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王庙历史简议
在榕江县古州镇西山上有一处名叫卧龙岗的台地,这里建造有一座古寺庙叫苗王庙,因年代久远,几经损坏与重建,现庙是一栋低矮的小木房,屋内雕立供奉一尊木质塑像,人们称为“苗王”。这是苗族先民西迁在榕江古州修建的祭祖殿堂遗址。笔者出于对苗族历史的尊重,在贵州省苗学研究会举办的“2013中国·贵州·榕江苗王庙文化研讨会”推动下,认真地初学了几册苗族历史文化资料,细细地聆听了几首苗族古歌及理词和故事。这些历史文化资料极大地加深了对苗族祖先的敬重,同时也拨动了笔者这根老化的“苗”神经,促使撰此粗文,试着对榕江苗王庙历史进行追述。因笔者不是历史学者,也没有进行田野调查,这里仅就一时所能阅读到的有限资料与苗族古歌进行加减,文中评议也是凭个人突发的灵感冲动,道点心灵的感悟,错是肯定有的了,还望读者赐教。
一、远古时的榕江古州是黔东南苗族的集散地,具备建造苗王庙的社会环境和自然条件
要议苗王庙,有必要先说苗王庙所在地榕江古州在苗族发展史上的地位和作用。然而,要评价一个地方的重要性,必然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问题,这样说太复杂了,笔者在这里只想引用1999年出版的《贵州省志·民族志》中的几个数字来说明。志书中第一篇“苗族”第一章第二节“人口分布”提供这样的信息:中国的苗族主要分布在黔、湘、滇、川、鄂、渝及海南、陕西、北京十省市自治区,1990年第四次人口普查统计,全国有苗族7398035人,其中居住在贵州的有3686900人,占全国苗族总人数的49.8%,居住在黔东南的有1447990人,占贵州苗族总人数的39.3%,占全国苗族人数的19.6%。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是全国唯一苗族人口超百万的行政区。从人口角度来说,研究中国的苗族重点在贵州,研究贵州的苗族重点在黔东南。榕江1990年有苗族75757人,占该县人口总数的28.1%,占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苗族总人数的5.2%。从黔东南来看,榕江的苗族占这个州的苗族人数比例较少,就榕江本县的人口,苗族人数占县境的比例也比台江、雷山、施秉、凯里等县低,但追述苗族的迁徙历史,榕江古州是黔东南苗族最古老的聚居地。
台江苗族唱的《迁徙歌》所叙述的先民迁徙路线中,就有:“天西—方西(榕江古州城)—共丢办(榕江车江六百塘)”这样一段迁徙经历。雷山县西江苗族迁徙路线是:由江西、湖南,经广西,溯都柳江而上,到榕江,过丹江来到西江。此外,施秉、黄平、丹寨、凯里、三穗、剑河等县市的县志及有关资料,尤其是苗族的古歌中,都记录有当地的部分苗族先民从黄河中下游往南迁徙中,经榕江古州后才到各地。这一迁徙现象的形成,最重要的条件是:第一有都柳江这条通道,第二有榕江车江坝这块宜居自然环境,第三是榕江古州地处边陲,远离官府统治。正如贵州省民族研究所翁家烈教授所说:一个民族,是一个社会实体。她的历史与现状,她的生存和发展,与其所处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息息相关。
苗族先民迁徙过榕江,这不仅仅是过路,许多遗迹遗址以及史料证明,这里是苗族先民的聚居地,他们在这块土地上安家立业,创造了灿烂的文化。榕江是黔东南苗族从离开长江流域之后,在迁徙的征程中形成的最大而古老的又一集散地,这不是今天人们的假设或推算,而是先民智慧的选择。于是我们可以这样说,写黔东南的苗族史,榕江应占首页;写贵州的苗族史,少了榕江就是一部不完全的民族史。
从上述议论中,我们能比较清楚地看到,榕江古州具备苗族聚居的社会基础和自然环境条件,从而助推了建造苗王庙这一历史事件的发生。在笔者所读的史书史料中,很少有提到“榕江”,更没有一本写有苗王庙三个字,让人有点费解,尽管这也许是笔者的阅历所限。但笔者还是想说,人们对榕江古州在苗族历史上的重要地位还没有认识到。榕江本身在“苗族历史”这项工作上做得不够,宣传太少是造成当前局面的一个重要原因。
二、苗王庙是苗族建造纪念始祖蚩尤的殿堂
要议苗王庙文化,第一个要弄清的问题是:谁建造的这座庙,为什么要建这座庙。
榕江县栽麻乡苗族古寨高岜村一带的苗族村寨久远以来流传有一首《跋山涉水歌》,古歌的主要内容是叙述苗族先民古代从东方迁到榕江古州的悲壮历程,整首歌200余句,古歌中唱道:苗族先民迁到古州后,经过艰辛的垦荒创业,过上平稳的生活后,为纪念始祖“故尤”(苗语:尤公,即蚩尤),在车江坝的下方修了一栋大房子(即苗王庙),并雕了一尊木质塑像,让子孙牢记“故尤”千万年。这里明白地告诉人们,苗王庙是苗族先民为纪念始祖“故尤”而修建的祭祖殿。这首苗族古歌是远古以来就在当地各苗寨传唱,流传地包括榕江、黎平、从江三县的邻近的300多个苗族村寨,覆盖10余万人。此外,还有广西大苗山和湖南的靖县等地的苗族地区也传唱这首苗族古歌。这首《跋山涉水歌》是苗族地区在节日、酒宴、祭礼时由歌师演唱,其歌凄凉、婉转、悲壮,体现了对黄河流域那美丽富饶的故土的怀念之情,围听的男女老少都为先辈之艰辛而流下伤痛的泪水。特别是这首古歌解答了榕江苗王庙的身份这一千古之谜。
“榕江西山苗王庙是苗族先民为纪念始祖蚩尤而修建的祭祖殿堂”这一定论,这不仅仅得到当地苗族的证实,而且远在广西河池地区的广大瑶族村寨还有更详细的各种史料信息。当地的瑶族自称为“布努瑶”,又称为“苗族支系”,他们说“布努瑶”的祖先是榕江古州的苗族先民,因遭到镇压驱赶才从古州迁到河池,为了生存,采取与当地民族融合的方式,将族名改成“瑶族”,自称为“布努瑶”。今天,那里的“布努瑶”不说瑶话说苗话,其语言与榕江的苗族基本一致,完全可以进行交流。广西河池的“布努瑶”民族说榕江的苗王庙是他们的祖先修建的,纪念的是始祖尤公(即蚩尤)。这里的“布努瑶”在每年农历五月二十九日过一个特别隆重的节日叫“祝著节”,是纪念蚩尤打仗凯旋归来的节日,这天要跳蚩尤舞,说蚩尤语,“蚩尤语”用汉语难以译出,用苗语即能翻译解释。河池“布努瑶”和榕江苗族是一脉相承,都是“故尤”的后裔。一个有语言没有大众文字的民族,只能采取唱歌、跳舞、说故事的方式来记录传承民族的历史。从台江县的一首苗族古歌《到车江大坝去守庙》(暂用名)中的内容来判断,苗王庙在西汉时代(公元前206~公元25)曾由汉民族进行整修复建过一次,这首古歌有“是汉民族来帮建庙”的内容,介绍这首古歌的文章写道:西汉时代,我们苗族有这样一首歌流传至今。从这首古歌还看到,苗族离开古州后,还常回来祭拜苗王庙,而且回来的人还很多,歌里有这样的内容:从台江来的苗族青年男女到庙上找不到地方坐,因在他们之前来的人已坐满了。
那么,在那苗汉(主要是苗族和统治官府)矛盾尖锐的年代,被毁的苗王庙为何会得到恢复重建呢?民间有这样的传说,在苗王庙被焚毁后,古州、车江一带连年发生自然灾害,给当地经济社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人们说自然灾害的发生是毁苗王庙造成的,于是在社会舆论的推动下,苗王庙在各方面的努力下得到重建。此后,古州、车江一带连年风调雨顺,人民生活渐好。用马克思的唯物主义观来看,自然界的变化与苗王庙的存在不可能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但在那唯心主义思想占主导地位的封建社会初期,无形中自然界的现象与苗王庙的存和毁的巧合,大大地增添了苗王庙的神秘威力和社会影响力,再加上民间还流传诸如苗王神通广大,力大无穷,会遁土术,能穿地而行,驾云而飞,凡对苗王庙不敬的都会受到惩罚,破坏苗王庙,必遭重惩。这些传说和故事,给苗王庙笼罩上一种神秘色彩,从而使这座民族历史之“碑”在几千年风雨中得到保护传承下来。
榕江苗王庙最初是由苗族先民建造,纪念的是苗族始祖尤公,此“庙”不属于宗教范畴,是苗族祭奠祖先的殿堂,是民族历史文化的储存展示地。今天在苗王庙里竖有释迦牟尼和南海观世音菩萨像,充满着宗教色彩,这并非是苗族先民的本意。苗族先民在建造苗王庙时,各种宗教都还未传入榕江。目前在榕江比较活跃的是佛教,在清同治年间(1862~1874)传入古州。也就是说,在苗王庙建造700年之后榕江方有宗教组织进入,最初的苗王庙与宗教没有任何关系。
三、在楚(苗)国鼎盛时期,古州苗族举全族之力建造了苗王庙
建造时间,是讨论苗王庙文化的又一重要话题,是“庙”的重要历史依据。一个说不清发生时间的事件,就很难得到正确的历史定义。对于苗王庙来说,这是一个比较沉重而复杂的话题。从古到今,苗王庙几经损坏重建,如今,已今非昔比、面目全非,许多有关史料用“不可考”三个字来代替,绕道而行,不敢越雷池半步。怕说错了,会遭扭住不放,或怕失掉面子。笔者,一个不识好歹和不知深浅的老头,在这里提出这样一个假设:苗王庙建造于楚(苗)国鼎盛时期,即是春秋时代中叶。愿同读者商榷。
自公元前30世纪蚩尤部落集团在涿鹿战败至清代,苗族一直被统治者镇压打击,驱赶控制。在这5000年中,只有在公元前1073年楚国建立后,尤其是“在楚威王及楚顷襄王时期,楚国达到鼎盛”这期间,包括贵州榕江在内的苗族地区方有较稳定的生活空间,安定的社会环境才能促使民族有精力和信心来办族群的大事。
苗王庙最初是一座金碧辉煌,雄伟壮观的大殿堂。不难想象,在那生产力低下,生产工具简单的时代,实施这么一个大项目,其工程耗费肯定很大,需要许多的财力、人力和时间,必然要兴师动众。稳定的社会环境,是这个事件发生、发展和成功的首要条件。史料告诉我们,公元前546年后,即春秋时代后期,楚国“由于奸臣当道,诸夏图谋,几起政变,王室衰微”,整个国家的历史,“由盛转衰”。之后虽有所复苏,“由于政治改革不及秦彻底,社会矛盾尖锐,面对强秦的进攻,只能节节败退”。最终到战国中叶,含榕江在内的黔中郡被秦占领。公元前288年,楚国被灭,苗族的稳定大环境结束。此后,在秦汉的统治下,苗族还能在古州兴师动众地建设工程吗?这是不可能的。且在此之后,古州、车江一带的苗族逐渐迁移分散。苗族主宰古州的时代一去不复返。
关于苗王庙,笔者在这里要提一个目前所有资料还未提到的问题,即古州苗王庙的建造,不仅具有纪念始祖的内容,其中也含有浓浓的政治色彩。上面已提到,在那生产力低下,族群生活艰难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聚全族之力,大家勒紧裤腰带来建造一个耗费巨资的形象工程呢?其目的就是要显示古州苗族群的团结坚强,以及能力和水平,也是向社会公告,苗族要在这里发扬光大,永久居住,古州苗族在这里发出了不可侵害的信号。这些政治目的,之后来到占领这块土地的统治者们也看得非常清楚。攻打古州苗寨,久攻不破,于是毁掉苗王庙这一苗族的崇拜物,苗寨不久即散。就是到很久以后的民国时期,也曾有县官到榕江任职后,怕苗民造反,多次派人去摧毁再建的苗王庙。如果用今天的话可这样定义:古州苗族先民建造苗王庙既是一个民族活动,更是一个政治事件。不是吗?到20世纪50~60年代,人们就把苗王庙当成封建迷信进行批判,并拆毁,历经千年的苗王庙此时被完全铲除。再到改革开放后20世纪80年代末,古州周围的许多苗寨曾捐资要重建苗王庙,有关部门认为这是在搞封建迷信,说这种行为是苗族落后的表现,强加阻拦,使重建苗王庙的工程未能进行。是笔者牵强附会吗?不!是社会把苗王庙强推入“政治”这个漩涡。
上面的简单论述,可以证明建造苗王庙就是一个存在几千年的“政治事件”,既然是一个政治问题,必然对社会产生强烈的影响,同时也必然遭到强烈的限制。那么,笔者的结论就是:苗族在古州不占主导地位的时期里,不会建造有强烈民族色彩的标志工程——苗王庙。那么,上述提出的苗王庙建于2600年前春秋中叶楚(苗)国鼎盛期这一命题是有依据的,是符合事理的。
笔者有点言而未尽,这里简单说说清朝时榕江苗族的状况,或许能让读者加深把苗王庙纳入“政治”这一层面的理解。清雍正时,清政府对黔省(贵州)的苗族就施以“对苗民主动剿杀,不惜耗费,以尽根诛之”的政策,负责镇压古州一带苗族的清府官张广泗,坚决执行清政府的旨意,采取“穷搜余孽,以尽根诛”的残酷剿苗行动,要彻底灭绝古州苗民。据有关资料记载,嘉庆十九年(1814),古州(应为榕江)有人口146436人,其中苗族有454寨27298户122030人,苗族占总人口的83.33%。2009年,榕江县总人口344181人,其中苗族人口103272人,占总人口的30.01%。是的,当年和今天的统计范围和方法是不同,但数字也能说明,从嘉庆十九年至2009年已有195年,榕江人口增长了2.4倍,而苗族人口反而减少18758人,下降15.4%。苗族人口占全县人数的比例下降了53个百分点。《古州厅志》记载,清朝时期榕江苗族被灭绝达到“十室九空”的程度。曾有资料说,苗王庙建造于清朝时期,这就有些让人不解了。连人都杀了,还会让搞苗族建设。我们再翻阅《古州厅志》这本用了十一年于清光绪十四年(1888)编纂完的榕江最早的“志书”,这本“志书”里通篇把苗族称为“逆苗”、“古州蛮”、“蛮苗”,把苗族的活动称为“苗猖獗”。尤其在书中的“祠寺”一节里,把榕江大小寺庙都记入,就是没有苗王庙三个字,书中的“古州厅图”把苗王庙所在地址写成“马王庙”。清朝榕江官府就是这样对待苗族及苗族历史,或可以说极端仇视苗族。笔者在这里只讲榕江,《苗族通史》从整个史学说:“翻开中国二十五史及方志,哪一篇,哪一部对苗族不是以‘苗匪’、‘苗贼’、‘逆种’等记之。”
之所以反复地引用上述资料,其目的是想从历史和政治的层面来论证笔者这一观点:苗王庙绝不会是在清时建造,也不会在战国后苗族“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六十年大反、三十年小反”的时代里建造。因而,庙的建造时间应是在春秋时代以前。
四、古远的苗王庙蕴藏着厚重的民族历史文化
在遥远的从前,人们生活的这片土地曾经发生过一场空前绝后的战乱,苗族的祖先在战乱中痛失家园,曾经勇猛的苗家先人携妻带子,被迫迁徙,被迫把沙场上的一身武勇,化作了无奈的儿女情长。坎坎坷坷,跌跌撞撞,但苗家儿女们仍就着鼓声,把世世代代传承的八千行古歌高唱。这是第五届贵州省少数民族文艺会演《鼓道苗疆》这个节目的情景介绍词。细细地读着这穿心透骨的话语,笔者感慨不已,站在古州卧龙岗苗王庙的大门前,我们浮想联翩,仿佛看到了5000年前涿鹿战败后,蚩尤的后裔们,扶老携幼,凄凄惨惨地翻山越岭,一次次停留,又一次次地被驱赶,他们朝南方走来,向古州进发。坚强不屈,勇往直前,这就是民族精神,这就是古州苗族先民积淀在苗王庙里的灵魂。
苗王庙的历史,应当分两个时期来论,从公元前30世纪到公元前600年苗王庙的建造被毁之前,古州苗族族众用血和泪走了2400个年头,从遥远的涿鹿来到榕江古州,在这里建造一个象征苗族自强不息精神的“纪念碑”,这里承载的民族文化之厚重永远值得人们来敬仰,永远闪耀着伟大灿烂的光芒。从公元前600年到公元2013年,2600年的苗王庙历史,其中的文化同样值得人们敬重。这期间,古州的故事实在太多了,真是一言难尽,笔者没有能力去考察和记载。但是,我们应当承认,古州苗族在极艰难的条件下举全族之力来建庙,当中含有这个民族自强不屈的精神在内。说得明白点,即与“汉人”对着干。榕江高岜苗族古歌《跋山涉水》其中有几句这样唱:“有个汉族大官,不准我们把水田犁,杀死我的父亲,一年杀死九万,有七万死在那宽宽的平原,剩下的父母很伤心。”(当时的苗族把统治者全看成汉族。)看看吧,这岂止是伤心,这是杀父的血海深仇,假如当时有枪有炮,肯定会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无奈,只有在高高的山冈上立起一座高高的“碑”,其意思是说:我们不怕,我们还活着,要干到底。用今天的话来说:这里充满浓浓的火药味。在台江苗族古歌里还有更强烈的反“汉”内容,说:到车江守庙,要投入都柳江自尽,之后与苗王重生,把西汉官府杀绝,以后才能过上幸福生活。那个时代,民族矛盾达到极点。但是,很值得我们今天深思的是,苗族完全迁出古州后,被毁的苗王庙反由当地的汉族重建,仍塑有一个威武雄壮的苗族人形象立在庙里供人敬拜,之后此庙再度被毁,以汉族为主的古州民众捐款再次重建。虽然现在原遗址上的庙只是一间矮小的小木屋,但这是民间普通民众用数年的时间向社会各族群众募捐得到一点微钱所建,可以说这是各族群众自愿从包里掏出来重建苗王庙的精神投资。是的,这其中有的群众免不了含有些宗教信仰以至是迷信的思想在内。但这总还是在苗王庙的原址上修建仍然称为苗王庙的建筑,房屋里仍塑有苗王像,庙的香火仍然不断。这里,还需特别要说,苗王庙所在的这一片区,原是一个古建筑群,有古建筑物十多座,其中的“天后宫”,如用今天的价值体系评估,至少是千万元以上。与苗王庙并排的龙岗书院是榕江最早的学府,但这些全都毁了,连地址都占去它用了,唯独苗王庙在古州各族群众的保护下,几千年后的今天仍存在,仍然得到社会和群众的祭拜敬重。2600年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瞬间,但在榕江古州这块土地上,在苗王庙前,确是一个风起云涌,改天换地的时代。几十平方米的泥土不算什么,但在这里体现出古州人民的仁爱、包容、和谐这一优秀的中华文化精神,苗族自强不息的气势,汉族海纳百川的胸怀,通过苗王庙这个跨越千年的历史平台得到很好的融合展现。这当中有自觉与不自觉,存在有意和无意,其结果得到的是:古州苗王庙已成为各民族的精神家园,是民族团结的象征。这棵民族团结之树,由苗族先民栽植,由古州各族人民共同浇灌,今天正得到阳光雨露抚育,相信会结出优秀民族文化之果。让我们期待着!
五、厚载着蚩尤文化的榕江苗王庙急需保护和开发
苗族历史学家吴荣臻教授在他主编的国家“八五”、“九五”中国少数民族通史系列重点选题《苗族通史》(共24卷240万字)导论中说:苗族历史悠久而十分复杂,对苗族的历史研究和认识也有一个复杂的过程。苗族历史上自蚩尤战败,特别是楚国战败以后,一直处于被驱赶、被征讨的被压迫地位。……直至嘉庆三年(1798),地方“议苗为民”还遭皇上严厉地批评,“切责不许”。一个在历史上连当国家“臣民”的资格都被剥夺的民族,在历史长河中又能怎样去撰写她的历史呢?即使是在当代,要科学地解释苗族的历史问题,难度还是相当大。难就难在弄清曾被歪曲的历史的真相和对历史真相的重新说明。
认真研读吴荣臻教授主编这部史书,笔者深深地感到这些研究成果就是对本文所提出的议题的肯定,尤其是对苗王庙建造时间的认定命题充满信心。所以笔者确定了这么一个思想,不管“苗王”具体是谁,也不管“庙”建于何时。有一点已有事实摆在人们的面前,此庙是苗族的先民西迁入黔修建最早,人气最旺,规模最大,影响最远,是黔东南、贵州乃至全国唯一以苗族族名来命名的祭祖之地。难道还有人说此庙不叫苗王庙吗?仅凭这点,就很值得人们尊重怀念、祭拜研究。《贵州民族报》2012年8月24日,头版头条登载一篇题为《贵州欲把“蚩尤文化”打造成品牌文化》的文章中记有一件事,至今仍深深地触动着笔者的心。苗族移民吴万里先生在法国任历史学教授,1994年寻根问祖来到黔东南雷山县西江镇,他是天主教徒,但仍保持着祖灵信仰,在西江羊排寨的祖神树枫树林里举行祭祖仪式,他烧香点烛,向四方叩首,声泪俱下,并说他在法国日日夜夜相信祖宗,苦苦地寻找祖宗,请祖宗随他去法国庇佑他们。吴万里先生虽然现在已是法国公民,但他表现出对蚩尤祖灵的崇拜之情与深深的苗族情结,这也是所有迁居他地的苗族后裔们所共有。试想一下,吴万里先生在枫树下都这样,如果他来到榕江苗王庙这个始祖殿堂前,其情景将会是什么?这可想而知。今天,我们要大声疾呼:保护榕江苗王庙,就是保护苗族的历史,这里蕴藏着民族厚重古老的灿烂文化,榕江苗王庙属于我们全民族所有。我们千万不能忽视了这块闪耀着民族历史光芒的圣地。忽视榕江,淡化古州苗王庙,就是淡化苗族的历史。还是吴荣臻教授说得好:“在中国历史悠悠的长河中,苗族似一江春水时涨时退,如梦幻仙境时隐时现,整个苗疆,酷似一个大自然的迷宫,诱人探秘;同时,她又像一个隐秘的大佛真身不露,像一本无字天书天机不泄。”应当肯定,榕江苗王庙就是一座隐秘在苗疆这一大自然迷宫里闪耀着民族灿烂历史的顶级的“大佛真身”之一,是苗族历史这部“无字天书”不可或缺的重要一页。这座“大佛真身”正期待人们去深究探秘。古州西山卧龙岗上的苗王庙,不是民间传统的寺庙,传统的庙供奉的是虚幻的假想物,西山苗王庙是苗族实实在在的祖灵地,是耸立在苗族先民前进征程中的纪念碑,这里刻写着民族的真实历史。不写榕江,不写榕江西山卧龙岗苗王庙,就是不完全的苗族史。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以这次“榕江苗王庙文化研讨会”为起点,乘着贵州“弘扬蚩尤文化”这一大好的历史机遇,榕江苗王庙这座民族历史圣殿一定会重放光芒,显现出她特有的历史地位和重要的现实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