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苗族古歌的主要传承方式- 贵州数字出版云村寨平台

苗族古歌是一种以创世为主体内容的诗体神话，俗称“古歌”或“古歌古词”，也称《苗族史诗》，苗语一般称为《Hxak Lul Haxk Ghot》，2006年被国务院列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是苗族古代社会的“百科全书”。对于只有语言没有文字的苗族来说，几千年来苗族古歌是如何传承下来，是非常值得研究的重要课题。由于苗族支系繁多，语言复杂，本文只就中部方言即黔东方言作为论述之对象。

一、何谓苗族古歌

苗族古歌大多是在鼓社祭、婚丧活动、亲友聚会和节日等场合演唱，演唱者多为中老年人、巫师、歌手等，而酒席是演唱古歌的重要场合。演唱时，分客主双方对坐，采用盘歌形式问答，一唱就是几天几夜甚至十天半月，调子雄壮而苍凉。苗族的古歌古词神话是一个民族的心灵记忆，是苗族古代社会的百科全书和“经典”，具有历史学、民族学、哲学、人类学、音乐学等多方面研究价值。苗族古歌内容包罗万象，从宇宙的诞生、人类和物种的起源、开天辟地、初民时期的洪水滔天，到苗族的大迁徙、苗族的古代社会制度和日常的生产生活等，可以说几乎无所不包，成为苗族古代神话的总汇。古歌主要分为四部分：《开天辟地》、《枫木歌》、《洪水滔天》、《跋山涉水》。其记叙的内容都为流传在贵州省黔东方言苗族地区的从开天辟地到铸造日月，从万物繁衍到洪水滔天，从兄妹开荒到溯河西迁的历史过程。最多的版本由5大组20部分组成，共1万多行。今天，这些古歌古词神话还在民间流传唱诵。苗族古歌主要有以下特征。

地域性。共同地域是民族形成的重要特征之一，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特定的生活地域，苗族也不例外。它主要分布在我国西南、中南的省、区、市，按方言划分，大致可分为湘西方言区、黔东方言区、川滇黔方言区。黔东南清水江流域一带，是全国苗族最大的聚居区，这一地域自然环境对苗族有很大影响，从而形成了苗族独特的文化特征。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苗族古歌，主要产生于黔东南这一特定区域，它与其居住的生活环境息息相关，独特的生存环境使得这一地区保存苗族的古风、古俗、古文化特别多，著名学者马学良和今旦、田兵以及燕宝等汉族、苗族学者编选的《苗族古歌》都选自这个地区。现在，我们行走在清水江两岸的台江、剑河、施秉、黄平、丹寨、麻江、三穗、凯里等县、市的苗族村寨，在一些特定的场合，还能够听见艺人在演述古歌。随着老一辈学者搜集的苗族古歌版本的问世，20世纪50年代开始，苗族古歌及其传承人开始逐渐走进了民间文学研究者的学术视野。学术界普遍认为，苗族古歌是苗族民间的一笔财富，一些著名的歌师往往是民族的一部活的历史、活的百科全书，他们对本民族口传文学的继承和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近百年来，唐德海、故沙、王安江等歌师被苗族人铭记在心。由此我们不难看出，苗族古歌典型地代表了黔东南地域特色，是该地域的产物，离开了这一地域的地理环境、历史渊源、人口状况、经济生活、文化传统、空间结构等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苗族古歌就失去了赖以存在的土壤和条件。

综合性。所谓的综合性是指不同部分、不同事物的属性合成一个整体来对待。苗族古歌的综合性主要表现在：苗族古歌是苗族历史各个阶段生产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它是苗族一定历史的生产生活环境、生态环境和社会环境的产物。必然与苗族的历史社会生活有着这样那样的千丝万缕的关系。由于苗族古歌是集体的创造，苗族人民集体智慧的集晶，由众多的歌师、巫师们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这就导致苗族古歌具有综合性特征。它集苗族历史、文学、伦理、民俗、服饰、音乐、舞蹈、社交、建筑、气候等为一体。从苗族古歌的影响来看，也具有综合性特点。被称为苗疆腹地和天下苗族第一县的台江县，苗族古歌文化丰富多彩，而且是有鲜明的特色：一是口传文学种类齐全，内容博大精深；二是民间音乐多姿多彩，底蕴厚重；三是民间舞蹈奔放豪迈，气吞山河；四是节日众多，集会盛大，节日文化积淀厚；五是服饰种类繁多，工艺精美绝伦；六是习俗古朴，民风淳厚，风情浓郁；七是空间同一，整体涵盖。正如有的学者所认为：“许多非物质文化遗产常常与物质文化遗产联系在一起的，其综合性表现在：从其构成因素来讲，非物质文化遗产往往是各种表现形式的综合，如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戏曲就蕴涵了文学、舞蹈、音乐、美术等多种表现方式；从功能来看，非物质文化遗产往往具有认识、欣赏、历史、娱乐、消遣、教育、科学等多种作用。”

传承性。苗族古歌的传承是指在上下两代人之间的传递和承接过程。它的传承不是一件机械性的事务，而需要的是言传身教，脚踏实地，需要活鲜的思想和生命，如果在上一代人身上就已经死亡了，那么下一代人就谈不上承接。从苗族古歌的传承来看，以往的传承人既有不识字的文盲，也有半通文墨的乡间文化人，还有受过教育的本土学者。通过笔者的田野研究访谈，归纳出了几类苗族古歌传承人，有目不识丁、全凭口传心记来传唱古歌的传承人，如剑河县岑松镇弯根村的古歌传承人张昌禄、施秉县杨柳塘镇屯上村的古歌传承人吴通贤、台江县施洞镇的古歌传承人刘永洪、剑河县稿旁村的古歌传承人罗发富、剑河县中富村的古歌传承人王松富等。也有如张德成、吴培华、姜柏等这类学有专长的本土学者和专家，还有如张昌学、龙林等这类既会演述苗族古歌又可进行苗文记录的知识型古歌传承人。通过对他们的访谈，笔者对苗族古歌的整体传承线索进行了梳理和总结。从历时性来看，苗族古歌这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主要靠世代相传保留下来，且往往是口传心授，它深深地打上了民族和家族的烙印。苗族古歌的传承是以语言和音乐为手段，歌师亲自演唱传授等方式，使这一古代经典由前辈那里流传到下一代，正是这种传承方式才使苗族古歌保存和延续到今天，成为中华民族共同的优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历史的活的见证。假如没有传承人的传承活动，就不存在这些动态的表现活动，也就谈不上苗族古歌这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二、苗族古歌的主要传承方式

我国著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刘锡成先生认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大体有四种方式：群体传承、家庭（或家族）传承、社会传承、神权传承。笔者曾围绕着有关活态的苗族古歌的演述、传承等问题展开了多次田野作业，在整个田野探访实践中，笔者认为苗族古歌传承方式主要有以下三种，即家族传承、拜师学习、社会传承。

其一，家族传承方式。所谓的家族传承指在有血缘关系的人们中间进行传授和修习。这种传承方式是指父传子、子传孙的方式，或母传女、母传子、父传女、哥传弟等方式。如黔东南施秉县双井村的歌师龙和先，他把古歌传授给儿子龙光基；歌师龙光祥把古歌传授给龙光学，他们是亲兄弟的关系。苗族著名女歌手阿幼朵的母亲龙通珍，是国家级苗族古歌传承人。阿幼朵从小受到母亲的熏陶和影响，她从5岁开始跟随母亲学习苗族古歌，为她日后的成长奠定了牢固的民族音乐基础。在黔东南苗族地区，有的家族几代甚至十几代、几十代都是著名歌师，他们多以这种方式来进行传承。台江籍国家级苗族古歌传承人刘永洪和张定强都师承于自己的母亲，黄平籍国家级苗族古歌传承人龙通珍师承于她的祖母和母亲，这就是家族传承。

其二，拜师学习的传承方式。苗族的一些古歌师，他们从小聪明伶俐，喜欢唱歌，并有天分，常去拜本家族和本地区的歌师为师，利用农闲或晚上等空余时间向歌师们学习。这种传承方式一般不举行任何仪式，不交学费，但是学徒们经常会按照当地习俗送歌师鸭子等礼物。如凯里市舟溪镇平中村第四组的龙苗姣是本地较有名的女歌师，笔者在田野调查中得知，她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学习和传承的。凯里市凯棠乡歌师姜先，他在不同的场合，向多位歌师学习，不断补充自己所欠缺的古歌知识，而且还提高了自己的演述技艺，这种学习方式使他的古歌演述更受听众的欢迎。再如著名苗族古歌师，国家级传承人王安江师承于凯里市凯棠乡歌王固沙，王明芝师承于寨子里的王垢山、王巫仙、王巫桑等，石光明师承于本寨歌师王应光，吴治光师承于寨上的蔺师傅等，这些可以称为拜师学习的传承方式。

其三，社会传承方式。社会传承主要见于戏曲和曲艺、民间故事和歌谣的传承，其方式或为师徒相传，或没有拜师，而通过耳闻目睹自通而习得。苗族古歌传承方式是在苗族重大节庆或者活动中，如婚庆、白喜、吃新节、爬山节、卯节等，人们在对歌或唱歌的时候互相学习。这种传承方式较为普遍。其特点是具有广泛性，不乏也有成为著名歌师的情况出现，而这样的歌师可集众人之所长。黄平县谷陇镇谷陇村的龙通珍热衷于古歌的演唱与传承，经过她传授的苗族歌手多达200余人；台江县施洞镇岑孝村的张定强在寨子和家里传歌，他把歌传授给了两个媳妇以及三位59岁的学徒，学徒自己也带了三男一女四个学徒；台江县施洞镇芳寨村的刘永洪经常教村里的青年人和小孩们唱古歌；黄平县翁坪乡牛岛村的王明芝培养的年轻人达80余人，其中，95%已成为苗歌歌手。

随着苗族老一代歌师的相继去世，苗族古歌传承人正在逐渐减少。在市场经济浪潮的冲击下，社会生活不断发展和变化，苗族的一些民间文化正面临着濒临灭绝的危险，比如苗族古歌传承方式也受到了挑战。在现代文明的社会里，苗族古歌传统的说唱形式将有可能消失。如何传承保护这一国家级文化遗产，由于篇幅所限，另文再论。

榕江苗王庙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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