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江建造世界苗族“寻根祭祖”圣地的设想与探讨

苗族族源古老，人口众多，分布广泛，是一个国际性的民族。苗族四千多年前就生活在黄河和长江流域，最早的文字——甲骨文中也有关于苗族的记载，后因战乱等原因，苗族逐渐向中国西南山区和国外迁徙。目前，苗族人口有1000多万，国内900多万，分布在贵州、云南、湖南、湖北、广西、重庆、海南等地区，国外200多万，分布在东南亚地区、美国、澳大利亚等地。随着中华文化意识的觉醒，作为中华文化重要构成部分的苗族文化也得到了广泛的关注和重视，不少地区也在倾力打造苗族文化中心，比如湖南的怀化、吉首，贵州的凯里等，希望通过传统文化与旅游休闲、经济发展的结合实现传统文化的保护传承。尽管传统文化与旅游和经济的结合在一定程度上宣传了传统文化，增强了族群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然而，正如民俗前辈乌丙安老先生指出的那样，民族俗信是支撑民俗和传统文化的基本信念，某种意义上可以认为，缺乏了俗信，民俗文化和传统文化将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在目前由社会转型所造成的物欲横流、精神颓废、诚信缺失、人际关系紧张的形势下，民族俗信受到了严重挑战和削弱，而在敬仰圣地的亲身体验和实践却有助于增强人们对民族俗信的反思与认同，从而加强民俗文化和传统文化的传承保护的精神基础和动力。世界苗族文化中心已有多地倾力打造，但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建造尚未提上议题。本文就此议题提出一管之见，供学界专家学者和政府决策参考。

一、建造世界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的必要性

1897年，法国著名画家保罗·高更完成了他的绝笔之作《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这是一幅对人及人的生命进行终极追问的画作。事实上，追问“我们是谁、从哪里来、往哪里去”，是人脱离猿群之后一直致力寻找却始终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中华民族也不例外。西方世界既认为人来自亚当与夏娃的媾和，也认为上帝用土捏就了人，从而形成了上帝信仰。中华民族没有追踪人的普遍来源，但却认为自己是“炎黄子孙”（后来增加了蚩尤），从而形成了“寻根祭祖”的文化心理，进而形成了维持社会有序运行的“孝道”文化。苗族是中华民族重要构成民族之一，“寻根祭祖”文化、“孝道”文化也理所当然成为苗族的深层文化心理结构和维护社会有效运行的文化手段，苗族传统社会中处理纠纷的“神判”，实质上就是一种遵从祖先，由“先人”来判决是非对错的表现。然而，由于苗族的不断迁徙和四散逃亡，使苗族的“寻根祭祖”文化心理在现实中常常找不到其具象附着物，从而使苗族这种心理结构始终处于一种与现实生活隔绝的高度抽象和虚空状态。苗族“寻根祭祖”文化心理的高度抽象和虚空，尽管在封闭传统社会中尚能起到维持社会有序运转的作用，但在高度开放和高度物质化的现代社会中，已经逐渐失去了其应有的功能。而现代社会法律和规章的社会规范和调节功能，因多重原因尚未能够完全涉及并渗入到苗族社会的所有方面，从而使苗族社会的有效管理和有序运行也具有某种程度的虚空性，突出表现就是诚信问题、孝道问题、人际问题频发，而且解决非常费劲。而在传统社会中这些问题是非常少的，而且很容易就可以得到解决，因此，建造世界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对于保护传承苗族传统文化、促进苗族社会发展、构建苗族和谐社会等各方面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和作用，具体表现如下。

首先，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建造不仅有助于保护和传承苗族传统和风俗习惯，也是保护世界文化多样性的重要内容。目前，保护文化多样性已为世界所共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的《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中指出，“文化多样性是交流、革新和创作的源泉，对人类来讲就像生物多样性对维持生物平衡那样必不可少。从这个意义上讲，文化多样性是人类的共同遗产，应当从当代人和子孙后代的利益考虑予以承认和肯定”，还指出，“文化多样性增加了每个人的选择机会；它是发展的源泉之一，它不仅是促进经济增长的因素，而且还是享有令人满意的智力、情感、道德精神生活的手段”。而保护和传承各国、各民族、各族群的传统文化是保护世界文化多样性的重要途径，因此，保护和传承苗族传统文化和习惯风俗，也就属于保护世界文化多样性工作的重要内容。由于传统文化和风俗习惯又是因其深层观念——俗信而在人们的生活中才具有存在意义，因此，俗信的传承和保护就成了传统文化和习惯风俗保护传承的前提条件和基础。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建造的目的就是保护、传承、教育、传播苗族的传统俗信，从而有助于保护苗族的传统文化和风俗习惯。

其次，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建造有助于促进苗族社会经济的发展。因为战乱逃亡，苗族居住形式呈现出一种“大分散、小聚居”态势。大分散是指苗族居住地分别散居在多个省份，小聚居是指苗族族群内部各支系或各方言在某一地点处于相对集中聚居的状态。由于各地的地理环境总会存在差异，因此，散居在各地的苗族就会拥有不同的资源和条件，如果各地的各不相同的资源能够得到整合以实现资源互补和整体利用，那么，苗族社会各地都会得到发展。但是，散居各地苗族所掌握的资源要得到互补和整合，则需要散居各地的苗族具有一个沟通交流的场所和平台，并且还能够建立相互之间的信任与合作。虽然，散居各地的部分苗族可能去苗族文化中心去参观旅游，但这部分人毕竟只是少数，而其他的绝大多数人因文化相似、雷同，或其他原因而不会去，而且旅游通常是一次性的，即去过某地旅游之后，非特殊原因通常不会再去，再加上旅游过程中是一种游客与游客、游客与主人、表演者与观赏者的角色关系，从而导致交往频率、范围、深度都很缺乏，根本无法建构一种信任关系，进而导致散居苗族之间难以进行有效的交往和信任关系的建构。而“寻根祭祖”敬仰圣地的建造，则会因每年的祭祀活动而增加苗族之间的面对面交流的机会，而且“祭祖”、“寻亲”、“走亲”不像旅游那样仅有少数人参加，而是全族群体参加，从而就会增加交往频率和范围，进而有利于增强散居各地苗族之间的信任，增加经济合作的机会。

再次，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打造有助于苗族和谐社会的建设。中华民族的祭祖活动可谓源远流长。古文献《礼记·郊特牲》中就说：“万物本乎，人本乎祖。”《左传》也说：“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古人对“祖”与“祭祖”，已有明确的“规矩”与原则，同族“人本”方为“祖”，不是本祖不祭祀。“祭祖”的内核都隐含有一种民族的“向心力”，通过祭祖活动来凝聚这种“向心力”，有利于实现全民族的“人和”与“共进”，争取民族的兴旺、社会的强盛和庶民的安居乐业。已有学者对祭祖的“人和”功能进行了探讨。比如王文建认为，对起源于上古的尊祖、祭祖与祭祀地祇活动的儒家礼乐的精华及其精神价值意蕴进行批判继承，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构具有借鉴意义或启迪意义。张宝泉主张，寻根祭祖是任何一个成熟民族、优秀民族必不可少的伟大的精神盛典，黄陵是海内外炎黄子孙寻根祭祖的民族圣地，应该高度重视和全方位加强黄帝陵的建设，这对强化民族传统、增强民族凝聚力、激发民族创造力，构建和谐社会和和谐世界具有重大意义。肖屏认为，祭祖不仅为了是想得到祖先的福佑，同时还有为了宏宗睦族，彰显孝德。在此意义上，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的建造和敬仰仪式活动的举行，将会有利于苗族和谐社会的建设。

最后，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建造有利于建造地的经济发展。“寻根祭祖”“访亲走戚”是一种周期性和经常性的活动，这种活动也是一种消费活动。从四面八方来寻根、来祭祀祖先的人们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神仙，他们是人，是实实在在的人，是人就要吃饭、住宿、坐车、娱乐等，因此，“寻根祭祖”活动可以为“寻根祭祖”敬仰圣地建造地带来一项可持续的、长期性的无烟产业。

二、榕江具有建造世界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的绝对优势

在文化成为持续发展资源的今天，文化资源的争夺日益激烈。在东部、中部地区，文化资源争夺战已经硝烟四起，“战争”甚至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程度。比如，湖北秭归和江苏苏州对端午节起源再起争端，秭归坚持认为端午源起屈原投江，苏州则断定端午是为悼念伍子胥，湖北荆州也一直以屈原故里自居，从而使这场文化战更加热闹。再如，福建和江西的四个城市都声称是理学大师朱熹的故乡。闽赣两省已经准备了40亿元文化项目，竞相打造朱子文化与生态休闲旅游胜地。河北临城与正定县都认为本地是赵云故里，临城拿出1亿元建造赵云主题公园。而以诸葛亮为招牌，河南南阳预计文化旅游收入超过14亿元。目前，但凡可以作为资源的历史名人都成为各地竞争争夺的对象，如潘金莲、西门庆、曹操、老子、诸葛亮、李白、曹雪芹等等，都成为省市政府之间抢夺的目标。甚至带有神话色彩，诸如观音、炎帝、皇帝、茅山道教也成为争夺对象。

西部丰富的文化资源也引起了各地的注意。四川宜宾、湖南新晃曾经对被人贻笑大方的夜郎文化志在必得。贵州省内的福泉市、桐梓县、六枝特区等地在为争夺夜郎文化和故地掀起了“内争”。

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也是各地争夺的对象。山东阳谷是苗族——蚩尤部落生息中心区域，苗族始祖蚩尤牺牲后也葬于此地。近年来，阳谷县致力于打造蚩尤文化品牌。2010年，阳谷县投资300万元，在蚩尤冢原址开发南北长500米，东西宽300米，占地约14.85公顷的蚩尤陵建设。目前，秦汉风格的蚩尤冢墓区、蚩尤祠已初步修建完毕。湖南认为“怀化最有资格成为苗族文化活动中心”，湖南省委书记2010年专门做了重要批示。湖南提出的“打造苗族文化活动中心”，不仅包括修缮、建造辛女庵、盘瓠洞、盘瓠庙和盘瓠庙群，还拟将一些景观更名，比如将娘娘庙更名为辛女庙，观音洞更名为辛女洞等等。

但是，从传统文化资源及其存在状态和区位来分析，榕江应该更具有建造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的条件和优势。

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建造首先要求该地具有足以让苗族人在心理上感觉到具有神圣性的“圣物”。虽然山东阳谷、湖南怀化是或曾经是苗族的栖居地，也建造了一些具有神圣性的“圣物”，如蚩尤庙、盘瓠庙、辛女庵等。但是，一方面，这些神圣物在这些地方不是处于残壁断垣的“遗骸”，就是纯粹为了经济旅游而新建的“噱头”；另一方面，这些神圣物在当地人心中已经几乎不存在任何神圣性，人们踏足其间不是怀着崇敬的情感，而只是当作一处风景来欣赏。无论是湖南怀化还是山东阳谷，他们的打造“苗族文化活动中心”、“蚩尤文化品牌”很大程度上都是基于考古发现或者神话传说，比如，湖南怀化提出打造“苗族文化活动中心”的证据很多就是考古发现，而山东阳谷的蚩尤文化品牌建设则出于神话传说。当地民众对于当地的“苗族文化”可以说已经没有多少情感意识，即“苗族文化”在当地已经失去其存活的文化心理条件和氛围。即使苗族人自己去那些地方，心中也难有那种去看“爷爷”、“奶奶”的心理活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那些地方建造的盘瓠庙、辛女庵、蚩尤陵等，仅是一种没有灵魂的苗族文化符号。

而榕江则不然，不仅具有闻名海内外的苗族心中的“神圣物”，而且还活态保存了苗族的古老传统文化。这是榕江具有的相对于其他地区建造苗族“寻根祭祖”圣地的绝对优势。位于榕江城关西面卧龙岗上的苗王庙，被称为“苗族天下独一庙”，不仅历代香火鼎盛，而且还是中国乃至世界绝无仅有的供奉苗族始祖的庙宇。榕江苗王庙不仅在国内、省内负有盛名，而且在东南亚，直至法国都有一定的影响。1987年哈尔滨地图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旅游地图》上，标有这一重要景点。法国巴黎博物馆还有古州（榕江）苗王庙的资料。泰国出版的《世界旅游地图》上，也有古州（榕江）苗王庙的显著标记。更为难得的是，榕江活态保存的苗族文化为苗族的“神圣物”——苗王庙的神圣性存在造就了文化氛围空间。榕江苗族现在还经常到苗王庙去“求吉避凶”“祈福禳灾”“决断是非”，这说明了榕江苗王庙在榕江苗族人心目中的神圣性，这种神圣性是其他苗族地区所不具有的，而只有榕江独有的绝对优势。此外，“寻根”不能仅仅通过叙述、文献，更重要的是亲身体验。社会学家保罗·康纳顿在《社会如何记忆》中指出，亲身体验是增强集体记忆的重要方式。榕江的苗族古文化的活态，可以让其他地区苗族，尤其是苗族传统文化丢失较多的苗族，能够亲眼看到、亲身体验到苗族的古老传统文化，这也是榕江所独具的而其他地区所不具备的绝对优势。

其次，榕江的地理区位也为榕江建造苗族“寻根祭祖”提供了绝对优势。国内苗族主要分布在湖南西部、贵州南部、广西西北部、云南东南部，从分布来看，黔东南州属于苗族地理分布中心，而且黔东南州是苗族最为集中之地，而榕江隶属于黔东南州东南部，毗邻广西、云南、湖南，在榕江建造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对散居各地苗族前来祭祖寻根都很便利，这也是其他苗族栖居地所不具备的。

据此两点绝对优势，榕江应该充分发挥苗族传统文化资源和地理区位优势，全力争取建造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项目，当仁不让地承担起建造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的重任。

三、榕江建造世界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的方案与建议

虽然榕江具有建造世界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的绝对优势，但优势作用能否发挥还需要做许多前期工作。

1.修缮扩建苗王庙，构建苗王庙群

苗王庙属于县级文物保护单位，2005年国家帮助扩建之后占地面积约1490平方米，但欲成为苗族“寻根祭祖”圣地，这样的面积显然是不够的，需要扩建，建成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苗王庙群。同时，现有的苗王庙也需要修缮。此外，隶属榕江的各个苗族村寨也应该修建苗王庙。这样县城的苗王庙群与乡村中的苗王庙将构成一个大的苗王庙群和苗王庙网，从而有利于苗王庙神圣性文化氛围和空间的营造。

2.设计集庄严性、神圣性、教育性和娱乐性一体化的祭奠仪式

中华民族作为礼仪之邦，礼乐仪文是一个人之所以成为人的基本要求，孔子的“不学礼，无以立”就是指出了“成人”与“礼仪”的关系。事实上，任何人的生活都离不开仪式。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将经历庆生、生日纪念、成年、结婚、生子、丧葬等仪式。社会生活领域也充满了各种仪式，比如升旗仪式、入党仪式、出征仪式、毕业典礼、开工典礼、签字仪式等。仪式具有重要的社会文化功能。苗族“祭祖”应该设计一套祭奠仪式。涂尔干指出，如果仪式不具有一定程度的神圣性，它就不可能存在，因此，该仪式首先应该包含庄严性、神圣性。举行仪式的目的是为了教育参与仪式的人，使他们能够产生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尽管仪式的神圣性和庄严性对人具有教育作用，但教育内容却不能由神圣性和庄严性产生，因此，必须选择有利于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和谐的文化作为仪式举行的内容。仪式不能让人在战战兢兢中度过，还需要将娱乐性融入仪式，应该像傩仪一样，既娱人又娱神。

3.确定祭奠时间日期，并固化为苗族节日

祭奠时间日期可以确定为一天或者两天，甚至1周。时间日期一方面要考虑苗族传统中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也要考虑方便广大苗族民众的参与。日期确定以后可以将它固化为苗族节日而延续下去。

4.将榕江地区苗族传统文化保存好的村寨建造成苗族文化寻根之所

榕江一些苗族村寨是苗族西迁经由之地，也是目前苗族古文化保护较好的村寨。应该将这些村寨建造成苗族古文化寻根之处。这一方面可以让其他地方苗族来体验感受苗族的古文化，认识祖先过去是怎么生活的，同时也可以为这些村寨带来经济收益。

5.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增加接待服务能力

人们只要来进行“寻根”、参与“祭祖”，就要吃、要喝、要住、要玩、要行，因此，必须加强基础设施建设，要让进行“寻根”、参与“祭祖”的人吃得开心、喝得放心、住得安心、玩得倾心、行得舒心。

此外，榕江还应该加强认识，努力争取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建造项目。

第一，榕江自己要形成建造世界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的共识，并将它作为一项事业和产业来努力建设。前面已经分析，榕江建造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无异于建造一项可持续的无烟产业，榕江应该对此有清晰地认识。

第二，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建造属于宗教领域也属于文化领域，榕江应该主动积极地与上级文化管理部门和宗教管理部门沟通，争取他们的支持。支持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学术支持，即为榕江建造苗族“寻根祭祖”敬仰圣地从学术上进行理论探讨，包括深入挖掘苗族传统文化、成本效益分析等；另一类是资金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