953年10月10日，经国家民委（53）77号文件批准，统一称布依族。

三、布依族“六月六”祭祀与歌会的起因

历史上，布依族没有与自己语言相适应的文字来记录自己的民族历史，有的汉族学者用汉文记载也十分简略，有的还有歪曲、歧视的成分。因此，我们只能从布依族民间神话和传说中去了解。

（一）有关“六月六”的神话传说

1.惠水县董朗“六月六”歌会的来历

（1）传说古代董郎河边有个后生叫阿水，他聪明勤劳，有副好嗓子，快到三十岁还未成家。一天他在董朗桥边歌唱，歌声感动了天上月神的六公主，经过多次对歌，二人情投意合，终于六公主用头帕搭成一座彩桥，二人在桥上定了终身。从此，六月六这天，男女青年便来桥上对歌，祈求自由美满的姻缘。

（2）“天马”吃庄稼。古时，“保翁”有两个妻子，二妻在同年同月同时各生一个儿子，前妻的儿子叫阿玉，后妻的叫阿金。“保翁”死后，两个儿子争王位，后娘心毒，叫阿玉去当兵，让他战死。但阿玉勇敢，不仅没有战死，反而当上将军回来。后娘怕被他报复，在六月六这天被气死了。死前，她对儿子阿金说：“我死后变成蝗虫，专吃阿玉的庄稼，让他当不成国王。”

2.长顺县古羊“六月六”的来历

从前，古羊河边有一名孤儿，名叫古刚，他勤劳善良，善于歌唱。有一年，快到六月六了，秧未栽完，他很担心，夜里常常吹箫解闷。箫声传到天上，感动了天上的九位歌仙，她们下凡一边帮他插秧，一边和他对歌。在六月六这天，秧终于插完了，九位歌仙中的九姑与古刚，在对歌中定了终身。地方上的魔王知道此事后，想用破嗓子跟九位仙女对歌，他唱道：

九位仙姑唱道：

魔王听了火冒三丈，便叫帮凶把九位仙女丢进河里。第二天，九位仙女变成九只山羊在山上吃草。魔王派兵去追赶，九只山羊又变成九颗巨石挺立山头。魔王上山去看，就被九颗巨石压扁了。因此，现在“古羊”是布依语“guc yuangz”的音译，意为“九个山羊的地方”。为了纪念九位仙姑，每年六月六青年男女都到古羊桥对歌。

3.平塘县清水“六月六”的来历

传说，月亮公主与布依勒甲陆六成亲后，生一子，叫天王。后遭魔王杀害，天王升天时，变成一颗巨石，箭也射不穿。从此，年年干旱，人们便想到天王升天时讲的话，因此，每年六月六都来此祭祀天王，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此外，在安顺的黄腊乡、毕节黔西县的治中乡、兴义市的顶效、镇宁县扁担山、孔马、罗嘎、石头寨和六枝特区的落别等地，过去也有布依青年男女通过对歌，自由恋爱成婚而遭迫害，后人为纪念他们勇于追求自由美满的生活，而在六月六对歌。兴义顶效的“六月六”又叫“查白歌节”，独山县麻尾、黄后、董岭、四渟等地又叫“母亲节”。

（二）“六月六”的祭祀庆典

布依族是古代农耕民族，由于当时生产力低下，不能抵御自然灾害，于是产生了多神崇拜的信仰。

“六月六”祭祀，主要祭“水神”“社神”“天神”等。祭品有一头猪、一只狗、两只鸡。祭祀由寨老主持，鸣金（敲铜鼓）、吹长号。“水神”布依语叫“禳厄”（ramx ngeah），包摩（巫师）诵词，大意译为：

“六月六”要祭社神，社神即土地神，五土之神。布依族神话中说，庄稼要有五色土才能生长，因此，祭司要撒东方青土，南方红土，西方白土，北方黑土，中央黄土，五土育秧，禾苗才壮，稻谷才丰收。

同时，还要祭“天神”，布依语叫“翁本”（waangz mbenl），即太阳神。没有阳光，万物不能生长。因此，先民们要祭祀“天神”。

此外，还要祭祀“谷神”（或叫谷魂）。丰收时稻谷满仓，如不祭祀“谷神”，仓里的稻谷之魂就会向外飞去，稻谷就会变成空谷壳。英国民族学家乔治·费雷泽在《金枝》一书中也提出了相同的见解：“马来人和达雅克人认为谷魂与人具有的灵魂是一样的。”这是布依族先民“万物有灵”观念的反映。稻米是布依人的精气，人老体弱，要“添粮祝寿”，唱魂寿歌；小孩生病，要唱《米魂引花歌》，这其中包含丰富的哲学思想。

祭祀完毕，要杀猪、鸡敬奉，抬狗游田坝，用竹筒水枪喷水淋狗，表示天降喜雨，庄稼定能丰收。之后，巫师带领一群青年，用竹竿拍打每一块田坝，表示驱除老鼠、麻雀、蝗虫，让它们不要来糟蹋庄稼。同时，用三角白旗，沾上猪血，插在每一块稻田里。

（三）“六月六”当天的仪式与活动

1.家家包三角粽，找两株三棱草（象征禾苗）、几尾小鱼、几个田螺，用黄瓜当猪、橙子当牛，摆在堂屋供桌前，祭供祖先。

2.家家洗衣笼帐被，晾晒衣物，民谚云：“六月六，龙晒骨，老百姓，晒衣物，谁怕晒，虫要蛀。”

3.人人穿新衣，妇女们更要展示自己的纺织、挑花技艺。

4.青年们到河中游泳，打水仗。

5.唱歌、对歌，展示自己的文采与口才。

老年人多数唱古歌，如《开天辟地》《洪水潮天》《兄妹成亲》《造万物》等。

青年男女主要对唱情歌。《情歌》共有12部，真正的歌手要从《邀请歌》唱起，然后到《开排歌》《初会歌》《赞美歌》《思慕歌》《定情歌》《失恋歌》《盘歌》《排歌》《分离歌》《送别歌》等，通过对歌，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有时三天三夜都唱不完。白天在河边、桥边、村寨旁唱，晚上在家中唱，一般都是两男两女对歌。

6.丢花包。丢花包是汉语名称，布依语叫“德冬”（degt dooms），“德”即打、丢、掷，“冬”即心子、心脏。布依族青年男女在谈情说爱的过程中，当双方情感达到高潮时，需要交换信物，这个程序在布依语中叫“德冬”，意译即为“把我的心脏丢给你”，但人们心是不能割下来丢给别人的，于是，布依族先民借助于想象力，用夸张、浪漫的手法，大胆地创造了一种象征事物——丢花包。花包都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精心缝制的，有方形、桃形、圆形等各种形状，长宽各12厘米，下有要须，上有飘带。最初丢花包是集体性的娱乐歌舞，当两人情投意合时，双方需要交换信物，如手圈、戒指等，就藏在花包里，专丢给自己钟情的人。

恋爱，布依语叫“浪绍”（nangh saaul），“浪”即坐，“绍”即情人。丢花包一般在春节与“三月三”“六月六”等节日期间进行，丢花包的文化内涵和审美功能十分丰富，在《黔南民族》2011年第3期《丢花包：布依族舞蹈文化意蕴探微》一文中有详细记述。

据我所知丢花包全世界只有布依族和西双版纳傣族所特有，试问世界上几千个民族，哪个民族最夸张、丢花包是敢于把自己的心取下，丢给钟情的人，作为订婚的信物呢？据我所知，只有布依族和傣族。因此，丢花包应当是布依族传统文化中最具人性高度和精神气质的婚恋史诗！今天，在人性淡漠、青年男女离婚率日益升高的社会背景下，我们应提倡“丢花包”精神——把我的心交给你，永久相爱，白头偕老，这种真诚的情谊，应大力弘扬。

四、布依族“六月六”歌节，是布依族传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我国于2011年2月25日，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九次会议以155票赞成，2票反对，审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国家主席胡锦涛当天签发了国家主席令第42号，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该法案于2011年6月1日起正式实施。此法共分总则、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调查、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传播、法律责任、附则等六个部分，共45条。这部法律的出台，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一个里程碑，标志着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进入依法保护的阶段。但是，我国的非物法比世界上最早的非物保护条令，即法国《共和二年法令》（1793）的诞生要晚218年。

什么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呢？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指各族人民世代相传并视为其文化遗产组成部分的各种传统文化表现形式，以及与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相关的实物和场所。包括以下几类：

第一类是传统口头文学以及作为其载体的语言，第二类是传统美术、书法、音乐、舞蹈、戏剧、曲艺和杂技，第三类是传统技艺、医药和历法，第四类是传统礼仪、节庆等民俗，第五类是传统体育和游艺，第六类是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家园、价值载体，也是一个国家的软实力。民族节庆习俗，更是民族意识、民族个性、民族爱好与审美追求等深层次的民族文化的载体，是一个民族对自己先民创造的文化最深刻的历史记忆，是一个族群在历史长河中智慧的结晶，是世界范围内最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

在中共贵州省委十届第十二次全委会上，省委书记栗战书强调：“要以高度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推动文化跨越发展，夯实建设文化强省的基础。”这对探索贵州多民族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明确了思路，指明了方向。

布依族“六月六”节庆习俗最具地域性、民族性、历史性，其中包含了具有浪漫元素的传统文化。近几年来，各地州县市大力举办布依族“六月六”歌节活动，例如：

2006年“六月六”歌节，六枝特区在陇脚布依乡举办“凉都·月亮河夜郎布依文化生态园”开园庆典。

2007年，在黄果树举办“中国·黄果树布依‘六月六’文化旅游节”。

2008年，在贞丰县举办“中国·贞丰布依‘六月六’风情节”。节日期间，万人唱布依古歌，千人打糍粑，百人参加纺纱、织布表演比赛。

活动期间，还举办了首届贵州布依族原生态歌舞大赛。我州贵定、惠水、独山等三县有歌舞队参赛，独山县荣获一项古歌二等奖，一项优秀奖。

2011年，在花溪麦翁举办“中国·花溪布依六月六风情节”活动，2013年在麦翁山顶上建造布依始祖“布洛陀”的塑像。

现在全国已经公布1219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布依族有没有？有几项呢？我退休多年，孤陋寡闻，知道很少。

我只知道开阳县布依“六月六”歌节已入选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听说，兴义布依族“查白歌节”已入选全国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关岭县虽未入选，但他们已把“四月八”和“六月六”定为苗族、布依族的传统节日，列入《自治县自治条例》，每年县财政预算拨款60万举办节日活动。

关于我州布依族“六月六”歌节的传承，我有几点建议：

第一，积极创造条件，积极申报，争取让布依族“六月六”歌节入选省级、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增强民族文化自信、感召力和影响力。

第二，集中人力物力，挖掘、保护、传承布依族“六月六”节日文化的核心价值，搭建一个开放式的平台。

第三，大力推动布依族“六月六”传统文化进校园，进课堂。

总之，布依族“六月六”的文化理念，是一种以思想、精神、道德、情操、信仰和追求为核心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并可以由此外化为人们美好的社会愿景和高度的行为自觉，为此，我们要有忧患意识，积极弘扬优秀的传统文化，在创新中积极融合外来先进文化，坚持以马列主义为指导，弘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树立对民族文化的自觉与自信，为贵州的“加速发展、加快转型、推动跨越”和构建和谐社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做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