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依族节日文化浅析

布依族是中国56个民族中的重要一员，现有人口近300万，世居在中国西南地区及东南亚地区，是贵州的土著民族和古夜郎国的主体民族之一，是古代百越人中骆越的一支。古人使用的“骆”字与今天的“洛”字相同，指的是山间谷地。用现代汉语解释，骆越人就是在山间谷地里从事水稻耕作的人。根据有关历史学家和民族学家考证，布依族是世界上最早从事农耕的民族之一。布依族自称“布依”（音译），“布”在布依语里是“人”“族”或“民族”的意思，“越”或“依”是自称（汉族史学家译为“夷”，含有边疆民族之意）。由于历史原因，布依族的称谓在历代不尽相同，曾被称为“仲家”“仲蛮”“仲苗”“夷族”“水户”“土户”“土家”等。族称的不统一，给布依族的文化进步与繁荣发展带来诸多不便。1953年8月贵州省民委召开会议协商统一族称的事宜，陈永康等代表提出按自称音译“布依”比较妥当，同年10月国家民委批复同意。

布依族具有丰富多彩的民俗文化，节日文化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文化之一。布依族的节日都以农历计算，除了与其他民族共同过的“年节”“七月半”“重阳”等节日以外，还要过“二月二”“三月三”“四月八”“六月六”和各地布依族特有的节日，如晴隆县的“赶干洞”，兴义市的“赶查白”，安龙县的“赶毛杉树”，贞丰县的“祭山节”，惠水县、长顺县的“赶桥”“赶秋坡”，三都水族自治县周覃镇的“葬青蛙节”，花溪区孟关乡西寨的“乃廒（稻花）歌节”等，都带有浓厚的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了解这些节日，对我们了解布依族的历史文化、风俗习惯、性格特征极有帮助。本文仅就布依族节日的基本内容、形成发展、文化内涵，对其现实意义做初步的探析。

一、一些主要节日的基本内容

“年节”是布依族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凡出门在外的人，都要在除夕前赶回家过节。“年节”的主要目的是祭祀祖宗、土地神、灶神等。明代到清初，多数布依族地区以农历十一月为岁首，定番州（今惠水县）以十月望日为岁首。乾隆年间，贵阳、安顺、南笼（今安龙县）诸府所辖地区以十二月为岁首。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平塘县还在农历十一月末过小年。然而，无论以哪个月为岁首，都是在秋收结束之后，下一季农忙时节到来之前过年。布依族同胞们借农闲时期庆祝丰收，安心休息，尽情欢庆节日。清代中叶以后，逐步变为以正月为岁首，正月初一称大年，月中称小年或了年。

由于“年节”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布依族同胞一般从腊月就开始着手做准备，如上山砍“年柴”，赶集买年货，缝制新衣，准备非常丰富的食品。各家都尽可能地杀猪或买肉熏制腊肉、香肠、血豆腐，还要打糍粑、酿酒。册亨、望谟、罗甸一带在过大年时，要包“枕头”粽，并且要用糯米草烧的灰将其染成黑色，这种粽子吃起来特别香。

各地在除夕时都祭祖，而后全家欢聚吃年饭。除夕夜要“守岁”，新年到来时要“开财门”。初一早晨在天未亮时，姑娘们争先挑第一挑水，称为“聪明水”或“勤水”，大家认为挑到第一挑水的人，在新的一年中会“事事顺心”。过年时，有的地区休息全月，有的从初一休息到十五。在休息期间，西部地区多击铜鼓为乐，老少都参加。册亨、兴义等地要演布依戏；贞丰、望谟等地要耍狮子、玩龙灯；平塘县的各寨之间都在场坝上玩龙灯、耍狮子，带有比赛性质。长顺、安顺西秀区、平坝、贵阳花溪等地的一些大的村寨要跳地戏；独山、平塘等县要唱花灯戏。过年期间，各地的青年男女多在白天丢花包、踢毽子、荡秋千；有的地区踩高跷、打疙螺（即陀螺）。正月最后一天过“了年”时，有的地区还要吃油炸糯米粑，表示年节已经结束。

“三月三”是布依族一个祭祀性节日。这一天，多数布依族地区要进行“扫寨”、祭山神、祭社神等活动，驱邪扫鬼，禳灾祈福，以保村寨平安，五谷丰登。《安龙府志》记载：“每岁三月初三宰猪牛祭山，各寨分肉，男妇饮酒，食花糯米饭……三四两日，各村不通往来，误者罚之。”大部分布依族地区都过“三月三”。关于“三月三”的来历，各地传说不一，活动内容也有所不同。有的地区在这一天进行“扫寨合把”（“扫寨”，即请摩公用鸡、鸭、香、烛、纸等物祭祀，并念咒一天；“合把”，即议定乡规民约）。罗甸、望谟县一带，用过清明节的方式来过“三月三”，杀猪宰牛，上坟挂青，做三色（白、黑、黄）糯米饭，在坟边设席请酒，青年们趁机上山唱歌，山坡上炊烟缭绕，歌声四起。在安龙县，民间传说农历三月初三是“山神王”的生日，如不进行祭祀，山神就要放出蝗虫损害庄稼，因此每年农历三月初三人们都要杀猪宰牛进行扫寨，祭祀山神、社神。贵阳大部分地区把这天称为“仙歌节”，乌当区新堡一带称为“地乔会”。相传，这一天上山对歌的青年男女，谁的歌声动听，仙女就赠给他一副金嗓子，有了“金嗓子”，害虫就逃走了。望谟县乐元、平卜一带，这天要杀狗请客。传说三月三这天为“寒日”，吃了狗肉可以驱寒。

“四月八”汉族地区称为“浴佛节”，有的布依族地区称为“牛王节”或“开秧门”。黔西县一带称为“开秧节”，荔波县一带每逢这个节日，要做糯米饭敬“牛王”，让牛休息一天。册亨、罗甸、贞丰、安龙、紫云县一带，这天要吃四色糯米饭（白、黑、黄、紫），让牛休息一天，还用枫香树叶泡水给牛洗澡。贵阳地区的布依族与苗族穿着节日盛装，吹奏芦笙，成群结队地到“嘉许坝”（今贵阳市喷水池）欢度节日。惠水县的布依族在这天还要带糯米饭到山坡上去聚会，很多男女青年聚在一起唱歌、玩乐。福泉市的安谷村、贵定县的布依族村寨还要打粑粑、包粽子，男女青年对歌，快乐地度过这个节日。

“六月六”是布依族一个纪念性和祭祀性的传统节日，其隆重程度仅次于春节，故有的地区将其称为“过小年”。关于“六月六”的来历，有很多传说。例如流行在平塘县一带的“天王的故事”，镇宁县、望谟县流传的“祭田公田母”，还有的地区有“祭盘古”的传说。

“六月六”的名称和过法，各地略有区别。平塘县、惠水县一带称“天王节”，上万名青年聚在一起，唱歌娱乐；龙里县、贵定县一带称“虫王节”，祭虫王；望谟县、册亨县一带称为“龙王节”，祭龙王；长顺县一带称“歌节”，惠水县也有此种叫法；紫云县一带在六月六这天赶场，称这天为“赶六月桥”“赶六月场”，届时会有万人以上的集会，非常热闹，时间一般长达两天。

此外，布依族还过“端午节”“七月半”“中秋节”“重阳节”等节日，并且各地的节日过法都各具特色。

二、节日的形成和发展

布依族的传统节日源远流长，它是祖先留给后代的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在原始社会，人们的生产水平和认知水平很低，认为万物有灵，必须祭祀神灵、禳灾祈福，才能得到庇护并且获得食物。所以，人们自发地按时祭祀，从而形成了最初的节日活动。

这些祭祀活动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从最初单纯的祭祀发展到包含唱诗、颂歌、舞蹈和竞技运动的群体活动，后来逐步增加了青年男女唱歌娱乐、谈情说爱的内容。到了现代，民族节日活动又成为物资交流、招商引资、发展旅游业的途径之一。时至今日，民族节日的活动内容更加丰富多彩，参加人数逐渐增多。

布依族的每个节日都有自己的来历，有纪念农业生产的，有纪念为了追求爱情而殉情的青年男女的，有纪念领导农民起义英雄的，等等。这些节日都有自己的渊源和功用。

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我国的民族节日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内容不断丰富，新节日不断出现。例如，近年来贵州省连续在布依族聚居地镇宁布依族苗族自治县举办的“黄果树瀑布节”，在国内外反响很大，吸引了大量国内外的游客。长此以往，这项旨在旅游开发、招商引资、销售民族土特产的盛会，将会逐渐成为新的民族节日。布依族聚居的贵定县音寨的“金海雪山”旅游观光节和“冰脆酥李节”也呈现同样的发展趋势。当然，新的民族节日的形成，要有民族、地域优势和特色作为依托才有可能实现。

三、节日的文化内涵

民族节日是民族习俗中一项重要的内容，是各民族之间以及族内支系之间相互区别的重要特征，是不同的人们共同体在生存繁衍中继承和流传下来的文化现象，它直接反映该民族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状况、历史传统和心理素质。在中央宣传部等部门联合下发的《关于运用传统节日，弘扬民族的优秀传统的意见》（简称《意见》）中指出：“我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是中华民族文化的优秀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各地各级人民政府，要加强对相应节庆活动的组织和引导，充分尊重少数民族节日习俗，积极开展丰富多彩的民族节庆活动，进一步增强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意见》还指出：“深入挖掘传统节日的文化内涵，积极创新传统的节日形式和载体。”由此可见，中央不仅对民族节日非常重视和支持，而且对创新传统节日的形式和载体还提出了要求。

布依族节日文化内涵丰富，教育意义深刻。例如安龙县的“赶毛杉树”，是纪念三名汉族将领在消灭恶人乃支的战斗中不幸阵亡。传说后人在三位将军的坟前栽了三棵杉树，仅几个月就长成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树。千百年来，每年农历“三月三”或之后的第一个蛇场天，附近几县和广西等地成千上万的青年人成群结队，穿着盛装，弹着月琴，互相对歌，表示纪念。“赶干洞”和“赶查白”是纪念传说中的两对情人与封建礼教和地方恶势力做斗争，后人对他们的坚贞和勇敢表示崇敬和怀念。其他一些节日虽然带有祭祀禳灾祈福的活动，但主题都为订立乡规民约，保护生产和村寨平安，预祝丰收等。其精神实质是让人们重视生产，严防偷盗，抵御外侮，从而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

中国各个民族都有各具特色的民族节日。布依族的民族节日和各种集会，据不完全统计，一年之中有80多次，而且因为居住地域和自然环境有别，这些节日的名称、内容、时间也不一致，表现出较大的差异性。即使是较为统一的重大节日，如“年节”“三月三”“四月八”“六月六”等，各地的过法也各具特色。

总之，布依族的节日文化，体现出布依族人民的精神和气质，这种精神气质是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力量源泉，也是构建布依族地区和谐社会和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文化基础。

四、节日对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

民族节日这一民族文化现象深受经济基础的制约，反过来又对经济产生较大的影响。当今传承下来的许多民族节日活动，都有其独特的历史背景和时代意义。过去布依族地区的人们思想保守封闭，不愿进行对外交流，不愿接受外族的文化，在经济上处于自给自足的状态。直到商品经济不断发展，逐渐打破自给自足的经济模式，人们才意识到对外交流的重要性。于是节日的内容逐渐丰富了，也增加了物资交流等活动，逐渐重视发展经济。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经济持续稳定地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各地的民族节日在一定的经济基础支撑下，形式和内容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目前，各地区都以民族节日为载体，大力发展旅游业，发展特色经济，为促进民族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和社会的全面进步而努力。

布依族人民依山傍水而居，分布区域广大。布依族地区旅游资源丰富，人文景观富有特色，民族工艺产品、土特产品、矿藏资源都非常丰富，有待开发。由于历史原因，布依族地区经济文化发展滞后，亟待引进外资帮助其发展。现在，布依族节日活动这一载体正好派上用场。当然，布依族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也不能单靠开展节日活动，还需要多方面的协作与配合，然而它毕竟是目前的一个重要经济增长点，因此必须抓紧抓好。布依族的节日活动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只要加强引导，积极宣传，丰富内容，使古老的传统节日焕发新气象，就能为改变少数民族地区的落后面貌做出贡献。

五、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为加快民族地区的发展进步而努力

民族的传统文化，是一个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创造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总和。其中的精神文化不仅包括风俗习惯中的节日文化，还包括法律法规、文学艺术、宗教信仰等。布依族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民族，在长期的生产劳动和社会实践中，布依族人民不仅创造了丰富的物质文化，而且创造了光辉灿烂的精神文化，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俗习惯，为丰富祖国的文化宝库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比如“六月六”“三月三”这些节日包含了许多深刻的内涵，需要进一步地研究和发扬光大。多数布依族村寨都有土地庙，供奉社神、山神、石神、树神的较为普遍，有的地方还供奉雷神、门神、灶神、龙王等，它们的起源和社会功能还需进一步探讨。多数布依族地区安葬死人时，要请“摩公”念经开路；生病要请“摩公”或“布捍”来“解绑”。许多地方相信风水，建房动工、上梁看时辰等，其中的神秘之处，还需我们去探索。

目前，布依族的传统习俗中需要继承和发扬光大的东西很多。其中，团结协作、助人为乐的精神和诚实信用、尊老爱幼的习俗最值得推崇。在布依族的节日活动中，无论男女老少，都有团结互助的义务。过节期间，无论是熟人还是素不相识的客人，凡是来到布依族村寨，都会受到布依族群众的热情欢迎和接待，家里人以客人的到来为光彩。如果是春节期间，主人会先用甜酒煮饵块粑招待客人，若是夏季就先用糯米甜酒招待客人，然后才用鸡、鸭、腊肉、野味、香菇、木耳、酸笋、辣椒等材料做出丰盛的佳肴来招待客人。吃饭时生怕客人客气而吃不饱饭，主人还要劝饭。晚上用专门准备的红黑白花纹相间的棉被、蜡染垫布铺好床铺请客人入睡。

在布依族地区，青年与长辈、客人说话时，口气谦和。提到自己时不讲“我”字，而是说自己的小名（奶名）或称自己为“伊”（小人之意）、“偎”（奴人之意）；小辈称长辈不直接称名字，而是称“亚公”“亚奶”“爷爷”“姆”；长辈称小辈也不直接呼其名，而是称“卜某”“乜某”。布依族认为，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是不礼貌的，是对别人的不尊重。长辈和客人进家，全家人都要主动让座；与长辈和客人吃饭时，要让长辈和客人坐上方，自己坐下方；在路途中遇见老人和客人时，要主动和对方打招呼，并让对方先走；青年遇见孤寡老人和妇女小孩过河，要立即上前帮忙挑东西，拉手扶肩通过；骑马时碰上老人、客人，要立即下鞍牵马，点头致意，俗称“下马礼”。

继承和发扬光大布依族的优秀传统文化，有利于增强民族的自尊心和自信心，有利于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改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利于弘扬民族精神和创新民族文化，建立科学、文明健康的社会主义生活方式，有利于建设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提高人民的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

当然，布依族的传统节日除具有大量积极的因素外，也存在一些需要批判和扬弃的东西。比如一些鬼神的观念和平均主义的观念等，都需要进行逐步地改造。至今一些布依族地区的人民在生活中仍有许多禁忌，如贞丰县一带的布依族农历正月初一至初三忌动土，农历每月逢四不能挖土修灶等。这些禁忌严重束缚了人们的思想，影响了正常的生产和生活。另外，布依族地区的群众普遍认为，大家都是同族同寨的同胞或亲戚，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好东西不应该分你我。尤其过节时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谁为族人花钱最多谁最光荣。这种平均主义的观念不仅影响人们勤劳致富，更重要的是助长不求进取、不愿竞争的思想意识。

总之，少数民族传统节日，是中华民族文化的优秀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必须给予高度重视。同时，要采取实事求是的态度和科学的方法，对少数民族传统节日的积极因素和社会功能给予支持，使其进一步发扬光大，对其中一些有碍进步的东西，也必须进行必要的改造。只有这样，优秀的民族传统文化才能得到继承和发展，民族节日活动也才能更好地体现其经济、社会效益和发挥文化政治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