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榕江文化的苗族属性及保护建议

一、榕江文化的苗族属性

1.榕江为古三苗旧地

榕江，昔称古州，春秋战国时属楚国；汉唐间为羁縻州地；宋为夔州路，羁縻州为衮州、牂州……古州。“黔州下都督府 隋黔安郡。武德元年，改为黔州，领彭水、都上、石城三县。二年，又分置盈隆、洪杜、相永、万资四县。四年，置都督府，督务、施、业、辰、智、充、应、庄等州。其年，以相永、万资二县置费州，以都上分置夷州。十年，以思州高富来属。十一年，又以高富属夷州，以智州信宁来属。今督思、辰、施、牢、费、夷、巫、应、播、充、庄、琰、池、矩十五州。其年，罢都督府。置庄州都督府。景龙四年废……在京师南三千一百九十三里，至东都三千二百七十一里”。（旧《唐书·卷四十四》）

据《大明实录·列传第二百四·贵州土司》载：“贵州，古罗施鬼国。汉西南夷牂牁、武陵诸傍郡地。元置八番、顺元诸军民宣慰使司，以羁縻之。明太祖既克陈友谅，兵威远振，思南宣慰、思州宣抚率先归附，即令以故官世守之，时至正二十五年也。及洪武五年，贵州宣慰霭翠与宋蒙古歹及普定府女总管適尔等先后来归，皆予以原官世袭。帝方北伐中原，未遑经理南荒。又田仁智等岁修职贡，最恭顺，乃以卫指挥佥事顾成筑城以守，赋税听自输纳，未置郡县。”

又“黎平，元潭溪地也。洪武初，仍各长官司。永乐十一年改置黎平、新化二府。宣德十年并新化入黎平。领长官司十三：曰潭溪，曰八舟，曰洪舟泊里，曰曹滴洞，曰古州，曰西山阳洞，曰湖耳，曰亮寨，曰欧阳，曰新化，曰中林验洞，曰赤溪湳洞，曰龙里。”古者，老也，以“古”字命名该地为“古州”，足以说明此地历史久远。

2.独特的苗王庙遗迹

据有关公开资料，“榕江苗王庙”位于榕江城关西面卧龙岗上，据说，它是古州苗胞为开辟苗岭原始大荒的始祖而建，历代香火鼎盛。至于是否是中国乃至世界绝无仅有的供奉苗族始祖的庙宇的定论，还值得进一步考究。

汉族史籍记载蚩尤出生于今鲁西南东平一带，形容其“铜头铁额”抑或是带着青铜头盔，抑或是带着漆器傩面的部落首领，乃是“九黎之君”，“古天子”。《尚书·吕刑疏》曰：“九黎之君，号曰蚩尤。”《逸周书·尝麦解》曰：“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阿，久隅无遗，帝大慑。”《山海经·大北方经》曰：“蚩尤做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蓄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汉家择日术，把“正七逢寅二八辰，三九午上四十申，五冬两月原在戌，六腊二个子为真”，视为“蚩尤日”忌讳实施行兵布阵之事。榕江流域的“ndut rongb”（乌融）有蚩尤庙，足见此地乃九黎部落之旧地。庙宇之俗，乃兴起于秦代以后汉代之前，在羁縻之地建有中原汉俗之庙宇，历史不会久远。苗族祭祀用材之所大多是大枫树、土地堂之类。尊蚩尤而建庙以祭祀，可见此就是三苗古国的一隅，源远流长。

3.从“rongb”音节上探究榕江之乃“戎”非“榕”

苗族是一个对龙比较崇尚的民族，而且，苗族神灵世界的龙是可以为人类驾驭、为我所用的。而非其他东方民族视龙为神圣不可冒犯，化为皇权。不论苗族的东部中部或者西部语言，称龙为“rongb”（汉字近似记音“戎”“榕”“融”“溶”等字）。因为苗族是一个只有语言，没有通用文字的民族。广大苗族区域或者被外族强力（征服）同化，或者为了生存而“纳土依顺”（大多被官方冠以“来归”），以苗语音节表达有关苗族的地域名称、圣灵神祇、社会形态、生产形式、劳动技艺、使役牲畜等物质社会状态，以及宗教祭祀等精神文化层面等，均以汉字谐音记录，是十分普遍的历史现象。由于汉语音节语调无法完全近似等同记录苗语音节词汇，出现以讹传讹，谐音讹记也不足为奇。

因为没有实地勘察，或者间接得到具体可信的现代科技鉴定，榕江沿岸榕树最大树龄的年轮鉴定，笔者不敢妄加评说，用一个榕树之“榕”字，是难以承载榕江文化的苗族属性的。汉字所具有的见字辩形还意效用，把苗语音节的“rongb”，划分为植物木类的“榕”，水蚀现状的“溶”，草木生华枯荣的“荣”，冰雪消融化为液态的“融”，经过火力煅烧促使某种物质形态转化的“熔”，飞禽类羽毛下细毛的“绒”等字。苗语称汉语的龙为“rongb”，还有其他的引申意义，如东部苗语里，把某种建筑基础附着在硬实地基上叫作“daob rongb”或者称之为“jiad rongb”；埋葬老人的风水宝地叫作“zheb rongb”等等。远古时代，都柳江畔的苗族先民们，见一种树木躯干犹如古代“rongb”的爪子，便唤之为“ndut rongb”，汉译为“龙树”，犯了皇权之大忌，于是写为“榕”。

据官方资料，古州，最早是苗族居住，旧为苗疆。当时苗族称其为“嘎良”。据清嘉庆己未秋（1799）权厅事的林溥所著《古州杂记》［见《小方壶斋舆地丛钞》（二）］写道：古州苗族种类不一，黑洞苗、山苗为最多，白洞苗、水西苗参错其间，有一二十户，苗人自称为“百姓”，谓汉民为“客家”。榕江全县辖6个镇13个乡共19个乡镇。

古州镇的39个村委会中，至少有兴隆、龙泉井、仁育、头塘、都什、八吉、乌花、滚玉、高埂、高台、三盘、高懂、料里、高兴、高文、高武、车江、章鲁、寨头、音堂、六百塘、月寨、口寨、华优、领真、打摆等村落的地名发音与苗语渊源颇深。

忠诚镇的王岭、宰章、乐乡、孖腊、苗本、俾邦、锡庆、俾堵、扣麻、孖龙、怎丢、高文、干烈、高王、正落、高耙、盘踅、定弄的村名是苗语的意思。

寨蒿镇：寨蒿、寿洞、高赧、求寨、乃勇、乌公、高表、岜王、票寨、归裳、平堡、晚寨、便裳。

平永镇：平永、柳兴、马寨、归布、鸣凤、龙塘、阶你、乌婆、乔亥、平由、平寨、冷里、桥喜、俾吊勤。

乐里镇：兴隆、本里、高坪、岑勒、归洪、大瑞、小瑞、孖鲁、黎明、斗篷、高岗、归基、乔勒、平相、保里、宰孖、上寨、大寨。

朗洞镇：朗洞、长寿、平地、宰练、两夫、高邦、色同、九董、卡寨、宰岑、八书、盘假、岑向、定向、色边、岑最、孖谢、高略、高便、宰林。

栽麻乡：栽麻、高洞、大利、小利、苗兰、八匡、丰登、归柳、宰荡、高岜、领所。

崇义乡：宰寡、归里、敦仁、普安、大塘、纯厚、九歪、上咸、下咸、富有。

平江乡：平江村、八瑞、滚仲、高鸟、怀来、当鸠、亚聋、巴鲁、田土旁、德腊、归利、嘉会。

八开乡：八开、摆水、高同、高随、党央、亚类、庙友、格拢、摆辽、摆列、高雅、腊酉、分董、摆柳、摆奶、都江。

计划乡：计怀村、摆底、加化、加去、加两、乌虐、摆王、摆拉、加宜、九秋、加退、加早、摆勒。

平阳乡：伍社、小丹江、岭培、归备、硐里、塘啥、列辰、俾友。

两汪乡：两汪、岑熬、元帅、乌夏、空伸、空烈、怎吉。

以上罗列的大榕江县域内的部分村寨地名，单单从汉字本意来看，一定很难把汉字表述意思，完全等同到当地苗语地名的本意里。精通苗族的读者不妨一试，将榕江的村落地名用苗语发音解读，你一定会发现一幅美妙绝伦的用苗族语言述说的文化长卷。

都柳江在古州境内接纳境域西北而来的榕江之水，流向蜿蜒如龙行，山势起伏，山脊峰岭如飞龙入水，俯卧于江水里。笔者认为，榕江地名应该是苗语称呼龙的发音“rongb”。亦即所谓五棵大榕树的“五榕”（苗语发音乃“wub rongb”，汉译直接意思是水、龙，为了合乎汉语习惯，就是龙水）。“榕江”（龙的江河）的称呼，在有神龙的河流畔，才会有卧龙岗，卧龙岗上有苗族祖先蚩尤庙，才合乎其本源语境。笔者怀疑，都柳江的地名也是苗语“ndut lhiub”的讹化而来。一个自古都是苗族家园的“龙水”河谷地带，怎么会是榕树之江呢？

二、榕江流域苗族文化的保护浅议

1.开展苗族特色村寨建设保护工作

就是不但从物质形态上，保护苗族民族文化根脉重要载体，而且是从文化层面上，保护苗族民族文化传承空间的重要举措。是辅助苗族守望本民族的精神家园，传承弘扬苗族原生态文化，苗岭山区的苗族，由于历史长河的漫长涤荡，遭受历代王权的不断征战、欺压、驱逐等，原来固有的地肥水美江河平原，大多不再是苗族悠然自得的生存空间。仅有的区域也被肢解得支离破碎，沉积为当今苗族与其他民族大杂居、小聚居的居住生存空间状态。江南山区谷地沟壑纵横交错，苗族依山傍水就地势，以血缘、家族、近亲为纽带结寨而居。因此建成的每个村庄寨落，就是苗族最后的繁衍基地，亦是苗族固守的精神家园。

2.实施榕江苗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

按照整体性保护的方针，对榕江流域苗族的历史文化、生产习俗、居住地域自然生态、百工技艺、节庆习俗、文学艺术、婚姻习俗、建筑艺术及居住文化、丧葬习俗等进行保护。上述保护内容，均具有十分显著苗族民族特色，是苗岭山区苗族非物质文化遗产涵盖的主要部分。是体现和展示榕江苗族文化特质重要载体，是传承榕江苗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根本性途径。古今中外的古老民族，都传承着具有本民族精神核心价值，难以割舍和不愿失落的，千百年赖以生存和发展的自然环境、文化空间。榕江苗族文化生态核心部分实验区示范村建设工程，不但是苗族传统历史文化传承空间、资源的保护，通过示范村建设，还是恢复苗族文化生态和提升、改善示范村人民群众生存与发展空间、惠及全体人民群众的民生工程，对提升苗族文化自信心、增强民族凝聚力，自觉维护多民族大团结的大好局面、实现各民族共同进步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榕江流域的苗族文化底蕴深厚，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富集，有生产生活百工技艺、医药技术、婚丧嫁娶、节庆祭祀、信仰崇拜、商贸交易、集会交往等内容广泛的乡风民俗；有独具苗族特色的神话故事、传说、谚语、歌谣等口口相传的民间文学艺术；有民族舞蹈、戏剧、美术音乐等传统艺术。都蕴涵着独特的历史文化价值、学术价值、艺术审美价值和彰显着民族精神实质。

榕江流域的苗族女子盛装服饰雍容而不失色彩艳丽，图案变形夸张而又生动精美，龙、凤、花、鸟、牛等图案细腻、绣制精湛、栩栩如生。依然传承着纺织制作服饰的一整套古老而完整的技艺流程：种、摘棉、轧花、弹花、纺纱、浆花、纺线、织布，到刷浆、画蜡、浸染、脱蜡、漂洗，然后刺绣、挑花、缝制等，全部传承古老技艺，遵循祖传法诀。被世人称之为“民间纺织工艺流程的盛典”。

榕江流域的风情很别致，男女恋爱习俗“火塘对歌”声腔如缠绵细语，一般两人以上女声与两人以上男声对唱，悦耳的和声自然和谐，也是民间音乐中少有的和声音乐种类。这里的苗家人仍然过着古老传统的民间节日。“苗年”、“吃新节”，特别是充满浪漫色彩和情调的农历“‘六月六’花坡游方对歌情人节”更是神秘诱人，丰富的节日内容和多彩多姿的节日形式使这里厚重的文化底蕴大放光彩。

重点是对苗族文化及其存续的文化空间传承、保护。具体涵盖以下6个方面：①四级名录及其传承人保护；②文化空间修葺和复建；③各类传习所、传承点、展览室、大型综合性展示场所以及生产性保护基地建设；④民族传统节日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传承、展示、展演活动的可持续有序开展；⑤民族语言、服饰、民族习俗、百工技艺等方面的相关保护、培训教育、发掘整理恢复、推广普及等工作；⑥特色村寨、民居保护，修缮人文景观建筑，环境的保护性复建、自然生态保护等。

榕江流域的苗家人延续着他们自己传统的节日，如“吃新节”、“苗年”和“鼓藏节”。鼓藏节是苗族最隆重、最古老的传统祭祀祖先的节日，又称为“祭祖节”、“祭鼓节”、“鼓社节”，每十三年过一次。节日里，苗家人跳芦笙舞、古瓢舞、木鼓舞、铜鼓舞这些至今还流传下来的传统民间舞蹈时，都穿着节日盛装，沿袭古老的“行歌坐夜”、“火塘对歌”、“木叶传情”的恋爱习俗。

三、结束语

对于地域性苗族文化的发掘、整理、传承，要像保护珍贵文物和珍稀生物一样，保护好黔东南榕江流域的苗族文化生态。把榕江区域优秀的苗族原生态文化进行有效传承，并大力推介弘扬，通过焕发民间文化艺术的青春，活跃民间文化艺术的血脉，使具有民族特色、地方特点和时代特征的民间文化蓬勃兴起。保护苗族文化原生性，以原生的形态，传承苗族民族文化，是维系中华民族文化多样性的重要内容。在提升中华文化软实力、增强中华民族的核心竞争力、凝结和维护全民族的向心力、守护我们共同的精神家园等方面，都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假如没有历史悠久、灿烂夺目的苗族文化的衬托，延绵上下5000多年的中华文化，就没有如此的绚丽多彩。提倡保护苗族文化的原生性，绝不是所谓的挑起民族历史仇恨。忘记历史，就是背叛。以史为鉴，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站在维护多民族团结统一、巩固国家领土完整高度，我们必须加强和进一步完善民族区域自治的民族政策，促进各民族共同进步，维护国家的长治久安。在黔东南地域中，苗族文化占据了民族文化与地域文化的绝大部篇幅。

黔东南苗族文化，包括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两方面范畴。以物质形态遗存的文化，有历史名域，苗族古镇、古村寨，苗族特色建筑、苗族历史人物、名人故居等。以非物质形态表现的有：①制度文化：如苗峝、土司制度、教育制度、经济制度、法律制度、家庭制度等。②语言文化（口头文学）：苗族神话、传说、歌谣等。③表演文化：如苗族民歌、苗族鼓舞、戏剧、苗戏等。④工艺文化：木质民居构建、织锦、刺绣、印染、扎染、银饰制造等。⑤民俗文化：观念、信仰、生产习俗、生活习俗、游艺、竞技等。

黔东南苗族文化的原生态保护，更集中体现出民俗环境（苗族特色村落、工艺精湛的单体建筑物如鼓楼、凉亭、风雨桥等，以及宗教祭祀场所如蚩尤庙、土地堂、风水林等）在文化生态中的母体作用，保护其承载苗族文化生态的原始性、整体性、系统化。由政府牵头建涵盖文化、文物、林业、民族、民政、环保、旅游等部门的常设保护机构，实施保护规划制定，整合相关涉农政策性如农村危旧房改造补贴、灾后重建扶持、乡村道路、水利、生态环保等建设资金，确保经费保障；并开放市场准入，引导、鼓励社会资金投入到苗族原生态文化相关领域，并允许其按照市场规律通过投入文化保护项目而获得经济的收益。

把苗族原生态文化保护工作开展，与改善区域内苗族聚居区域群众的生活环境质量、提升苗族群众的物质生活水平有机结合起来。在新农村建设进程中，尽量避免一刀切、大量破坏苗族特有建筑风貌、风格样式等类生活场景的“建设”现象发生。

因为多重历史原因，造就了居住在黔东南榕江区域的苗族地区生产力发展滞后、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活水平低下的现状。从另外角度看，正因如此，才为我们保留下一方比较原始的苗族文化的原生态土地，也为我们如何开展榕江苗族文化的原生态保护工作提供了脚本和参照体。榕江，首先是贵州的榕江，必须将榕江原生态苗族文化保护融入黔东南保护与发展中去，要在凸出区域性特色本原的基础上，甘当配角。不搞照搬照抄外地所谓“典型”、“样本”，避免重蹈千篇一律、百寨雷同的覆辙。没有了苗族原生态文化特色，也就没有了覆盖在榕江身上的那层神秘面纱。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世界的也是民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