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登录

目录

芦笙节
所属图书：《中国·从江岜沙》 出版日期：2016-07-01 文章字数：0字

第一节 芦笙节

一年一度的岜沙芦笙节是定于每年阴历（即农历）十一月十九日这一天举行，从古至今未改变。芦笙节是岜沙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节日前，各家各户都放木叶（即口头或书信）通知远近的亲朋好友，届时到家进堂观光。节日来临，各家各户把房前屋后打扫得干干净净，洗刷锅瓢碗柜炊具。主妇们为赶制一家男女老少的节日盛装，忙忙碌碌。

本县其他村寨芦笙节的菜肴肉食有猪、牛、羊、鸡、鸭、鱼等不论。可是岜沙这个苗寨以杀大牲畜为主（即水牛、黄牛），其他牲畜很少动用。

牛是农民劳作的忠实伙伴，岜沙是稻耕农作的民族之一，他们很怜悯耕牛。但是芦笙节又是本民族最大的祭祖节，如清人李宗昉《黔记》载的苗祀祖先必卜祭期剽牛，“祭毕合众亲朋歌饮为欢。” [1] 必须用大牲畜来祭祖。这是“规行矩步”的惯例，老祖宗们定下来的规矩，这样才对得起在阴间的老祖宗们。但是，牛是他们的伙伴，杀大牲畜实属无可奈何，这又充满着人们和牛在感情心灵上的矛盾，所以要杀大牲畜必须到异地买牛来杀，本寨耕牛决不能乱宰。在杀牛之前，也要给牛吃饱喝足，并在它们面前烧香烧纸表示无奈。在岜沙人民看来，杀死一头大牲畜是很残忍的举止，所以拿牛去杀，屠宰场必须在远离寨边且较隐蔽的地方。并规定不允许未成年的男性娃娃和女性在场观望。

在民国时期有些家境较好，客人来得又多的富家，也有一家杀一头的。现在为了避免铺张浪费，根据各家经济情况也有两三家共买一头，或10来家、20来家共买一头的。

共同集资买牛的家长们，把牛拉到坡上杀死破肚，割一块好肉和一些内脏，供在场人员在坡上美食一顿野餐外，其余的肉和牛骨头就按集资钱的股份进行分配。各自拿到家中，由各家主妇，留有足够的肉来做“牛瘪”（菜肴）外，剩余的肉煮熟后，切成大小不等的若干肉坨，以备送给到家门口“乞福逗乐”的人们。

图七 岜沙芦笙节

岜沙人自古以来把“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看成是人生“百寿安康，兴旺发达”的一种信条。因此，岜沙芦笙节到来，也就会有邻里或远方的一些苗侗族妇孺、罗汉等不同年龄的人到岜沙来“乞福逗乐”的习俗。

在芦笙节的这一天，天刚朦朦亮，各家各户的妇女们就起来蒸糯米饭，穿串串肉，准备米酒迎候“乞福逗乐”队伍的到来。等到天亮后，寨上就迎来了络绎不绝的这些“乞福”人群。在这些人中，除少数是孤寡老人和妇孺外，大部分是三五成群、十五成队的罗汉姑娘的队伍。他（她）们女人手提饭篮，男人胸挂苗笛，站在岜沙人家大门槛外，由几个英俊潇洒的年轻罗汉先吹苗笛，又由几个穿花戴银明眸皓齿的姑娘尾随笛声词调唱苗族乞讨歌。其歌词分为“讨问”和“致谢”等，不妨抄一首“讨问”歌词于下，歌词这样唱道：“我们来自远山坡，今到你寨高楼脚。吊脚楼柱染色彩，栏杆雕刻美丽多。楼下喂有大肥猪，楼上养得鸡鸭鹅。屋里神婆当中坐，土地公旁相陪着。神婆脚上穿红鞋，绿色袜子套住脚。我们见了心害怕，不敢进屋靠门角。我靠门边已久等，有肉么爸爸？有饭么妈妈？如有请给一大坨，使我远方客心乐。你家菜香饭又糯，我得饭菜满意多。吹笛唱罢我就走，我们回去本记着，祝你康寿万年乐。”而致谢歌词是：“你家老少良心好，开门迎接远方客。割得一块厚猪肉，捏坨糯米送给我。送肉送饭又送粑，再酌碗酒到面前。送给我们远方客，深情厚谊暖心间。多谢主家送酒肉，远方穷客你不嫌。我得礼物回家去，远亲近戚都享受。亲戚个个来赞扬，我们总对你不忘。”

图八 分牛肉

苗族古代讨饭“逗乐”歌是苗族古歌的重要组成部分，歌词丰富多彩，寓意深刻，想象丰富，情感真挚，曲调流畅悠扬，委婉优雅。它是苗族人民传递民族文化、交流思想感情的一种极其独特的方式。

乞讨歌的词曲变幻无常，乞讨者们看对象来唱。如果来接待他们的主家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她们就唱一些祝寿歌：“祝老人健康长寿”。是年轻人来接待就唱：“发财发富，富贵兼有”的一些祝词歌。仅举以上的一首“乞福”“讨问”歌词，一共有19句，每句都是七律诗词，押韵上口。“答谢”歌词一共有14句，每句也都是七律诗词，同样朗朗上口。都是根据苗族乞讨歌原意直译，遗憾的是没有用国际音标（或苗语音符）把乞讨歌的苗语音标出。

岜沙各户主人站在门内，聆听完乞讨人们的“乞问”歌曲后，频频点头示意感动。并给每人递上一碗酒叫他们一口喝尽。然后每人给一坨糯米饭和一坨肉。紧接着“乞讨”人，唱答谢歌，然后离开又到另一家去“乞讨”，几乎每家都要去。“乞福”得很多的饭菜，用箩筐装，挑回故里分给“五亲六戚”，共享“长寿安康”的“乞福”饭。

岜沙苗族和其他民族一样向来好客。凡是在他们芦笙节的日子里，就是陌生人过他们家门口，都拉你到他家做客，共享节日“天乐”。岜沙芦笙节的菜肴也是一年中最丰盛的饭菜，菜谱以牛肉为主要原料，其中“牛瘪”“红肉”是最有名的菜。另外腌鱼、腌雀、腌鼠肉为次菜，具有独特的民族饮食风味。有一年法国、美国、比利时的一些旅游客人在芦笙节的这一天，到这里共进晚餐，外国的朋友们第一次品尝岜沙这些菜肴赞不绝口。但在民国时期，无论多隆重的节日，他们都只会搞串串肉、坨坨肉、坨坨糯米饭的饮食。那时还不会做小炒大炒的菜谱，现在比以前先进多了。

在岜沙芦笙节或其他节日里，每家都一样，吃的是长桌子饭，不像汉族那样规定8人或10人一桌。岜沙人不分男女老少，不分宾主，不分等级座次，没有贵贱之别。另外，岜沙人自古以来都特别嗜酒，如果你懂他们的语言，在思想感情上与他们融洽沟通，那他们一定陪你喝得一醉方休。

图九 节日家宴

岜沙每年芦笙节，都是定在节日当天早餐过后的下午一点钟左右开幕。一到时辰全寨蜂拥而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换节日盛装，向“太祖母石”芦笙堂走去……岜沙“太祖母石”芦笙堂，是他们先民在远古时候选择的地址。坐落在现岜沙大寨的坳口上，321国道穿过芦笙堂旁边，形状和占地面积就是一个标准篮球场那样大小。四周现已修满民舍，中间立一块大岩石象征着“岜沙苗族族群祖太奶”的形象。岜沙那时没有读书写字的人，没有文字标明立岩的年代。

节日，全寨男女老少穿着的，全是古老古代岜沙苗族的盛装，俨若古代神枪手部落的装束打扮。每一针一线都是自种自纺自染自缝。全寨三千多人口，没有一家到超市商店买一件汉族的衣服穿，好像是全寨共同制定的“盟约”。这些盛装全出自岜沙妇女们灵巧的手上，也是她们手工工艺的“绝作”。节日期间也正是各家各户妇女们制作衣裳的媲美平台。如果哪家没有苗衣穿在身上，自然被寨里人鄙视。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七八十年代的芦笙节，岜沙寨人赤脚裹腿，穿草鞋进堂吹笙跳月，但现在的男女青年吹笙跳月，脚上穿的是胶鞋了。

岜沙芦笙节开幕式，最讲究入堂的先后次序。据岜沙寨老人们说：上古时代最早到岜沙来定居的先祖是贾家，他们在“宰张”起房造屋定居下来。为此，先祖们已“约定俗成”每年芦笙节的这一天，先由“宰张”贾姓家族芦笙队进堂吹笙跳月三圈，面向东方，用鸟枪鸣炮后，其他姓的芦笙队才能缓缓步入。即使是“宰张”寨其他异姓的芦笙队也不能先入堂。“宰张”贾姓芦笙队先步入后，其他芦笙队可尾随其后，哪队先到哪队就可以进入，再没有先后次序之分。这就像“游戏规则”一样，谁也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如果不遵守这个规则就会发生吵架斗殴。据调查自古以来岜沙这支苗族族群和睦相处，团结互助，共同御敌。在芦笙节这一天“开幕”式，大家都遵循老祖宗们定下来的没有文字的“法典”，从来没有发生打架斗殴的现象。

岜沙有五个自然村寨，芦笙队是按自然村寨组队，不按姓氏组队。一般有5支芦笙队，芦笙支数20—30支或30—40支不等。一人吹奏一支，芦笙支数多少，各自然寨按当年寨里人数而定。各年各队的芦笙支数因人而异。“太祖母岩”芦笙堂是岜沙祖宗芦笙堂。因此，四个芦笙队都要聚集在这里烧香烧纸，鸣枪鸣炮，吹笙跳月给祖太奶看，希望祖宗保佑岜沙人丁兴旺，四季有余。在这里吹笙跳月的时间不长，先是各队独奏，然后合奏。因为这个芦笙坪很小，姑娘们围成里三层外三层混合来跳月，不再分彼此了，时间一般是一个多钟头。

图十 祖母石

岜沙另有一芦笙坪叫作岜沙第二芦笙堂，每年芦笙节到来，先到“太祖母岩”芦笙堂祭祖后，接着五个自然村寨的芦笙队会聚到这里来进行吹笙跳月比赛，这里也是节日最热闹的地方。平时，外面旅游团到岜沙来旅游观光时，芦笙队也在这里进行舞蹈表演。它坐落在“太祖母岩”芦笙堂后面的一座坡垴上，与毛主席香樟纪念亭坐落的那个小坡头隔岜沙大寨相望。从岜沙“太祖母岩”芦笙坪有一条宛如巨蟒弯弯曲曲的水泥阶梯路向上延伸到坡顶第二芦笙坪。新中国成立前有一条石板阶梯路，从这里到宰戈长摊侗寨，早在清末民初，曾有一位日本学者前来考察有多少个石板阶梯，并著书立说。

图十一 芦笙节着盛装的岜沙人

当岜沙五个芦笙队，在“太祖母岩”芦笙堂举行开幕式完毕后，接着就井然有序地向“第二芦笙堂”进发。长龙式的芦笙队伍，边吹奏芦笙，边打枪鸣炮，翩翩起舞，表情庄严肃穆，面朝东方，背向第二芦笙坪退步缓缓行进。岜沙人无论在芦笙堂祭祖或新娘在送亲婆陪同下去新郎家成亲时，都要脸朝东方。无论夫家在何处，均须绕东方进屋。老人病故“开路时”，巫师须将亡灵指引回东方故土与“老祖宗”相聚。安葬死人时，尸体横葬于山腰，且头一定朝东方。为什么要遵守这个规矩呢？这里只要翻开苗族古歌《跋山涉水》篇来佐证就找到答案了。《跋山涉水》篇唱道：自己的祖先以前“居住在‘东方’，挨近海边边，天水紧相连，波浪滚滚翻，眼望不到边。”苗族人民没有自己的母语文字符号，又没有条件学习全国通用的汉文字。所以，长期以来，苗族人民只有用自己的古歌、故事、寓言和各种习俗，一代传给一代来记述自己民族迁徙的历史，保持着对“东方”故土的怀念，保持着对祖先精神风貌的缅怀。

岜沙第二芦笙坪，自古以来又是寨老里老们召集民众集会的场所，也是他们发号施令的平台。一旦有外族入侵，他们就会在坪上鸣枪，号召寨民共同抵御入侵之敌。现在这里已成为岜沙旅游景区最佳景点（表演点）之一。当你步入这个芦笙坪时，好像进入一个桃花源世界，又仿佛是走进原始森林一隅，使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当你抬头远眺这个芦笙坪，四周古木参天，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松树、樟木树、枫叶树、麻栎树等，盘根错节纵横交错，大的树要2—3人合围，小的也要一人抱。还有一些次生灌木繁多，都叫不出名字。即使下着毛毛细雨，你站在芦笙坪观赏芦笙舞一天，也不会打湿衣服。

可是，在1958年“大跃进”大炼钢铁时期，县委、县政府的一些领导计划砍掉岜沙苗寨头的这一片风水山林烧炭，以供九星土高炉炼铁厂炼铁，但遭到岜沙寨老反对。他们说如果砍了我们苗寨这片“风水树”，我们寨上就遭殃。为此，寨老们上书请愿，率领苗民坚决抵制，才使得家乡这片森林免遭一劫。今天才有天公赐给这如诗如画的芦笙坪。

图十二 面向东方后退进入芦笙堂

岜沙最具有代表性的舞蹈是《岜沙汉》芦笙舞，分上下两场，曾在省州大歌赛、青歌赛参加会演。其最大特点是：舞蹈动作粗犷、豪迈刚劲、旋转灵活多变，具有苗族先民长途跋涉迁徙，饱经沧桑，勇于抗暴，坚强不屈的舞态。芦笙音调时而深沉粗犷，时而慷慨激昂。尤其是男子汉返璞归真的一身穿着打扮，俨然一副部落社会的苗族先民形象，得到观众赞赏，也得到评委们的好评。2005年5月1日，参加全州第十届少数民族文艺会演《岜沙汉·苗山魂》舞蹈荣获一等奖。一般在芦笙节不予表演，要逢县里重大节日或组团到省州外地参加歌舞比赛才表演。

图十三 芦笙舞

一年一度的芦笙节，一般按古老规矩举行。分为五支芦笙队在坡顶芦笙坪表演，先是各支队单独吹奏表演比赛，比音色、音调、音响，有些年份有评委，有些年份没有。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路套。”一般人只听到震耳欲聋山摇地动的响声，也有古代文人喻为“声若驾鹅之嘹汉”也，普通人分不出水平高低。随后，五支队围拢在椭圆形芦笙坪中间伴奏。数十名至百余名不等的岜沙姑娘，围着吹笙者组成一个大圆圈，踏着芦笙节拍，进三步退一步，以足顿节，连袂把臂，左右摇摆，宛转盘旋，周而复始，绕场循序渐进。

岜沙罗汉吹笙跳月，舞不离笙，笙不离口，口不歇气，气不断音。时而腾空飞跃，时而闪转旋翻，敏捷如燕，急骤如风，展翅如鹰，昂首似野鸡。时而鸟枪炮声轰鸣和芦笙回旋声交融一起，把节日气氛由一个高潮推向另一个高潮。

芦笙舞在从江有几种称呼，即“踩歌堂”“跳芦笙”“踩芦笙”等，古书概称为“吹笙跳月”。岜沙芦笙节之际，男女经常混合跳芦笙舞。罗汉在前面吹笙，姑娘们踏着曲调节拍尾随翩翩起舞，围成圆圈，一男一女男女间隔，排列有序，首尾连续不断。如场地小，人数多时，就围成内几圈，外几层。其步伐时而摇摆，时而搓甩，有倒脚、侧翻、仰后望等动作。男人们边吹笙边跳，女人们则挥动着白色手绢轻柔地舞，节奏鲜明，动作有力，舞步刚劲，舞态优美，具有高坡山区苗族青年的独特舞蹈风格，场面气氛热烈壮观。

岜沙芦笙舞蹈均为三步一停，五步一退，意含古代先民们在迁徙途中，走走停停，留念故土的殷切之情。芦笙舞是先人们为了生活，不辞奔波，避难逃荒，刀耕火种，逐雀捕猎的原始生活的再现。

跳集体芦笙舞，又是岜沙男女青年谈情说爱的最好时机。他（她）们在场上互相察言观色，投送欢快诚挚的青春柔情，选择心中的意中人，寻觅终身的配偶对象。姑娘们踏着芦笙节奏与吹笙小伙子们对舞，姑娘们婀娜多姿的舞态，与吹笙的小伙子狂欢的吹笙动作互为映衬。人借情渲染，情借景熏陶，汇成了欢乐的海洋，沸腾的世界，通宵达旦，旁观的父老乡亲们也被这一场面所陶醉。

一年一度的岜沙芦笙节，曾有国内外的旅游者、摄影师、采风人慕名而来。还有省州有关领导及周边各村寨的亲朋好友常来观光，芦笙坪四周人山人海，摄像机不停拍照，把节日的气氛烘托得热闹非凡。

[1] 《广西民族研究》1985年2月。

中国·从江岜沙