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对岜沙未来的预测
日本明治维新政治家福泽谕吉曾说过:“世界上任何国家的人民,凡是迷信于旧习的,一定喜欢夸他们的历史如何古老悠久。”
我们不妨借鉴国内外一些名人名家格言来探讨研究岜沙未来的预测,也会大有裨益。
岜沙的山,没有华山那样悬崖峭壁、万丈深渊的绝景;岜沙没有“桂林山水甲天下”而名满天下的赞誉;岜沙更没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外风光;岜沙从来不是出“伟人”的故里。她究竟有什么独特的魅力,吸引国内外专家学者前来考察研究不衰?她有什么芬芳馥郁的气息,招引五湖四海的游客来旅游观光?
岜沙现在既然是从江旅游景点,那么,何妨不从旅游资源角度和目前岜沙寨人的思维“意向”来探讨研究岜沙未来的预测呢?
发展旅游必然成为当今世界潮流的一个新兴产业。旅游产业是不冒烟的工厂,“没有污染的工业园区”,“没有门面的商店”,既得到经济效益,又提高地方的知名度,产生多种社会效应,这是人们的共识,何乐不为?但是旅游业不是随便打造包装就成功的产业,它必须具有旖旎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如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名山大川,湖泊沼泽,悬崖峭壁的流泉飞瀑,阳光海滩,奇洞异石,珍奇的野生动植物和奇花异草等自然风光。或者是古老的建筑群,帝王将相的陵墓,皇室故宫,伟人领袖故里,石窟镂雕,名塔、古楼、风雨桥,革命圣地等人文景观。也就是说必须对游客有足够吸引力的地方,来打造旅游景点,构建旅游产业,才有经济社会效益。否则反之。
纵观上述旅游资源的赘述来对照岜沙旅游景点资源,它什么都不靠谱,究竟有什么优势,吸引游客来观光旅游?这就要从头说起,在全国大兴旅游产业之时,从江县委、县政府还在朦胧之中,从江旅游景点定在什么地方,举棋不定。又是怎样发现岜沙的呢?时逢主政贵州的石秀诗省长到从江视察,某一天,时任从江县委书记耿生茂陪同石省长漫步在都柳江畔的从江县城老街。石省长目睹一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足蹬草履、赤脚裹腿的岜沙苗胞,上至白发斑斑的老翁妇孺,下到一群正是适年读小学的儿童。他们一群群肩挑背驮着一挑挑柴禾到从江街上来卖,步履维艰地从街头挑到街尾。石省长看到此情此景对耿书记说,老耿你看到这个民族这么苦,不如在他那里开办一个旅游景点,得点收入来改善他们生活。石省长的一语道破了天机,耿书记明白了,后开县委常委会议,就定岜沙为县旅游景点,报省旅游局备案。在省旅游局的关照下,和各方面媒体支持下,全省各种报纸杂志电视电影网络等纷纷报道“岜沙千年不变的古风”,一群群的专家学者带着考察探研的任务来到岜沙;也有带着猎奇心态的游客络绎不绝地前到岜沙,岜沙出名了。著名的学者、散文学家余秋雨先生在当时的县委书记杨俊、县长王之政的陪同下考察岜沙。他在《黔东南意象》一书中这样写道:“到别的苗寨要看女人,到了岜沙要看男人。黔东南地区苗寨有个非常显著的特点,除了重大节日之外,平时只有女子才进行一身色彩斑斓的民族装扮,而男人的装束在外表上与汉人往往难以区分,岜沙则是个例外……”当你看到那些头部四周剃得精光,头顶挽着发髻、赤着脚,一身土法染制的青布衣,宽大的直筒青布裤,腰间别着砍刀与牛角火药筒,肩上扛着火药枪的岜沙男人,是否怀疑自己置身于一个已经消失的世界,抑或是走入了一部古装影视剧的片场?……这个与从江县城仅距六公里多的苗族村寨,长期以来没有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在数千年的历史过程中,居于月亮山麓的岜沙人,一直在祖先的土地上过着与外界鲜有交往的部落生活,至今完整地保持着古朴的部落遗风。他们坚守着祖先传下来的民族法则,一直特立独行着,顽固地坚守至今,形成了让中外人类学家和游人称奇的“文化孤岛”现象,被誉为苗族文化的“活化石”。余秋雨先生是散文作家,他写的散文通俗滑稽又幽默,上述摘录不到二百字,就把岜沙人的肖像描绘得淋漓尽致。
自岜沙定为从江旅游景点以来,得到一些旅行社、报社及一些专家学者,名人给予的桂冠,共有十多顶。诸如“贵州省历史文化名村”“中国单身者十大旅游胜地”、苗族文化的“活化石”和“生态博物馆”以及“中国最后一个枪手部落”等。至于,把岜沙称为“部落社会”学术界争论不休。不过这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已。
图七十五 原生态文化展示
岜沙没有与众不同的奇特的自然风光优势。可是它却有古色古香,返璞归真的古代苗族祖先服饰装束和那憨厚、粗犷、勤劳、朴素的苗族风土人情、风俗习惯、民族信仰。而赢得专家学者们永研不衰,也才招致络绎不绝的五湖四海的游客到岜沙来旅游观光。这也就是对岜沙之所以成为有点名气的旅游景点的解读和诠释。有位旅游人类学教授谆谆告诫:“只有保持完整的自然生态,农村传统习俗和鲜为人知的民族特色,以及乡土的人文景观,他们的乡村村寨,才能理所当然成为游客热选的旅游目的地”;还有都匀市学者廖光彬同志在兴义市贵州苗学会年会研讨会上的论文也这样写道:“那些浮夸事实,过于包装,失去乡土气息的村寨,总给人一种不实在的感觉,那必将不会给游客一个好印象,游客也不会记忆犹新,去了永不回头。”在这上述二者之间,岜沙旅游景点是属于前者不是后者,会经得起旅游业兴衰沉浮的考验。
但值得探讨的是岜沙旅游景点,能够保持岜沙人的那象征性的户棍鬏鬏、大镰刀剃头、赤足、大裤脚和火枪、猎犬不离身等装束和风土习俗,能多久呢?假若这些人文景观不存在了,那么,岜沙这个旅游景点也自然暗淡无光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了。而要保持岜沙旅游景点,永远立于不败之地,那只有走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推陈出新的路子。
正如日本明治维新政治家福泽谕吉曾说过:“世界上任何国家的人民,凡是迷信于旧习的,一定喜欢夸他们的历史如何古老悠久。”岜沙苗族就像福泽谕吉所说那样,喜欢夸他们历史如何悠久。所以,千百年来死死守望着他们的家园,而得到世人赞誉是“千年不变的古风”。事实上,凡是历史悠久传统深厚的民族,一般都喜欢怀旧。而过分沉浸对往事缅怀,就容易出现保守狭隘,故步自封,夜郎自大,这时的传统就成了前进的包袱。岜沙苗族就属于这一类情况,直到现在他们还是那样留恋过去的生活习惯。不过今天,经济全球化的进程必然要使那些传统深厚,历史悠久而又相对闭锁的文化面临巨大的社会转型和思想、观念、情感的转型,岜沙也不例外,只有这样才能顺应历史发展的潮流。
元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以少数民族统治者为国君的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元统治者在入主中原以后,吸收了中原地区先进的文化。元朝皇帝元世祖忽必烈,在位13年间,他深刻意识到汉文化和各少数民族文化很快融合,而对本民族(蒙古族)文化的影响,不禁发出“国家当行汉法无疑也”之感叹。
清朝是满族人统治中国的朝代,约268年之久。当满族统治者入关后,曾强迫汉人和各少数民族习满文、穿满旗的长袍马褂,但最终还是“习汉书入汉俗”,发出“渐忘我洲旧制”之感叹。
鲜卑族(北方少数民族)建立北魏,于公元494年迁都洛阳。到魏孝文帝执政,他进行一系列改革措施,要求鲜卑人采用汉姓,学说汉话,改穿汉服,提倡同汉族通婚等。他的改革有利于北方经济恢复发展,加强了北方各族封建进程,促进了北方民族大融合,从历史学和民族学的角度来看是进步的。
2013年5月和10月份,在从江县城分别召开全州苗学学术交流论谈会和全国侗学会学术交流论谈会,县民宗局的一位干部在他的题为《浅谈我县民族文化抢救保护和传承的工作思路》的论文中谈道:“当前,民族语言正面临消失,如果我们不加以保护,预计过二十年后全县人民全部讲普通话,再过50年全县人民全部讲英语了。”这个论点的旨意是说,当今在汉文化和洋文化与各少数民族文化发生激烈的碰撞和冲击,各少数民族文化濒临于消失的危险,呼吁各级政府和各族人民,采取措施保护和传承各少数民族语言和文化。这个观点得到与会同仁大多数赞同,但也有持反对意见的。总之学术问题是本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
对岜沙未来的预测其宗旨也是以围绕研究它今后文化的走向为主题。政治、文化、教育和宗教信仰等是上层建筑,经济是“根基”是下层建筑。当下层建筑经济基础发生变化的时候,它的上层建筑“大文化”也会产生相应的变化,这是毫无疑问的。这就像人的一根神经而牵动全身肌肉一样。这就要从岜沙解放前后的经济对比,来窥视它未来文化的走向。
岜沙这个地方在解放前的一些学者是这样来描述它的生产生活和政治概貌的:老鸦无树庄,岜沙无地方。岜沙苗族自称是“打蒙牛”,汉译是“外化生苗”,不开化的地方,没有政府管之地,他们过着“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生活。耕作是“刀耕火种”的生产方式。生活是“茹毛饮血,蒸饭掐团,以手掏食,以指代箸,生活极简……读书者厥少”。对此,民国年间湖南湘西苗族知识分子石启贵曾感慨道:“(汉人)凡见丑陋之物件,动辄以苗为比拟。如粗碗粗筷,汉人谓之‘苗碗苗筷’。”品貌不美,汉人谓之苗相苗形。一遇纠纷,概以苗为冠词。……住所简陋,亦呼苗房。衣裳臭汗,多称苗气。甚有苗胞不谙汉语,出言略带苗音者,往往就为汉人所歧视,这也是对岜沙苗胞的真实写照。在解放前,人们用丑陋的、愚昧的、贫困的等贬义词冠在岜沙苗族人民的头上。往往人们暗地飞溅唾沫谩骂丑陋的岜沙苗,愚昧的岜沙苗,蠢笨的岜沙苗,讨饭的岜沙苗……总之,解放前,岜沙苗胞是被人们歧视的。新中国成立后,由于贯彻党的民族政策,各民族一律平等。尤其是岜沙成为旅游点后,这种歧视才逐步消失。
新中国成立后,尤其是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岜沙苗族村寨的经济、文化、政治、教育和风俗习惯、民族信仰等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2012年末统计,岜沙501户中,有465户购买了彩色电视机,电视户拥有率达到92.8%,有352户购买了摩托车,使用摩托车交通工具户达到70.2%,有8户添置了农用拖拉机,有微耕机455台,491户购买了家庭小型电动打米机,有4台农用汽车2台面包车开进了岜沙。大部分的农户都买了移动电话,移动电话拥有率在72.9%以上。迄今,岜沙人年均纯收入也达到4625元,比1980年的120元左右增加了近40倍。过去上坡生产靠两条腿走路,现在几乎是坐农用机上坡生产。过去运柴草禾谷靠肩挑背驮,现在运输全靠拖拉机了。但是,祖先们留下的千姿百态的民族文化令人担忧。历史悠久的乡土艺术和民族器物被毁坏消失,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杞人忧天,在岜沙苗寨不难找到这样的例证。碓窝、木犁木耙、风车、龙骨车、打草鞋架、打谷桶不见了。传统节日,常常召来远近山寨的人们通宵达旦围着篝火唱苗歌,吹苗笛、苗箫,拉牛腿琴对歌,跳芦笙舞的人群也锐减。据调查现在岜沙苗寨三十岁以下的人没有几个会唱苗歌吹苗笛了。
图七十六 与岜沙汉合影的海外游客
在新中国成立前的岜沙苗族人民的生活,可这样来概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蓬头垢面,天晴一身臭汗,下雨一身泥,住的是茅棚。
20世纪90年代后,岜沙人民生活已基本越过温饱线,但要达到小康水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据有关单位调查统计,现在岜沙行政村500来户有85%的户数已住上三间或两间的二层楼木板房,全部是青瓦盖顶,上层楼住人,下层楼关养牲畜和搁置农具等什物。房子修得宽敞,有的户的窗户都安上不锈钢铝合金玻璃窗,并安上窗帘。有少数户也建有砖木结构的房子,他们吃、穿、住比从前有天壤之别,但是比异地苗族和异族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岜沙的妇女们在衣着装束上也有很大的变化,只要你注意观察,不免看出她们妇女下身仍着百褶裙,上装着她们自己缝制的蓝靛染土布的苗衣不变。但是到了冬天天气冷了,苗衣还是不能御寒,就到民政部门领了救济的汉族服装,开始是供给念书的孩子们穿,但也有一些妇女悄悄到超市去购买,跃跃欲试穿在身上,感觉身上很暖和。于是现在他们在冬天几乎在苗衣上套起“客家”的棉袄毛领衣。这样看起来苗不像苗、汉不像汉的打扮,在20世纪90年代前没有人敢这样改装,是会被人讥笑讥讽的。岜沙的妇女在改革开放前,虽没有女儿童跨过校门槛,几乎是目不识丁。但是,她们也会算账,要自制一件苗衣从种棉花起到纺纱织布制成衣穿,要经过十多道工序,全是女人的活路,费工费时又费力。莫不如拿这些工时去种菜种瓜果拿到县城去卖,或去打工,换得钱去买汉衣穿,那比自己做的苗家衣要好得多。汉衣现在价格又便宜,衣服又柔软轻便,且保暖,不易褪色,何乐不为呢?所以,现在的岜沙人无论男女老少穿汉衣逐渐增多,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寨老里老也不干涉了。岜沙的妇女们改装穿汉衣,可让她们从烦琐的劳动中解放出来,这也是改革开放后,岜沙的一大飞跃吧!
现在年近耄耋的岜沙人,之前没见过“洋人”是啥样子。到了20世纪初期,偶尔,也有个把高鼻子蓝眼睛黄头发白皮肤的洋人,来到从江县城。那时的从江街上居民见到洋人,就从街头追到街尾目不转睛地审视,就像看到“西洋戏”一样,机关干部也如此。可是现在哪还有人追看“洋人”呢。
那时候的岜沙寨小娃娃,当他们哭得“泣不成声”的时候,无论大人用什么欺哄他,或用棍棒敲打他,都不会停止哭啼。但是,你一讲是“故丢捞”(苗语,汉译是“有客家人来”之意),他们就马上停止哭啼,在他们幼小的心灵是多么的恐惧“汉人”呀!可是,现在岜沙办旅游景点后,从五六岁至十一二岁的儿童,挽起一个小“鬏鬏”,赤脚,草履,肩扛小鸟枪与“洋人”照相留影。“洋人”们也常给他们点钱买东西,他们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笑嘻嘻挥手向洋人致谢。如今他们与“洋人”的距离这么近,“洋人”都不怕了,如今还害怕“客家人”(汉人)吗?从这些细小的现象观察,预计岜沙人五十年以后,恐怕“鬏鬏户棍”也会荡然无存。时代变了,岜沙也在变,这是一种自然规律,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
服饰装束发式和语言文字及风土人情是属于民族文化范畴之一,是识别不同民族的重要标记。在衣着上,如居于北方和高原民族,多穿皮毛毡裘,着长袍大褂,如蒙古袍、藏袍等,它利于御寒。蒙古族藏族穿这样的服装,在放牧的艰苦生活中,白天当衣穿,夜晚当被盖;居于南方潮湿地带的民族,多着棉麻布料,单衣短裤,如瑶族的短裤,苗族侗族的百褶短裙;居于山区的彝族苗族穿着宽大裤管,便于山地行走;居于热带地区的黎族傣族,男着单衣,女着筒裙。这些衣着习尚,无不与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清朝满人统治中国时,曾经强迫汉人和其他少数民族穿长袍马褂,到了民国时期,国民党统治者强迫苗侗等各少数民族妇女剪发,改穿汉衣蓄汉发,搞“民族同化”。以台江县为例:1946—1948年,当时,在该县当县长的张洪雨(汉族,四川内江人)秉承其上司贵州省主席杨森之意旨,制定“民族同化”政策。他宣称,杨森主席认为边胞地区问题多,要解决,把台江作为贵州少数民族地区推行“民族一体化”的示范,美其名曰“移风易俗”,其内容有三:一是改装剪发,即改掉苗族妇女的苗衣苗裙,换穿汉衣汉裤和剪掉苗族中青年妇女的长发;二是规定苗族人民统统学汉语、讲汉话;三是提倡汉苗通婚。张洪雨雄心勃勃地表示,要使台江县在一定时期内做到穿着一样,语言一样,汉苗不分,实现民族一体化,使边胞问题迎刃而解。可是,张不明白,一个民族世世代代沿袭下来的生活习惯和心理特质绝不是用强迫的方法在一朝一夕就能变得过来的。对此,土生土长的区、乡、镇长都非常明白。且在当时,多数苗胞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对政府怨声载道的情况下,稍有不慎,可能导致流血事件。张洪雨为了推行“同化政策”就强迫当时的省参议员潘海澄(苗族)的夫人做剪发“典型示范”,结束后,张洪雨宣布“集体改装剪发”开始。那些剪发士兵刚要动手,顿时会场上秩序大乱,人声鼎沸,哭骂声、呼救声震耳欲聋。那些被强迫的苗族妇女左冲右突,抗拒剪发,与警察撕打不休。混乱中,有的妇女被剪发,有的被剪破了头皮,有的脸被打肿,有的衣服被剪破,有的裙子被撕烂,有的银饰被抢走……经过一番搏斗,一些妇女冲出会场,有的竟直接逃跑,并破口大骂:“你们是强盗!”“你们不讲理!”“苗家穿苗衣苗裙有哪样罪?”“苗家妇女留长发犯哪样法?”妇女们的叫骂和抗争引起了围观群众普遍同情,士兵们的野蛮行径激起了苗胞的极大愤怒。苗胞人群中的青年们冲出,与警察们交手搏斗。张洪雨面对败局,气极败坏,咬牙切齿地大骂警察无能。……事后不久,在台江县城暴发“黔东事变”反对国民党的横征暴敛,也与这事件有关。
图七十七 镰刀剃头展示
在民国时期,国民党统治者曾经在贵州省苗侗等少数民族地区推行过“民族汉化”政策。但据岜沙寨寨老耆老们回忆说,在国民党时代,也没见官府派人到岜沙强迫岜沙人剪他们的“户棍”,也没有派人强迫妇女改装,岜沙男人的“户棍”和妇女的百褶裙,仍保持完整无缺。可是(本书前面已述)在1958年“大跃进”瞎指挥时期,官府下到县城硬逼岜沙人剪他们的“鬏鬏”。到“文革”时期,红卫兵也派理发师下到岜沙田间地角剪他们的“鬏鬏”。可是,岜沙人的“户棍”被剪又蓄起来。
历史上的中国朝代,大唐帝国是当时世界最文明最强盛的国家,首都长安是世界的大都会,就像今天的美国纽约一样,成为当时各国的名人志士向往的地方。在唐朝,现在的黔东南一带苗族首领谢之深一行,带领苗胞穿“卉服鸟章”进长安街,进贡唐朝皇帝,唐皇帝和他的大臣们,目睹千里迢迢穿戴着五颜六色斑斓夺目的少数民族服饰,叹为观止,并设宴款待。中书侍郎颜师古向太宗皇帝进言:“昔周武王治致太平,远国归款,周史乃集事其王会篇,今圣德所及,万国来朝,卉服鸟章俱集蛮邸,实可图写贻于后,以彰怀远之德。”上从之,乃命阎立德等图画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李世民命大画家阎立德等将这些来自苗乡的“卉服鸟章”和诸国来朝贡的奇装异服,图画人物衣饰,绘成《王会图》留传后世。所以,史学家们赞誉唐朝是落实民族政策最好的朝代。
新中国成立后,共产党执政,尤其是改革开放后,不但没有强迫少数民族剪发改装,还鼓励少数民族保持民族衣着装束发式和风俗习惯,传承各民族的悠久历史文化。人民政府在解放初期,每年拨一定的国库银锭和采购丝绸花线到少数民族聚居区保证供应,以满足少数民族妇女的服式和银项圈、手镯、银冠的需要。纵观,唐王朝和现在的人民政府与清朝、民国时期的政府在对待少数民族政策上,形成明显的“剪刀差”。
孙中山先生推翻了清朝,建立中华民国,服装师们给他设计四个荷包的服装,以他的名字命名为“中山服”。从他穿起到毛泽东时代,差不多有一个世纪之久。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无论出国去访问,或在中南海接见外宾,或下到基层去体察民情,或在他们家庭生活,每个人都“中山服”不离身。而一般机关干部和全国庶民,都以“中山服”为时兴、时尚、时髦。商店卖的服装都几乎是“中山服”。可是,改革开放后穿“中山服”的人越来越少了。2009年,胡锦涛主席重新穿上标准的“中山服”坐敞篷汽车,在国庆节检阅陆、海、空三军仪仗队,外国人窃窃私语,刮目相看。“中山服”曾一度代表中华民族的国服,是中华民族的象征,誉满天下。
现在的岜沙寨近三千人口,约有二百来人的中青年男女在外打工。他们户棍鬏鬏自己“休”了,妇女的“公鸡头”发式也改剪成汉族姑娘的短发了。他们西装革履,如果没有皮肤上和语言上的区别,你哪里知道哪个是中国人,哪个是外国人了呢?现在岜沙姑娘去打工,她们的穿着和汉族姑娘也一样。而泰国的总理英拉,韩国的总统朴槿惠,她们的穿着打扮,又与中国妇女有何区别呢?现在世界上的160多个国家和地区,几乎都派有他们的学生到中国来学汉语习汉字入汉俗。在青歌赛会上,国人都赞誉他们讲普通话、唱中国歌还比中国人讲得好、唱得好。而我们国家也都派有学生到欧美、俄罗斯和非洲国家去留学,外国人也称赞我们的学生讲外语、唱外国歌也不比他们学生逊色。现在中国少数民族与汉族的融合同化零距离越来越近。而中华民族与世界其他民族的交叉包容、融合也越来越近。正因为如此,党中央、国务院为了保护挽救各民族的文化,让56个民族文化像56支花朵,在神州花园里绽开五颜六色、斑斓灿烂的民族文化花朵,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颁发文件采取措施来保护少数民族悠久的历史文化。与此同时,全国各民族学会,也经常在研讨如何保护传承各民族文化措施。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财力来做这方面的工作。但是任何民族的文化模式都不可能代表世界的潮流,世界的归宿。当今科学突飞猛进,世界是信息、网络的社会,岜沙人是生活在大千世界里,决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千百年来她那顽强不屈地保持“千年不变的古风”,那象征性的“户棍鬏鬏”,预计也保持不了多久了,最终解铃还靠系铃人,到一定的时间她们会自觉地、心甘情愿地把“户棍”“休了”。这种“变化”是先进是落后?是前进还是倒退?是美是丑?就是开苗学研讨会来探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学者们也不会得到唯一正确的答案。
岜沙苗寨的发展变化趋势,她的民族文化,即风俗习惯、民族信仰和思想意识形态还是趋向于汉文化方面的发展和归宿,还是像清朝满族人所说的那样“习汉书入汉俗”。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在二三十年之内,岜沙苗族完全消灭那“户棍”是不可能的。其根据有以下几点考察佐证。
一、岜沙苗族也好,其他民族也好,其未来的希望在于后代儿童,根据观察在岜沙小学读书或在从江街上读书(初中)90%的学生还留有“户棍”,初中小学的学生假日回家上坡还扛枪,大部分学生还穿本民族衣裳。95%以上的四十岁以上的人还留有“户棍”,枪和狗不离身,都还穿本民族的衣服,他们还念念不忘地缅怀他们祖先的遗貌。一个民族世世代代沿袭下来的生活习惯、风土人情和心理倾向的特质,决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全部消失的。所以说这个岜沙苗族预计在三十年之内,他的“户棍”不会完全消失是有根据的,换句话说他的民族文化(即风土人情、风俗习惯,如婚丧嫁娶、崇拜信仰、封建迷信等)不会完全失去它的“光彩”。
二、岜沙还是国家级的贫困地区,经济贫困也是制约他不能很快地“蜕变”的瓶颈。
三、岜沙人说,“自盘古开天地以来,狗不耙田苗不读书”。就现在国家强调全国要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当地政府也采取一些措施,但岜沙苗族子女很难达到普九验收标准,尤其是女儿童读到小学毕业就不读了。“不习汉书不入汉俗”这也是影响他们“不汉化”的一个重要原因。有一个记者到岜沙考察时说,如果岜沙每家都有一个初中毕业生,那么,他们的“户棍”就早已消失,这是很有道理的。
四、岜沙比其他地区的苗族和本地其他民族进城打工的人比例少,至今还没有一户真正的苗族迁入城市居住,这也是他们比其他地区和本地区的少数民族“汉化”的时间要缓慢的一个客观原因。
五、岜沙95%的妇孺都还系百褶裙,走到他们村寨,没有人改装穿汉裤,同时还有大量文盲存在,当今世界发生什么变化,她们并不知道。在她们脑海里没有商品观念意识,生活俭朴且容易满足于现状,故步自封,这也是制约“汉化”缓慢的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