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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辅相的神奇传说
所属图书:《都柳江流域百位寨老口述史》 出版日期:2017-12-01 文章字数:10843字

潘辅相的神奇传说

时间:2014.10.3

地点:潘政江家里

采访人:潘兴文

受访人:潘政江

受访人简介:潘政江,男,73岁,水族,农民,潘辅相第四代孙,为村寨的寨老。家住三都水族自治县塘州乡拉海村梅斜组。

潘兴文:叔叔,请您作个简单介绍。

潘政江:我叫潘政江,学名叫潘朝文。我们住的这个寨叫梅斜寨,即塘州乡拉海村梅斜寨。

潘兴文:您高寿?

潘政江:我已有73岁了。

潘兴文:从潘辅相到您这代人,有多少代了呢?

潘政江:潘辅相——潘柏树——潘山(学名潘伟芝)——潘政江(潘朝文)——潘普。从相公到我潘政江(潘朝文)才四代人,到我孩子潘普(学名叫潘扬献)才五代人。

潘兴文:听说,相公很出名,是我们地方一个好官员,相公是多大年龄开始出名的,他出名有多少年,后来当什么官员?您慢慢回忆后,再慢慢说来听听?

潘政江:听说,相公小时候,不喜欢干活。他母亲问他,你不干活,你做什么事呢?你还想当什么官吗?相公回答说,是啊,我要当官哩,当官就不需要干什么家务活这些小事了!要为当地百姓做很多好事啦……

潘兴文:他母亲那样问他时,当时他有多大年龄了呢?

潘政江:可能是二十多、三十岁吧,他本人懒,又不干农活和家务事。

潘兴文:那么,到什么时候才出名呢?

潘政江:哎,记不起来了啊。可能是四十到五十岁之间吧。

潘兴文:怎么才出名呢?

潘政江:听讲,相公的弟弟在对面山坡上被老虎咬了之后,叼到岩壁下面去吃掉。然后,他去捡弟弟的骨头到屋后的菜园边上埋起来,不久他就出名了。

潘兴文:相公比他弟弟大多少岁呀?

潘政江:不太清楚,大约是大二十来岁吧。

潘兴文:老虎吃了他弟弟后,还剩下尸骨来埋吗?

潘政江:老虎只是剜了腹腔吃,其他的没有吃。那天他弟弟被老虎吃了,当地就有谣传道,今相公的弟弟被老虎吃掉了,有可能因此使潘相大发或者当什么大官而出名哩……从埋葬他弟弟之后,他开始只是当点小官而已。

潘兴文:当什么官呢?

潘政江:开始他才当一点小小的官,好像只是当“保长”。

潘兴文:当保长的时候,他的身体方面还好吧,行走是否方便呢?

潘政江:那个时候,他还健壮的,只是后来才病瘫了。

潘兴文:他当保长的时候,是不是要考什么举吗?

潘政江:听说,那个时候拿他们那些有官衔去比赛考试什么的,看看谁中举(考顶)!谁考中举了,就要谁当官,他们一起考试的人中,他就中举了。

潘兴文:他到哪里去考试呢?是到独山考试,还是到三都(三合)考试呢?

潘政江:他可能去三都(三合)县城考试吧。

潘兴文:相公考中举没有呢?

潘政江:相公(他)考中举哩,他的宝顶还挂在“新叔”家里呢?他原来挂在堂屋的神龛上的,后来把堂屋加了一层楼板,是不是取走(相公)那个宝顶了就不知道了。(新叔,潘政江堂弟——编者注)

潘兴文:那个“宝顶”还在吗?

潘政江:还在。自从考得了宝顶之后,就要他去当官了。

潘兴文:什么地方的官员来到他那里宣布当什么样的官呢?官衔多大呢?

潘政江:那些事,我还不知道哩!

潘兴文:不要紧,知道多少讲多少吧。

潘政江:我也不知道哪里官员来找他去当官。

潘兴文:他到外面当官,还在当地当官?

潘政江:就在当地当官,还是住在自己家里。

潘兴文:他从那时候起管了哪些范围、管有多宽呢?

潘政江:我了解到的:南从塘州乡雄寨村、石旺村、塘赖村,北面管到安塘村、下约村、灯光村、苗草村、拉佑村、马联村,到东边的水平村、西洋村、独寨、水龙等一个小小圈子而已吧。

潘兴文:这些地方已经涉及现在的3个乡镇了。他当官时,家里有卫兵吗?

潘政江:听说他家里有卫兵,但不知道有多少卫兵。

潘兴文:外来的官员们也让他带兵吗?

潘政江:那些官员是让他带兵的,他带多少兵,就不知道了。

潘兴文:那个时候,那些卫兵有没有带枪呢?

潘政江:那些卫兵是带有枪支的哩。

潘兴文:那个时候,他只是在他自己家里当官,也没有出去哪里任职吗?

潘政江:没有去,也去不了,他当官之后就病瘫走不动了。

潘兴文:他当官多久就病瘫呢?

潘政江:哎,这个还不知道哩。(拉海村)古城组潘益公还在世时,他比较清楚地记得这些事情。年轻时我听潘益公讲过多遍,就是记不了,真没办法。

潘兴文:当时,相公有多少钱和粮食呢?

潘政江:相公当时肯定有钱和粮食,地方上流传相公拿银子去埋藏,后来外边的官员来找过,又找不到埋藏的那些银子。地方上说,相公拿那些银子去熔化做成银砖块之后才拿去埋藏的。是专门请几个乞丐到山洞里,把银子加工成砖块之后,将就堆放在山洞里,专门叫守洞口的人给加工银子的人送好吃的进去,等银子加工完毕后,那几个乞丐也逐渐病死了。那些银子就再没有人知道在哪里了。

潘兴文:那些加工银子的乞丐是从哪里来的呢?

潘政江:不知道那些乞丐是从哪里找来的。也是地方上谣传。后来政府派几批人来找那些银子,都找不到。

潘兴文:他还雇佣什么家丁没有呀?有多少家丁呢?

潘政江:是养有家丁。但养有多少不清楚。也可能是几个家丁,不会养很多。

潘兴文:听说,当时他带有兵,还带什么兵到什么地方与敌对势力干仗什么的吗?

潘政江:全靠地方的父老乡亲兄弟们的团结互助才能打败那些恶霸势力哩。那是,跟丹寨的马家进行家庭械斗。那次也巧,丹寨马家带一帮人持着武器来找相公的麻烦,这帮人马来到三合牛场一带的“姑笼(三合镇行尝村境内)”,正好,(塘州乡)中化村的梅老顾去三都办什么事,遇到这群人,就问其中的人,你们这是去哪里办什么呀?那些人说,我们去(塘州)拉海与辅相比高低啊!梅老顾听了这个话后,不动声色,便悄悄绕道返程,不再跟丹寨的马家队伍一道走,梅老顾比丹寨的马家队伍抢先一步来到拉海相公家,梅老顾一到就用水语的反语告知有关情况。梅老顾用水语反语是避免那些陪相公打纸牌的人听懂。原来七天前,丹寨的马家就派5个人来到相公家里,天天陪相公打纸牌,寸步不离,即专门在相公房间门口放一张桌子来打牌,堵住相公离开房间的去路。谁知道相公的房间有一扇后门通到后面其母亲的房间里,其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即打开通向相公房间的那扇门,让来营救的人赶快把相公背出去,刚刚把相公背到屋上坎的大树下,马家队伍就赶到村寨的对面高呼道:“杀,杀杀……”这时候,屋内那来跟相公打纸牌的5个人就到处找,找不到相公了。找到了相公母亲问潘辅相哪里去了?其母亲说:我不知道啊,他不是跟你们一起打纸牌吗?我哪里知道呢?其母亲房间里有一柜子的银子,她怕马家人抢去,就俯身压在装有银子的柜子上,那些人就把其砍死在银柜子上面。相公被营救人员背到屋后山坳上的大树下。这时候马家的队伍就进到梅斜村寨里了,我们四周村寨的父老乡亲们也纷纷赶到现场进行护卫。那些人看到潘辅相家到处开门,都争先到房子里去搜寻潘辅相。乡亲们中有一个古城村寨汉子名叫柏的人向相公汇报说:公,马家人全部进屋子里去搜寻了,我们怎么办呢?相公说,把所有房子统一从外面关门并上锁,然后从屋顶上往屋内放火,房子燃烧了之后,我们还可以再建造。那个古城汉子爬上屋顶,掀开瓦片往屋内放火把,不慎被人用尖刀往上刺伤,从屋顶上滚到地上说,我已经不行了,你们再上去加火把吧……当场柏就死去了。也只是死他一个人而已。相公继续叫人从屋顶往下放火把,且每一扇门都要厉害的人群把关,统一把门锁打开,每出来一个人就立即捆绑起来。其中乡亲们里有人叫,谁先出来,谁就能赶上好绳子……都用棕绳、竹篾绳全部捆绑起来,统一带到寨子口集中,后来逐一拿出去杀死;特意留下三人不杀,用其引诱马大回来找人。当时,大家不慎,漏下马大的孩子一人往山坡上跑了没抓住,然后把一群被捆绑的人放在寨子中集中,并呼叫逃跑的人回来。过不了多久,逃跑的人从山上回来求饶,来到村寨口,就双腿向相公下跪道:我是马大的孩子,请求你们原谅我!这样就留下了包括马大的孩子等四人。相公与丹寨的马家原来都是好朋友,经常互有往来。在这场家庭械斗之前,相公派9个人骑着马去丹寨马家进行探访还没有回来。接着有高寨的潘伯、石旺寨子的潘酷、石求寨的潘木等又跑到马家去跟马家的人说,潘相派这些人来你们家,不是来走亲访友的,你们千万小心谨慎堤防!故马家一边扣留我们的9个人,一边派队伍来攻打拉海。械斗后,死伤惨重,马家还在怀疑到底信息是否真实。后来,为了救回人质,潘辅相专门派人押那4个人,送到“姑笼”的水沟去,上上下下走动,说是要杀这4个人,实际又不杀,天天如此。没多久,马家派人来说情,要求互相交换人质。相公就跟马家说,要求交换的地方就在“姑笼”的水沟上。马家派人押送我们9个人到“姑笼”等候。相公清楚对方来多少人马押送我们的人上来之后,就派大队人马,一部分化装成马家的人,一部分是我们的人,押着那3个人,走到“姑笼”之后,隔着河水,马家高呼:你们先把我们的人放过来!这边队伍中有人也说,应该是你们先把我们的人放过来,我的人少过河方便,你们放人了,我们保证把你们大队人马放了。等待对方把我们的9个人放过来了之后,我们才放走他们的4个人。马家来人中,有许多妇女带着衣物过来迎接丈夫回去。可是,仅仅接到那4个人回去。“姑笼”的山谷里,顿时哭声一片。

潘兴文:后来事情如何呢?

潘政江:过一段时间之后,上级通知双方到独山去打官司。我们相公先被抬到独山的衙门,他分别走访了衙门里的职员,也走访了周围的群众。后来丹寨的马家老大坐着轿子进独山县城没多远,轿子的木棍就弄断了。等双方到了衙门,在公堂上进行陈述和评理。独山官员先询问潘相道,潘相,听说,你自称王,有没有呀?

潘兴文:潘相,学名叫什么呢?

潘政江:我也不知道。

潘兴文:听别人说,潘相的学名叫潘辅堂,是不是呢?

潘政江:那是后来,独山官员给潘相取名为:潘虎相,即潘辅相。独山官员说,潘相,坐下来没见腿和脚,就像一只老虎俯卧在堂屋的地上一样,给你取名为潘虎堂,即潘辅堂。当时,在独山衙门公堂上辩护时,潘相说:我从来没有称什么王,确实没有那回事,我是风湿导致瘫痪的病人,我们水语称“准王”(tsjun6vja:ŋ2)。用汉语来说,应该是冷骨风,也就是风湿瘫痪。我一个风湿瘫痪的病人,都不能行走,哪里能称什么“王”呀!潘相这么说了之后,公堂上,官员当众也对潘相实际情况进行了验证。潘相确实是一个瘫痪不能行走的病人。就这样,官员们觉得,潘相说的是实情。一个风湿瘫痪的病人哪里有能力去组织群殴呢?丹寨的马家陈述潘相称王称霸的事也不重要了。当场认定,潘相赢了这场官司。

独山衙门官员把丹寨控告潘相称王称霸引起械斗的官司判案之后,在打发双方离开公堂聊起题外话时,说道,潘相,坐下来没见腿和脚,就像一只老虎俯卧在地上一样,给你取名为潘虎堂,即潘辅堂。潘相的学名是这样来的。

潘兴文:后来,潘相公还当什么官呀?

潘政江:后来,相公当什么官就不知道了。

潘兴文:他在当地方官的时候,他做了哪些好事呀,比如修桥修路。

潘政江:他做的好事是有的。

潘兴文:比如相公在哪里修桥修路什么的有没有呢?

潘政江:啊,相公是修了海古石桥(塘州乡拉海村海古村民小组)。他修了海古石桥之后,再组织人力物力修筑连着这座石桥的一条石块铺成路面的路,即从海古寨到海古桥,翻过背后的山坡,到梅六寨、梅坝寨,又穿姑赢坡到石求寨、高寨连通尧贯场坝(尧贯场坝,今塘州乡场坝的前称)这条路。

潘兴文:您慢慢回忆,看看还有哪里的东西,是相公组织修的?比如拉海坝子上的石桥呢?

潘政江:拉海的石桥,是塘赖的潘保组织人来修建的。听老人们传说,晚上在拉海石桥上乘凉时,用耳朵贴在石麻条上,好像听到唢呐声、芦笙声在桥上由西向东通过,不知道是真是假。

潘兴文:从安塘到底蒙到中化,再连通尧贯场坝那条石块路,好像是从牛洞到安塘,到务雷,到底蒙,过中化连通尧贯场坝,这条路距离比较长,是不是相公组织修建的呢?再说,这条路也是他管辖的范围内,是不是他修的呢?

潘政江:这条路是谁修的,我还不太清楚哩。在相公的地盘上修这条路,即使他不亲自出马叫人修建,也可能是他组织有关人员,或者是他出资,或者他指定哪里出资修建那条路,如果没有他的组织或参与,在那个年代也修建不出好几公里用石块砌成的一条路来。这样到底算不算是相公修建的也不太清楚。(也许这条路在他之前就修好了的——编者)

潘兴文:他还修哪里的什么呢?比如从安塘到烂土的那条路,是不是相公组织修建的呢?

潘政江:那条路不是相公修建的,是地方其他人修建的吧,我不清楚。

潘兴文:据说,当时相公去场坝赶集时,有很多人给他银子,他到哪些场坝会有人给他送钱呢?是否真有此事呢?

潘政江:听说,相公去场坝赶集时,确实有人给他送钱,是因为敬重他而给他送钱的。也只是到尧贯场和中和场,即是现在的雪花洞卯场(雪花洞卯场,今中和镇场坝的前称)有人送钱而已。

潘兴文:是什么样的钱呢?

潘政江:当时是用银毫和大洋。相公去尧贯场和中和场时,都是送大洋、银毫。后来又用到大磊,再用到铜钱。进而相公到场坝赶集时,有人送银毫,到送大磊,到送铜钱。

潘兴文:什么人才给相公送钱呢?

潘政江:都是地方上的人给相公送的钱。

潘兴文:相公去赶集时,才有人送钱吗?他不去赶集时有没有人给他送钱了呀?

潘政江:他不去赶集时,很少有人给他送钱的,但也有附近的一些人给他送钱,就是那些找相公帮其办事情的人送来的一些钱。

潘兴文:听说,过去中化村底蒙寨与拉海之间的山坡上有一个梅浪寨也赶集过了,是不是因为相公当了地方官之后才在那里赶集的呢?

潘政江:梅浪寨赶集,是后来才赶集的,也是相公组织在梅浪寨赶集的。梅浪寨赶集是在新中国成立前赶集的。

潘兴文:梅浪寨赶集,赶集多少年?

潘政江:梅浪寨赶集时间不长,后来那些住在梅浪寨的人家渐渐衰败了,搬走了,就赶不了集市了。

潘兴文:梅浪寨子大不大,有多少人家?

潘政江:梅浪寨子不大,只有10多户人家。当时办有乡公所在寨子旁边。

潘兴文:乡公所在哪个位置呢?

潘政江:就在现在三岔路那块田边,那里还看到大的地基,是一栋五间大木楼房。

潘兴文:当时乡公所是谁在管理呢?

潘政江:就是相公管的乡公所。

潘兴文:当时,乡公所里有多少人在办公,有多少个兵在把守呢?

潘政江: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只是看到一栋大大的五间木楼房在那里。

潘兴文:您还看到那栋乡公所的木楼房吗?

潘政江:我还看到哩,我看到时,只是空空如也的木楼房子了。

潘兴文:那木楼是几层楼板呀?具体在哪个位置呢?

潘政江:那木楼是两层楼板。木楼就在我们看到的对面公路上坎的那根电杆那里。

潘兴文:后来,乡公所的木楼房哪里去呢?

潘政江:乡公所的木楼房,是后来拆迁到哪里去,还是自然毁坏,我也不太清楚了。

潘兴文:梅浪寨子的人衰败到哪里去了?

潘政江:潘柏和潘笨的父亲搬迁到底蒙寨子去住了,其他死绝了吗,我也不太清楚了。潘柏和潘笨的父亲他们与底蒙比较亲,现在只知道潘笨是梅浪寨子的后代了,也不知道潘笨还在不在,到底到哪里去了?(潘笨,还健在。2012年乡村干部送他到三都县养老院里住了——编者)

潘兴文:您知道当时相公有多少钱和粮食吗?到底相公当时管多少兵呢?

潘政江:都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很小,就听老人们说起相公的事,只是后来长大一些了,到古城寨潘益公家走访的时候,听潘益公说一些他的事情来,只是我记忆力不好,没有记下来,现在想起来,还感觉有点惋惜。

潘兴文:当时相公家的房子在这里哪个位置呀?

潘政江:就在后面那木房子背后那些菜地里。

潘兴文:那木房子是哪个人的?

潘政江:那木房子是我潘政江的房子啦。

潘兴文:独寨村境内有一个打物,那个时候打物赶集了没有呢?打物场坝归不归相公管理了?潘政江:那个时候打物也是赶集的。可是打物场坝有一个人专门管理,管理的那个人,是相公的下级职员。

潘兴文:那个时候,相公不去打物赶集吗?

潘政江:相公很少去打物赶集的,除非有什么事,相公才去打物。

潘兴文:当时中和的雪花洞场坝也赶场,中和场坝还有哪个人管理呢?

潘政江:中和场坝没有其他人管理了,归相公管理。

潘兴文:当时中和的乡公所有多少职员呢?

潘政江:当时中和乡公所很小,没有几个人,他们只是管理中和场坝而已,其他的事还是由相公来管的。

潘兴文:当时相公所在乡公所到底有多少职员呢?多少兵呢?

潘政江:我真不知道这些,我小时候看到那栋乡公所的木楼房子。

潘兴文:您多大时,还看到那栋房子呢?

潘政江:我十一二岁时。

潘兴文:那栋房子是什么时候拆迁的?

潘政江:新中国成立(1949年)之后才拆迁的。

潘兴文:那时候乡公所周边还有什么人家在没有了?

潘政江:那时候乡公所在梅浪寨子,那时梅浪寨子的潘憨搬迁到雄寨的打脚寨,现在好像还有后代的。还有王树住在乡公所的房子里,乡公所下面潘柏家也还在,潘满、潘布、潘方这几家当时都还在。

潘兴文:那些人家到哪里去了呢?

潘政江:他们都渐渐死绝了。只记得潘方没有男孩,搬到底蒙寨住,只生一个女孩叫潘门,出嫁到梅育寨给潘基当小老婆。听说潘方到烂土的巴佑抱养一个男孩子,后来潘袍带一帮人来梅浪寨抢劫,用斧头砍死潘布和潘满在房子里面,潘方抱养的那个孩子跑到下面的路边去躲避也被枪打死在那路边。潘方躲在乡公所的房子后面,刚伸出头来探望有没有人,结果被抢劫的人发现也一枪打死滚到房子旁边的水塘里。

潘兴文:那些抢劫的人是哪里来的,远还是近,他们都姓什么?

潘政江:听说,是潘袍、潘伍带外面的一帮人来抢劫的,都是同一个姓氏带外面的人来抢劫,外面来的什么人,不太清楚了。这些事,是后来听底蒙的潘九说起。潘九也经常放黄牛到他家后面的坡上,我也放黄牛到同一座山坡上,我们相遇了。那山坡上有块几分面积的旱地,潘九问我,这块旱地好像分到你们寨子(梅斜寨)吧,是哪个人耕种的?我说,梅浪寨子潘柏有一女孩嫁给水平某鸭寨的潘保,生下一女孩子叫潘领,她从水平某鸭嫁到拉海梅六与潘昌树为妻。潘领说那块旱地是她外公家的旱地,因此梅六寨的潘昌树、潘领夫妇耕种这块旱地的。潘九听说是潘领说是她外公的旱地,潘九就生气地说:“他才不是外公,是鬼外公!”梅浪寨子被抢劫之前,(潘柏)把所有黄牛(整圈的黄牛)都赶到水平某鸭寨的潘保(潘柏女婿)家去完……他说,很多人都恨水平某鸭寨的潘保,都说潘保平时也经常跟一帮人到其他地方去施行抢劫,那帮人跟潘保说,我们经常去走访我们的亲戚了,也该轮到走访你潘保的亲戚了,你也带大家去走访你的亲戚吧?于是,潘保在带抢劫团伙去梅浪寨施行抢劫之前,就告知其岳父潘柏“抢劫团伙要对梅浪寨施行抢劫了,希望岳父做好躲避”。所以,梅浪寨子被抢劫之前,(潘柏)把所有黄牛(整圈的黄牛)都赶到水平某鸭寨的潘保(潘柏女婿)家去完了。抢劫帮对梅浪寨施行抢劫,人们都说是水平某鸭寨的潘保带抢劫帮来的。

潘兴文:原来在梅浪寨子赶集,梅浪寨子败了、散了,那里还继续赶集吗?

潘政江:梅浪寨子败了、散了就赶不成场坝了,才移到尧贯赶集。

潘兴文:是梅浪寨子先赶集,还是尧贯先赶集呀?

潘政江:是梅浪寨子先赶集,后来梅浪寨子赶不成场坝了,才移到尧贯赶集的。把场坝移到尧贯赶了好久好久,我们地方才解放。

潘兴文:场坝移到尧贯去赶集时那里有没有乡公所了?

潘政江:尧贯只是赶集,没有乡公所。场坝下边有几户人家。

潘兴文:那些抢劫团伙怕不怕相公,听不听他的劝告?

潘政江:这些抢劫团伙应该是后面的事情。相公当地方官时,没听说当地有抢劫,即使外面有抢劫团伙,也不敢到相公的管辖区域内进行抢劫的。

相公在世的时候,周边村寨从来没听说被抢劫的。只听说过外面那些抢劫团伙路过到外面进行抢劫的。

相公在位时,他推动在梅浪寨子赶集,后来因为地盘窄,他就组织大家把场坝移到尧贯(那个坡头宽)去。尧贯赶集人很多,非常热闹。尧贯坡头高,赶集的时候,在四周三四里之外都能听到嗡嗡的声音。

潘兴文:移到尧贯去,是不是选择什么龙穴之类的地点呢?

潘政江:可能是吧,在尧贯赶集之后,后来在场坝修建商店,在挖地基时,挖出一只比碗口还大的红红的螃蟹。自从挖走那只大大的红螃蟹之后,尧贯场坝赶集时,在一里内都没有听到嗡嗡声音了。

潘兴文:是旱地的大红螃蟹吗?

潘政江:是的哩,就是挖出旱地里的大红螃蟹来,才奇怪啦,那只大大的红螃蟹可能有大人的手掌那样宽,比碗口还要大哩。

潘兴文:在清朝的时候,听说有人到尧贯场坝周边来制碗缸等陶、瓷器是吗?

潘政江:是湖南人来尧贯场坝下边制碗缸烧窑。

潘兴文:是湖南人先来烧窑制陶瓷器,还是先赶尧贯场?

潘政江:赶尧贯场坝多少年之后,湖南人来问相公同意后才派人来那里制碗缸烧窑瓷器,湖南人精灵,他是知道尧贯场坝那里有一个非常好的地理龙穴,特意来那里烧陶瓷器,有心把那个龙穴烧坏,所以才派一帮人来那里制碗缸烧窑的。

潘兴文:那些湖南人后来去哪里了呢?

潘政江:那些是“阴阳客”(阴阳客:水语音译即地质勘探人)不知道到哪里去的。说那些“阴阳客”更是古怪,相公在当地方官时,我们拉海梅斜寨子相公家下面的水田坝中,有一块天然生成的石头,那石头自然生成三个峰,左边伸出来也有三个尖,看像两个马鞍连接的样子,后来分田到户,那块田分给梅斜寨的潘崇,潘崇说,我才不相信靠这颗石头辅佐出人才的,我只知道有那颗石头阻挡不方便犁田,就用锤子敲碎搬到旁边砌田埂了。那颗石头的中间那峰也分成三岔高矮不一,这三岔的中间那峰比较大,“阴阳客”来到拉海石桥上,用铜箭对着中间那峰射击,穿通了那颗石头(那石块倒是断了但并没有倒塌下来),又穿透了梅斜寨的这座山坡,进而射进海古寨子旁边的那株大葡萄藤。在近处看到葡萄藤天天滴水,在远处看到葡萄藤天天滴血,人们说是滴龙血,这样好久那株葡萄藤才枯黄死去,那龙死了水塘的水就干了。海古寨子旁边有一个水塘,水塘的水比较深,水绿幽幽的,水塘边有一棵大枫香树,水塘塘埂是一条路,谁也不敢过这条路,只要风一吹,水塘里就泛起水浪,如果此时此刻有人过水塘边,就被龙卷风卷进水里去,被卷的人就被龙吞食了。那根大葡萄的根就伸进水塘里,葡萄的藤蔓就挂满了那棵大枫香树,说是那株大葡萄出精已变成龙常年就潜伏在那个水塘里等着吃人。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后,我们这里的人也日渐衰败了。(这一切皆为传说——编者)

潘兴文:从拉海桥到海古水塘边有多远呢?

潘政江:从拉海桥到海古寨要有三四里路,肯定有三里之多。

潘兴文:“阴阳客”用铜箭对着石头中间那峰射击,那石头破了没有?

潘政江:石头中间那峰是断开了,但是没有倒下来,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到旁边,祖辈们又把那断开的石头搬回原处。后来,我们这代人在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把断开的石块推下水田,我们又找几个人把那石头抬上来。有人建议说,我们是不是把这块石头修理成卯榫后再安放回原处;又有人说,那样,石头肯定小了,没有原样,最好还是把原样搬到原处安放。我们就搬到原处安放。后来又不知道是谁又推倒,再也没有人搬上来了。再到后来,分田到户后,潘崇就把整个石头敲碎了。

潘兴文:相公组织在梅浪寨子赶集,又组织将场坝从梅浪寨子搬迁到尧贯,这也是为地方做的大好事之一。那么打物场坝赶集,有没有跟相公有什么关系呢?

潘政江:那些事情,真的不知道。

潘兴文:相公当地方官的时候,与牛洞寨子地主王氏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潘政江:那是肯定有关系的。

潘兴文: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潘政江:相公是地方官,比他们出名早几十年,他们是地方富豪和儒家文化的家庭,塘州阳乐的杨家也是地方的富豪和儒家文化的家庭,还有打物的富豪也是同样的晚几十年。相公与他们的关系也很好的。他们那两家有人到外面去任公职,相公只是在当地做地方官员。

潘兴文:当年,丹寨的马家是无缘无故地谋杀相公而引起的械斗吗?

潘政江:原来,相公是我们地方官员,丹寨的马家是他们那个地方的官员,他们均为好朋友。相公派9个人到丹寨的马家去拜年并过年节,就在当年过年期间就有高寨1人、石旺1人、阳乐1人共3人到马家去发布挑拨离间的消息说:潘相派这9个人不只是来跟你们过节,是来探路的,以便修理你们马家的。这样马家就派人上来把相公盯住直至械斗。后来马家人说,真上当受骗了……

潘兴文:丹寨的马家听到那样的消息之后,当时也可能是试一试潘相有多少本事?

潘政江:可能是吧!丹寨的马家有人说,未必潘派这9个人来能杀我们吗?

潘兴文:到马家去发布挑拨离间消息的那3个人,可能认为,潘相是我们地方官,马家是丹寨那边地方官,谁都认为自己有能耐,我们试一试怂恿他们拼一把,看看谁更胜一筹……

潘政江:也可能是这样吧!

潘兴文:那个时候,相公与丹寨的马家械斗时,我们地方有哪些村寨的人来参加呢?

潘政江:那时候,从石旺村、雄寨、塘州下来一直到我们周边的所有村寨的男人都来有援助,梅斜寨子的寨内外,拉海的田坝到处都是我们的人,黑压压的一片人,把那些来拉海挑事的马家人围得严严实实的……所以才能在相公房子里,跑出来一个马家人,就捉住捆绑起来。马家来一百多人中还是有3人逃跑到山坡上去。大家催促到山坡上捉到1人,那人说,我是马大的孩子,请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原谅我……

潘兴文:马大是何人?

潘政江:马大是相公的朋友。最后,还是到山坡上去把那3个人捉了回来。

潘兴文:马大是在他们那边当什么官呢?

潘政江:马大是丹寨地方的官。

潘兴文:过去三都叫三合县,为什么相公舍近求远跨过三都到丹寨去认地方官为朋友呢?

潘政江:不清楚。可能不是刻意的,或因志同道合,意趣相投,自然形成的。

潘兴文:相公考得“顶”,这件事还有哪个人清楚呢?

潘政江:上辈人肯定有人知道,可是都辞世西归了。

潘兴文:相公考得“顶”,那个“顶”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潘政江:上面成一串,下面像一挂挂铃铛。

潘兴文:能穿戴在人身上什么地方吗?

潘政江:是不能穿戴的,只是悬挂在神龛上。

潘兴文:上面那一串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样子?

潘政江:上面是红色的一根布条,下面也是用红色布制成一串串铃铛似的布颗,在红色的布条下面就是横挂着一串串的铃铛似布颗的东西。

潘兴文:整个“顶”是一些什么东西组成,写有什么文字没有呢?

潘政江:只是由一根布条串着一串串的铃铛似布颗的东西,全部是布,全部是红色。没有写什么文字。

潘兴文:是些什么布呢?是不是都是绸缎做的?

潘政江:可能都是红色的绸缎做的。

潘兴文:是有人送到相公家里来吗?是哪里送这个“顶”来呀?

潘政江:是有人送到家里来的,但不知道是哪里送来的。

潘兴文:到底是去哪里考得的呢?

潘政江:是去三都考得的,还是到独山考得的,我真不知道。

潘兴文:相公,现在好多人都听说过他的事,他的名声好像比较响亮。

潘政江:相公,在我们水家地方是比较有名的,至于他名声传多远我也不知道,丹寨的老八寨的附近地区肯定还有人知道塘州拉海的潘相这个人的。

潘兴文:相公,当官多久患病成瘫呢?听说,相公的两只手臂都是长成三截什么的?

潘政江:原来他是个健康的人,从安葬他弟弟几年之后,他患一场大病直至成瘫,手臂也长成不太明显的三节,双腿瘫软不能走路。

潘兴文:相公出名到现在有100年没有呢?

潘政江:从相公到我这代人才四代人,潘相——潘伯树——潘三(潘伟芝)——潘政江(我本人)。我父亲是50多岁去世的,我父亲50来岁才有我,我之前有几个姐姐,我是幺儿,我现在都73岁了。到现在不只100年。

潘兴文:您父亲潘伟芝跟潘新的父亲是什么关系呀?

潘政江:他们是亲亲的两哥弟,都是潘伯树的儿子,潘新的父亲叫潘秀芝。

都柳江流域百位寨老口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